丹尼尔在电话里说,双方是在要在晚上动手。
黄昏时分,唐文在厨房洗盘子。
自从上次白其憬出现之后,他的心就再难以平静下来。
那个人说要来救他?
他真的有机会能从这个监狱一般的地方逃脱出去吗?
已经熄灭了很久的希望之火自那天以后重新死灰复燃。
昨天,一个看守他的帮派成员心情非常的差,从他的咒骂里,唐文听出他们似乎是遭到了另一些人的挑衅。
唐文敏感的觉得,这突发的矛盾冲突,可能和那个白家人有关。
气氛山雨欲来。
不管他猜的对不对,这几天尽量远离人群是最有利的。
好在,他有源源不断的刷不完的盘子和不停被踩脏的洗手间地面。
正值晚餐时间,小餐馆里宾客满座,音乐放的震天响,掩盖了唐文因为心神不宁而失手打碎盘子的声音,他捡起碎渣扔进垃圾桶,又迅速将剩菜倒进去掩盖住。
他时刻竖起耳朵在听,分辨那重节奏的金属乐之中,人们是因为高兴在高声喧哗还是因为突发的事件而惊恐尖叫。
水流顺着光滑的陶瓷流下来,涤净白色的泡沫,唐文将洗好的盘子沥干水,叠在一旁。
突然,一个巨大的声响,轰隆一声,在餐厅里响起,仿佛是一堵墙被推倒,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哗啦声。
唐文猜测,这是餐厅的门窗被直接撞了下来。
紧接着,伴随着人群的大声尖叫,全店的顾客都开始朝后门的方向跑过来。
后门狭窄的过道,瞬间滞涩了人流,后门不知怎么卡住了,只能打开一小部分,一时间所有人卡在了这个狭窄的走廊。
重金属音乐依然在大声的播放,沙哑的嗓音没命的嘶吼,震耳欲聋,唐文从后厨探出头,看见门口直接撞进来的一辆机车。
机车上的男人手臂上肌肉虬结,正不慌不忙的摘下头盔。
然后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彪形大汉从机车上迈下来,踏着一地碎玻璃片,走向柜台里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平时看管唐文的人,也是黑帮的成员,只是此时,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机车男不是一个人,在餐厅门外,此时有一排的人,都在拿枪指着他们。
唐文猫腰躲在厨房,看着还没跑出去被吓的暂时蹲在地上的一群顾客,试图挤到他们中间去然后看有没有机会混在人流里逃走。
忽然一颗子弹穿墙而过,击碎了叠在洗手池边缘的一摞盘子。
突然的碎裂声带来的恐惧,彻底让人群的神经绷断了,人们再次开始尖叫着逃跑。
唐文虽然被黑帮控制,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开火,他看着墙上那个孔洞,突然觉得眩晕,迈动腿要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法正常的走直线,他被吓得腿软了。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唐文的肩膀,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说的中国话,
“真他妈怂,愣着干什么?跟我走!一会万一真打起来,看你不死无全尸!”
唐文回头,看见一个瘦小男人,依稀记得,这个人,是那天和白家人一起来过。
丹尼尔看着瘦弱,手上的力气可不小,他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卸了厨房侧面小窗外的铁栅栏,翻了进来,此刻猛推一把大脑短路的唐文,
“快点!”
唐文几乎是大头朝下摔了出去,也不觉得疼痛,丹尼尔利落的跳出来,拎着他的领子迅速的朝着某个方向跑,然后上了一辆面包车。
餐厅里,卡住的后门,被恐惧的人群拆了下来,客人都跑光了,机车男带着一众人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然后优哉游哉的跨上了机车。
嗡的一声,引擎轰鸣。
就在柜台里不敢轻举妄动的两个人以为他会骑着车将自己撞成肉饼的时候,那个机车男却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调转车头,嘴里愉快的大喊:
“Money is god!”
身后一众人,都跟着欢呼起来,机车男带头离去。
餐厅的劫难,突然戛然而止。
看守唐文的两个人捡回一条命,庆幸之余,觉得十分奇怪,原本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冲突,为什么变成一场虚张声势?
除非,他们原本就不是来火拼的。
其中一个高个子突然反应过来,大喊:
“Go firm that ese!”
