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停顿了一会, 目中情态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下了段北辰手中物事。他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遂道:“大师兄, 还有何事要叮嘱的?”
段北辰看了看凌寒,忽地想起什么,肃然道:“把……明昍也带回去吧, 今夜他不安全,萧妃处处寻他,况且今夜本就是不眠之夜,灵鹤山将会血光四溅, 凌寒把他带在身边, 可能会行动不适。”
凌寒听后, 似意不忍舍, 但同门师兄弟,也不会互相猜疑。段北辰拍了拍凌寒的肩, 给予信任的目光。凌寒觉得段北辰说得没错,若是将明昍放在师门,可能会更安全些。他的一生, 注定是不平凡的, 路上荆棘遍布, 刀戈相向,血马奔腾长江流血, 将明昍留在身边如何保证他的安全?
其实, 若是明昍在萧妃身边可能是安全的, 萧妃毕竟是明昍的祖母,但是,明昍想要平凡度过一生,就不要与皇权扯上干系。
凌寒的手开始颤抖,将怀中的襁褓给了护卫。
“明昍,爹爹很快就把你接回来……”
护卫离去后,凌寒心中大石还未落下,因为谢言欢的安危实为未定,谢言欢关乎整个教门的生死,若是谢言欢出了什么差池,他也没法活下去了。
段北辰看出了凌寒心中的焦虑,才宽慰道:“放心吧,言欢不会有危险的,师父医术高明,活为赛华佗。还有明昍,他在教中你也不必担心。”
段北辰非常了解他的师弟,这家伙时而粗鲁,时而细腻,且他从小缺少关怀,别看他五大三粗,却对小娃娃按捺不住,也不知他从小经历了什么。
段北辰笑了笑,道:“走吧,灵鹤山有危险。”
——————
莫云铮入灵鹤山,已暮。
他站在山口,眺望远际。
四周,很宁静,似乎很平静的夜中,什么也不会发生。
冷风萋萋吹过,吹动他的长发飘飘,却貌尤狞恶。他瞠目,心中却跳动不休,仿若一根根琴弦,在指指拨动之间,欻然断裂般地惊醒。
风吹动他的袍脚,他的袍脚也默默前行,脚步轻盈,步步小心,怕是稍有不慎步入雷池,火光中血肉溅飞。
莫云铮与其余护卫行至营长府前,心跳如鼓,轻轻敲门。
似无人应答,莫云铮推开了门,仓皇而入,他知晓只有刘大姐在营长府中,还有一些从吴王府派送而来的下人,现在敲门无人应答,说明了什么?
入了门,他发现了几具尸体。
尸体面目狞恶,相目不分,皆瞠目不合,似死不瞑目。
莫云铮找到了刘大姐的尸体。
他再次瞠目,目中血丝被夜色掩盖。
“不好!”莫云铮道,“赶紧去寝室!”
余人立即将一风放下,出了门去,直去虎威营寝室。
虎威营寝室沉寂,如弧鬼之薮,安宁之中莫云铮拽紧了双拳。
——————
虎威营寝室院内,方才黑衣人杀了夜中出门解手之人,将尸体藏匿之后,才摇摇手,示意其余人出来。
余人若鼠般窜出,四处张望,领队的确认人数后,方一吹口哨。
寝室中忽有动静,瞬间出来几十个人,全都刺客装束,鬼鬼祟祟行至领队面前,微微一礼。
领队的冷笑,神色肃然,“周公子是吧?”
周扁郎手持一剑,笑道:“青峰门大弟子,叶青?”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叶青道:“你这儿多少人?”
周扁郎后望,发现人已到齐,方道:“六十。”
“不错……”叶青笑道,似乎很满意,夜色之中有一丝妖媚颜色,“行动吧!”
他一生令下,余人窜动,执剑入了寝室。
于此同时,大门开启。
莫云铮出现在了门前!
“你们是何人?”莫云铮目光赫赫,看着院内黑衣成群,觉得惊愕。
寝室内似有响动,刀进刀出之声,睡人嘶嚎之声,睡人醒后惊叫声,穿履慌张逃亡之声,血液浸透窗纸之声……
窗纸之内映着黑衣人的影子,无数个影子,皆映着扬剑之势,向下刺去。
无情的剑,点缀着沉静的夜。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叶青的声音比夜色还冷漠。
莫验证目睹这一切,心悬于口,似在潜血,言欢打下的天下,怎能由他人毁灭于一夜?
