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萤》13.第十三章

    聂晚萤还没有从那种骤然的恍惚中清醒过来，白其慎却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向着围墙的方向走去。
    脚步落在未尽的浮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走到墙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墙角处俯身蹲了下来。
    聂晚萤好奇，于是也跟着走了过去，走到他近前的时候，这才听见极细微的呜呜声。
    聂晚萤也蹲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在铁栅栏的角落里，那些纠缠着的枯萎藤蔓的缝隙间，有一只很小的小猫卡在了那里，进退不得，呜呜鸣叫。
    聂晚萤唉呀一声，连忙站起身来，转身跑向别墅，打开了外部所有照明设备的开关。
    院落里一瞬间从幽暗变得灯火通明，那只小猫此刻的情况也看得清晰了。
    那是一只灰色英短的幼猫，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小铃铛，这样纯种的小猫，毛色干净，看起来不像是被遗弃的，可能是这个别墅区里哪家主人因疏忽使自己家的猫走失了。
    小奶猫冻得瑟瑟发抖，鸣叫声越来越微弱。
    白其慎放轻了手上的力气，将小猫向上托起来，等到了栅栏比较宽的位置，才一点一点地轻手轻脚，将小猫一点点的挪了出来。
    聂晚萤从来没有见过白其慎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从来不可一世，冰冷傲慢的白总，手里托着一只刚刚比他的手大一点点的小奶猫，神色认真专注，额前的碎发掉下一缕，浑然不觉。
    聂晚萤看着那一缕头发，强迫症似的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帮他撩开。
    白其慎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却将手里的小猫往聂晚萤怀里一送，声音还是那样凉凉的，
    “它应该不是走丢的，一会给物业办公室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取走。”
    聂晚萤怀里抱着小猫，手心里感受着这只小可怜儿因为恐惧或者因为寒冷而正在瑟瑟发抖。
    毛茸茸的，像一只抖动的灰色毛球。
    小猫本能依偎向温暖的地方，于是一个劲儿的往聂晚萤怀里钻。
    聂晚萤心都快被萌得融化了，对这个小东西很是不舍，于是她请求白其慎：
    “我们给物业打电话，但是不要让他们把它带走，把它暂时养在我们这里，好不好？等它的主人来找他，我再把它送回去。”
    她怕白其慎觉得麻烦，立刻保证道：
    “我来照顾它，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聂晚萤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白其慎，她的眼睛大，睫毛长而卷翘，此刻眼中充满渴求，波光盈盈。
    而那只小英短，像有灵性似的，在聂晚萤的怀里睁开了眼睛，两双玻璃珠似的瞳仁，一起可怜巴巴地仰望着白其慎。
    这种场面，倒叫人没法说不了。
    白其慎不置可否，转身回屋。
    聂晚萤抱着小猫回去，想了想，打开了自己的衣橱，拿出了一只宽檐的毛毡帽子。
    她在帽子里铺上毛巾，将小猫放了进去，大小正合适的一个小窝。
    药箱里有备用的注射器，他将针头拔掉，用针管吸了一管奶，往小猫的嘴里一点一点的推。
    小猫蜷缩在柔软的毛巾上，粉色的小舌头卷着针管，贪婪的吮吸着。
    聂晚萤抚摸着它蓬松柔软的毛。
    多么可怜的小东西，在冬日的夜晚里命悬一线，脆弱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不也是这样被白其慎捡回来的？
    可是白其慎将她带回来，是向她捡回小猫一样，抱着善意吗？
    正想着，白其慎忽然出现在房门口。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聂晚萤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白其慎这样问意思很明显，是让聂晚萤到他的房间里去。
    聂晚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床上帽子里的小猫，
    “我想今天晚上留意一点它，去你的房间的话，可能会打扰你睡觉……”
    话还没说完，白其慎就走了进来，一把端起了她的帽子，另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连猫带人一起带走了。
    聂晚萤怎么也无法想象，白其慎这样有洁癖的人，一个连陌生人在床上坐一下，都要把所有的床品全部换掉的人，居然会允许在床上放一只刚捡回来的陌生的猫。
    而且是整整一夜，和猫一起睡觉。
    虽然这只小猫看起来此前显然是打过疫苗，并且被精心照料的，但白其慎的表现仍然让聂晚萤震惊的难以置信。