另一个也反应过来,两步奔向厨房,结果看见了满地的碎盘子,和开着的窗户。
他僵硬的拧动脖子,对同伴说:
“He’s gone……”
音响里的重金属播放完毕,换成轻松愉快的前奏,与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惨状极其不相符。
欢快跳跃的女声在两人头上回荡,仿佛某种讽刺:
“Fuck you! Fuck you very very much ……”
唐文被带上车,面包车迅速驶离这块是非之地。
这是唐文近两年来,第一次离开唐人街。
当他隔着黑色的车玻璃,看见自己正离唐人街越来越远,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逃出来了。
自己真的逃出了那种地域般的生活。
他的情绪终于从麻木中苏醒,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唐文被丹尼尔带到一栋私人宅邸前,唐文问:
“是去见白家人吗?”
丹尼尔不耐烦,
“磨磨唧唧,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唐文又被他推一把后背,被踉跄着推进了门。
客厅的沙发旁亮着一盏落地灯,丹尼尔自顾自找地方坐了,瞧见桌上有水果,剥开一个橘子。
白其憬站起来,拍拍唐文的肩膀,
“才找到你,对不住了。”
唐文警惕,
“你们白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父亲……”
话说到一半,喉头梗住,说不出完整话来。
丹尼尔在一旁嗤之以鼻,
“没个男人样,你知道白先生为了造这场混乱花了多少钱?”
白其憬很理解他,他制止丹尼尔,温和对唐文道:
“你最近就住在这吧,为了你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出这个房子,生活起居会有人安排,护照的事我也会帮你解决,你且安心住下,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国了。”
白其憬离开之后,坐进车里,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给白其慎。
“唐文救出来了,你那边准备好了么?计划可以实施了。”
那边传来白其慎的声音:
“白其锋给当地黑帮的不是小钱,每月确认唐文还在控制之后,会在月底汇款,所以唐文被救走,那边的人应该先是试图寻找唐文,暂时不会透露给白其锋这件事,等你回来就马上召开董事会,我要抓住这个时间差,打白其锋一个措手不及。”
白其慎站在走廊,阿姨正端着托盘上楼来,白其慎伸手拦住她,问:
“给聂小姐的?”
白其憬在电话里听见,开口:
“你没有在公司,在家?”
“嗯。”
白其慎回答,
“晚萤病了。”
聂晚萤躺在床上,意识混沌的翻来滚去,扭成一团麻花。
医生来看过,打过了退烧针暂时还没有起效。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出了一身虚汗,只觉得冷,整个人连头埋在被子里,也不知现在是头朝哪脚朝哪,白其慎的床整个被她霸占了,滚的不成样子。
前几天救小猫的夜里,虽然披了白其慎的外套,但似乎还是着了凉,第二天有点轻微的头痛鼻塞,但是过了一天又好些,如此反复。
本来聂晚萤以为不会加重了,可以抗过去。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吃各种各样的药,她对此深恶痛绝,一度听见药字就会觉得恶心,实在是想逃避。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最终拖了几天之后,感冒终究还是爆发了,病来如山倒。
昨夜突然发起高烧来,烧的她神智不清直说梦话,要不是被白其慎发现,叫了医生,怕是要直接烧成傻子。
她不得不承认,白其慎躺在身边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
迷迷糊糊的听见阿姨的声音,
“聂小姐,喝点粥吧,下午的点滴刺激胃,不吃点东西会很难过的。”
其实她一点胃口也没有,胃里也根本感觉不到饥饿,可是她也试过空腹打红霉素的滋味,就像胃被腐蚀了一样,于是决定还是起来吃一点东西。
不然,任性换来的都是自己遭罪。
她循着阿姨声音的方向在黑暗的被子里像个虫子似得往前蠕动,最后从床脚的被沿探出头来,抬眼就对上了拿粥碗的手。
之前没注意过,阿姨的手,真好看。
细长干净,指甲都修剪的那么好,一点也不像个干一辈子活的人。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阿姨这第二张脸可真好看,所以说,女人,就是要好好保养。
思绪像十匹马拉的车一样在天边奔驰,但最终还是落回了陆地,她觉得有点奇怪。
不对,这手有点大啊。
她将头抬的再高些,去看手的主人。
端着粥碗的,那双好看的手的主人,是白其慎。
而阿姨正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看着自己。
天呐,白其慎!快跑!
聂晚萤烧的脑子短路,看见白其慎,缩头乌龟似得又将头缩了回去。
白其慎站在床边,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团,开始缓慢的,朝着反方向蠕动……蠕动……
聂晚萤好容易挪回枕头的位置,忽然被子被一把拉开,只见白其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往哪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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