“杀!”莫云铮剑身出鞘,飞了出去,奔向了叶青。
剑光流逝,似星光流曳,身形勇猛若燕飞旋,飘飘然,然卷风四起,尘埃漫天。
叶青一笑,见剑尖行来,他若行云流水般后退,最后越至高墙之上。
宿舍内,已经有人穿履而出,拿出剑一齐抵抗黑衣人。
四周打杀一片,变得喧闹,剑身擦出火花,院内忽明忽暗。
血液随着空气飘远,血腥气息缥缈鼻息,令人恶心。
莫云铮低喝一声,跃上高墙,准备给叶青拳。
叶青一笑,一掌拍去,掌心之力若天落陨石,轰然震裂。
“呲——”
莫云铮冷冷一笑。
叶青表情忽凝滞。
“你居然使暗器!”叶青怒道,忽感全身乏力,将剑一扔,掷向莫云铮胸口。
莫云铮躲过,剑身从他腰身擦过,径直飞了出去。
“呲——”
叶青倒下,却有一丝冷漠的笑意。
莫验证怔了怔,回首望去,发现那把剑稳稳插入二虎的胸口。
此时,莫云铮的呐喊,士兵的拼命奔跑,刀光剑影,皆在上演。
“轰——”
寝室大门忽然似被炸开,外边欻来一金光迸射而入,一阵风狂怒嘶嚎,席卷这血液乳浊的院。
“二虎!”莫云铮长发飘起,风吹不动他脸上的汗珠,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命残于剑下,心如刀绞。他同时望了望门外,发现是凌寒等人。
“凌寒,你到底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凌寒没说话,与旁人一齐冲了进去,见着黑衣人便杀。
杀的招式,总是带着无情的。
凌寒目中带着愤怒,明昍的安危,受伤的言欢,死去的刘大姐,阴谋环环相扣,恶人的罪恶行径,言欢手下死去的兵……一切,都化为愤怒,愤怒都化在剑尖之上,伤了他的情怀,他便只好执剑泄愤。
二虎突然动了动,凌寒转身,忽见一黑衣人对受伤的二虎也不放过,准备将剑再次插入二虎的胸膛。
凌寒横剑一砍,黑衣人倒地。
凌寒同时给了二虎一掌。
莫云铮见此,叫道:“凌寒,你在做什么!”
凌寒未语,冷冷一笑。他目中无神,黑夜掩盖目中血色,神色变得阴森恐惧。
火光一亮,虎威营宿舍忽然烧了起来,熊熊烈火照亮整个苍穹,月光也浸满了血色。
血色的夜,夹杂着凌寒的嘶喊。
———————
谢言欢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午后了。
他睁开眼,想要起身,全身却动弹不得。
窗外似乎有人在舞剑,声音刺耳。谢言欢仿若记得再梦中,也听见有人在舞剑,但舞剑之人,却是娘亲。
娘亲是懂得一些武术的,谢言欢却不知娘亲为何要在人脚之下活着,甘于藜藿,甘于卑贱,却毫无怨言。
他永远不不知娘亲心里是怎么想的。
想到此,他突然生了怨气。觉得娘亲很是不争气,但又觉得她可怜。
谢言欢眺瞩四周,发现舍宇华好,崭然一新,陈设芳丽。
这是何地?
谢言欢只记得昨夜受伤之后,马背颠簸,自身再也经受不住那颠簸重负,才下了马,才往深林之中逃匿。可他很困,很累,脚步似绑了千斤重的巨石,使他寸步难行。他翻看了腹部的伤口,伤口狰狞而触目惊心,伤口中血流如注,他捂着伤口行了一会儿,最后再也没有气力,寻了一棵大树,他倚靠上去,良久之后才听到了凌寒的声音。
他很疼,也在啜泣。
也许凌寒听到了他的啜泣之声,才呼唤他。
他听到凌寒声音之后,才缓缓露出凄惨的笑意,才昏睡了过去。
屋外的剑声忽停,似乎察觉到了谢言欢已经醒来,才有一脚步重重踏来。
来者正是凌寒。
谢言欢见此,笑道:“凌寒……”
声音很无力,表情却是笑的。
凌寒见此,忙道:“你别起来!”
谢言欢没动,听他的就好。
“灵鹤山怎么样?”
凌寒闻言,并没说话,帮谢言欢掖了掖被角,安排他睡下,才道:“你别管那么多了,什么也没发生。”
谢言欢笑笑,“你以为我信?凌寒,你骗不了我。”
凌寒知晓自己的谎言太过于滑稽,便也没有反驳,却始终不做声。
“你是看我伤势太重,并不想引我担心,所以才不跟我说。”谢言欢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看你表情我都知道,昨夜并没安宁过。那夜我早就听了萧妃与周陵樱的暗中预谋,所以,我也早就估摸到了结果。对了,明昍呢?”
凌寒道:“他很好。”
“那就好。”谢言欢洋溢在从窗棂洒进来的阳光里,苍白脸上点缀了金色,瞬间变得姣丽无双。他笑了笑,又道:“好在,萧妃并未得逞。”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