    所以当白其慎和猫睡熟了的时候，聂晚萤还是没有睡着。
    她隔着帽子偷偷的看白其慎睡着了的样子。
    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或许脾气不好，阴情不定，但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坏人。
    自己对他也许存有误会。
    聂晚萤总是不放心，每隔一会儿就要爬起来，看看小猫是不是还活着，于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要强打精神，才能勉强跟上老师的思路。
    休息的时候，她趴在桌上打算小睡一会儿，却听见袁丽丽的声音。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一张桌，聂晚萤发现，虽然袁丽丽看起来很高冷，但是其实骨子里还是很八卦的。
    这个班级里发生的各种勾心斗角，大小事件，没有一件逃脱了她的眼睛。
    “你发现没有，最近李如妍分明是怨气冲天，但是一点儿也不敢跟你发火，甚至还躲着你走。”袁丽丽说。
    聂晚萤回头看了看，李如妍出去了不在教室里。
    又趴回桌子上，说：
    “躲着我还不好，比总是来挑衅强，我又打不过她，心机又没她深，她离我远远的对我来说是好事。”
    李如妍对聂晚萤的讨厌，是一点儿也没少，不仅没少，还变本加厉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与奖学金失之交臂。
    今年系里的奖学金，是在她和另一个备选女生当中选择，而且显然他和系里老师的关系更好，原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会突逢变故，奖学金被给了另外一个女生。
    之前因为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到奖学金，所以李如妍没有控制花销，在购物软件上透支了不少钱。
    现在奖学金突然没有了，导致她入不敷出，财政十分的紧张，最后不得已只好朝远方的父母开口。父母觉得她花钱过于大手大脚，把她数落了一顿。
    李如妍更加觉得憋屈。
    放学时，和几个室友走在校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恶声恶气，
    “肯定是聂晚萤那个贱人暗中给我使的绊子！仗着自己男朋友是校董，就吹枕边风害我！我以后在这个学校，还有好日子过吗？”
    一旁的王婷随口说：
    “也许不是这么回事，你别想的这么悲观。”
    李如妍声音更加尖锐起来，引的一旁经过的人都回头看她，
    “不是她还能是谁？奖学金本来就是我的！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一排三个女生，边说边走远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聂晚萤，看来你人缘不怎么样啊？”
    白其锋坐在车里，挑了挑嘴角。
    他本来是来接新认识的播音学院的小女友，谁知道停车在这里，会刚好听见一个很敏感的名字。
    刚才边骂边走过去那个漂亮女孩，杏眼圆睁，怒火冲天，一副要把聂晚萤撕了才解气的样子，他忽然对她颇感兴趣。
    小女友看见他的车，喜上眉梢，上车来娇滴滴亲了白其锋一口，
    “你可真好。”
    白其锋再女孩滑腻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正要亲热一番，电话响起来。
    他面色不耐，开口一声喂，像对方欠了他的钱，可是这种狂放形态，却在听见对方的内容之后立刻收敛起来。
    最后，他挂了电话，脸上得意洋洋。
    小女友以为他心情好，忍不住锦上添花，想在他嘴唇上亲一下，哄的他高兴了，一会一起去买那个限量版的包。
    可是谁知白其锋忽然对她失去耐心，直接吩咐她，
    “下车。”
    女孩不解“为什么？”
    白其锋懒得解释，打开车门就将女孩推搡出去，
    “老子有正事，哪他妈那么多废话！”
    车门关上，小女友气的扭身就走，白其锋看也不看，在手机上搜索一个名字。
    楚洛。
    首都军区文工团的芭蕾首席，有许多演出的照片。
    白其锋看着一张楚洛跳天鹅湖时的舞台照。
    挺拔的肩背，柔美的腰肢，绷直的脚尖，全身线条修长优美，真如一只天鹅优雅漫步，是个天生丽质的真美人。
    白其锋摸着下巴笑起来，生在那么显赫的人家，还长的这么漂亮，这段时间，在帝都总算没有白白装乖。
    好事总算是上门了。
    楚家母亲答应了，让他和楚洛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这可是他找到最好靠山的最佳机会。
    只要和楚洛背后的家族联姻成功，不要说区区一个白其慎，就是白家的叔伯长辈，从此也不能小看了他。
    不过他也隐约听见过一些风闻，说楚洛对前男友念念不忘。
    不过那不重要，再漂亮的女人，关了灯也差不多，楚洛不忘前男友，他正好以后有理由在外头飘彩旗。
    白其锋看着照片上的楚洛，哼笑一声：
    “楚小姐，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