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何人不起怜悯之心?
莫云铮的目光微颤, 瞳孔微缩, 黑瞳变得更为深邃。他抬眼注视那小竹篮,果然全是他不识得的野果, 果子上斑点重重, 某些却出现了裂痕。原在冬末初春之日, 还有野果能满人心腹、充饥填肚。他从未来过大兴,大兴国域寥廓,无奇不有,奇形怪状之物、怪鸟猛奇兽、奇草怪木、奇花怪草, 许多他都未见过。想来今日却长了见识, 原本花草葳蕤的春日,还有野果纷繁山林。
在他的脑海里,春日开花, 夏日结果, 秋日硕果累累,冬日草木凋零, 似乎这一切都成了规律。生在南国的他,这些都不足为奇,然而在大兴,却有如南国生长规律相似植物。
他笑了笑,面容朗色黑暗中却多了几分神/韵。老妇见他盯着篮子看, 遂言:“小伙子, 敢问你诘所自?”
“我从……”莫云铮想到到底说从南诏来, 还是从京城来?然而这两个回复似乎都不太合适,若是说自己从南诏来,那便是身在异乡,异乡之人是要处处提防的。若说自己从京城来,是否透露了言欢叫他来灵鹤山的机密呢?
老妇见他难以言辞,便道:“若是不方便,那便不说了,说了老妇也不懂,老妇一辈子待在这深山之中从未出去过,说了老妇也不知道在哪里。”老妪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眯着眼睛看着竹篮,笑道:“你们都饿了吧?这些野果,可以让大家充饥。”
“还是不用了,”莫云铮笑着推辞,“您还是拿回去给您孙子吃吧。”
“没事儿,我孙子吃不了那么多。”老妪道,“我又不爱吃,若是放久了,反而会变坏,这儿一竹篮子,我分些给大家,看大家正在赶路,路途劳累……”
一风笑着道:“大娘如此大方,那小生就不客气了!”说着就伸出手,前去挑了一个最大的。
莫云铮瞪了他一眼,一风见他如此眼神,放回去也不是,吃也不是,于是只好僵着。其余兄弟看着莫云铮,想着王子还算有点警惕,然而一风大头大脑的,不懂得防备,外人送的东西也随便接。但他们还是一切听从王子的。
一风见莫云铮一直未说话,见他眼神里似乎在担忧着什么,深虑重重的眼汪,忽而变得严厉,好似叫他不要吃。
王子没有明说让他吃,也没明说让他不吃,谁知老妪笑道:“这果子甜美着呢,吃吧,吃吧……”
一风见此,也不好拒绝,心想一个老太太有什么阴谋诡计害他五人?一风笑了笑,便要下嘴咬。
“别吃!”莫云铮突然叫道,一风却轻轻咬了一口。
“呼——”
一阵清亮的风,窜进了莫云铮的发。这春日本就不再寒冷,他却能感到冰魄的刺冷,冷得他打了一个寒噤。
“不许呼吸!”
莫云铮说话的同时,一掌拍了过去,谁知老妇森冷一笑,向后倒去,躲过莫云铮的霹雳一掌。
莫云铮扑了个空,却稳住了身子。
这老妇反应,好快!
然而那一倒,却好生奇怪。老妇若没有骨头似的,腿脚也不疼了,双手触地忽然一个翻滚,随后飞射于天,张牙舞爪白骨嶙峋,指甲能有半尺长,却比鹰爪、刀锋还要锋利,凭借指甲一瞬爬上了树梢,双眸若鹰眸镶宝石般光芒四射,寻找着光芒大地上的猎物。
“你吃了没有?!”莫云铮对一风怒道,“吐出来!”
一风道:“我吐出来了!”
“到底有没有吃?”
一风被方才的画面吓住了,此时还未回过神,被莫云铮一叱之后便稍有回神,才缓缓道:“好像……有那么一点点……”
“快吐出来!快!”
一风作呕吐状,呕得泣心血,满面通红,彻颈筋斑。
莫云铮见如此,让他呕半天也不会呕出来,干脆迅速抬首封了他胸前几处大穴,一风瞬间晕死过去。
唯有如此,才能让毒性蔓延得更慢一些。
“你到底是谁?”莫云铮眼神凌厉,声音厉狠,兄弟中毒,他心中定然不会好受。
老妪轻轻一笑,笑得森冷诡异,白发在风中飞旋,衣袂遛遛风声中猎猎飞舞。
莫云铮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
“我是谁?呵呵呵……”老妪笑得森林中睡鸟乱飞,树草飘摇,“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们今夜都会死,包括君彧,包括凌寒,包括灵鹤山所有人。”
莫云铮心中一滞,灵鹤山果然出现了问题!
“除非……”老妪又道,“灵鹤山所有人的生死面前,你会坐视不理。我敢打赌,你肯定会回去。”
“哼!”莫云铮冷笑,“我早就觉得你过于嫌疑,夜黑风高的,你一介老妪,怎还会出现在深林之中?况且你手无寸铁,怎会敌得过一群豺狼猛虎?方才一风咬下野果的一刹那,我见到了你脸上阴险的笑容,我就觉得你不是善类。你身上的破绽太多了……”
“破绽多又如何?”老妪又笑,“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好好玩吧,孩子们……”
说完,老妪就要逃走。莫云铮目光一缩,踏地而起,若猛虎般飞上了树梢。
“哪里逃?!”
“哼!就你?!”
老妪迎上了莫云铮的一掌,掌风凌冽,变幻无穷,就好似空中飞旋的幻影,变幻之中难辨其形。
“嗖——”
老妪衣袖一拂,一阵凌冽而寒冷的风再次迎面刮来,若雪中凌乱的风,狂澜而有力,冰凉而刺骨,似乎要掀掉莫云铮脸上的面皮!
风中,夹杂着恶臭气息,夹杂着白色浑浊之物带出,在风中飘散。
二虎叫道:“王子,有毒!”
风中冰凉一滞的莫云铮就要坠落,坠落在了树干之上,老妪轻轻一笑,笑声悠扬穿彻幽篁林,从树身抽出指甲之时,爆裂之声传来,若雷霆般聒耳。
“轰——”
树裂。
待莫云铮再次瞭望天空之时,树上已经没有了老妪的影子。
“王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莫云铮脸色有些暗淡,一跃跃下树干,平稳落地,转眼看了看沉睡的一风,心底突然一抽。
“回灵鹤山!”
二虎道:“王子,不行,那边危险!”
“我们所有人都身在局中,局中人方方互救,有何不可?!”莫云铮目光灼灼,“况且……若是不及时挽救,我怕言欢……”
“王子,您才是最终要的!”
“对啊,”三狼道,“王子,您自身要紧,若是您除了任何闪失,小的如何向皇后交代?”
“我要出了闪失……”莫云铮道,“留你们何用?今夜听我的,谁也不许反对,违者,死!”
三兄弟从未见过莫云铮如此决绝认真的模样,均怔了怔。
一个谢言欢而已,为何对他如此认真?
莫云铮从三狼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于是道:“我阁逻凤身为南诏王子,是南诏国最盛之王子,众兄弟惧我,母后疼我,父王爱我,百姓敬我,若我阁逻凤不讲情义,何以面对南诏父老?何以叫南诏父老信于天子?今日若死,也值,好歹一留清名,两袖清风,我不染俗尘。今日若活,我今生也会如此仗义下去,正直今生,刚直不阿!走,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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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雾缭绕,苍穹如盖。
大江水东流而去,湍急激烈。山林之上,一碧湖水,碧黑如幕。
树顶似有人影飞旋,来者轻功卓越,跳若星子,行云流水划过天际,不留痕迹。
漆黑的夜晚,却出现了一弯不似明亮的清月。
那人站立树梢之上,负手而立,望着天下,望着黑幕中的一弯明月高挂悬崖峭壁,一瞬却有些诗意。
他摆摆手。
四周似乎活跃了起来,在灵鹤山虎威营营长府后的一里之外,数十个黑影一窜而出。黑影个个身姿矫健,立于树梢之上,弯弓射箭,明明只有几十人,然却有了大雨磅礴之势,箭雨唰唰前至,越过大江,稳稳固于对岸树身之上。
箭上,有绳。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声轻笑。
他以一个“向下”的手势,其余黑衣人为首是瞻,从怀中取出黑菱,架于绳子之上。
为首的黑衣人再以一个“向前”的手势,其余黑衣人立马向下一跃,于绳子上穿梭向下,朝着江边滑去。
黑影若流星般穿梭,到达中途,即虎威营士兵寝室之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有一士兵半夜起来解手,朦胧睡眼,摇摇晃晃行至墙边,脱掉裤子,开始放水。
后边忽然有了响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听起来有些奇怪,突然心中产生一种森惧。
他抖了一抖,尿没撒完,却停止放水,战战兢兢往后瞻望。
见一黑衣人若旋风般驰来,他一惊,却失了禁,他想叫出来,然而一切都迟了。
“呲——”
刀进,刀出。
血水若海水中的珊瑚,月光之下不然血色,黑潭之中招摇一摆,转瞬间下了一场珊瑚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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