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崔家, 张虎心中一紧,可紧接着想起自己的身份, 又放松下来, 这个崔家这时候找上门,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他们是为殿下办差,任崔家再大的脸面, 也不敢与他们为难, 再者出来之前殿下也说了必要之时表明身份, 他们顶天被斥骂几句罢了, 又不会丢性命。
这么想着,张虎脸上的神情就淡淡, 一边往里走, 一边道:“慌什么,咱们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 来的也不是官家的人, 更何况别忘了咱们是背后站着谁。”
那新兵原正心里慌张着,经张虎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虽心里头还是有些害怕,却还是下意识的直起了腰, 毕竟他们可是为顺王办着差,代表着顺王的脸面, 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下的院子, 内堂里果然有一个穿着绸缎管事模样的人坐着, 看到人进来也不起身,仿佛是坐在自个儿家中一般很是趾高气昂的道:“你就是这商队的主家?你不知晓顺王殿下的规矩么?这洛阳城香胰子香花露的区域销售权可是我崔家买下来的,其他人等一概不许做这香胰子的买卖,如今你可是坏了规矩,若是按着顺王殿下立下的,就是把你打杀了也是我们崔家占理,不过我们老爷心善,不肯为难你这小商贾,只要你将手中的货交出来,赔了我崔家的损失,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那管事很是一副施舍的面孔,看的张虎心中直冷笑,面上却还是一副老实的模样,拱手道:“这位贵人误会了,我这趟从莫州来,带的货可不是什么香胰子香花露,那些流出去的也都是我送人的,并没有借此赚取银钱,也就没有贵人说的损失一说。”
“不是?”那管事听的登时一变脸,怒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哄不成?现在这天下谁人不知莫州最赚钱最出名的就是香胰子香花露,你带的货不是这些,难不成还是那黑糊糊不值钱的蜂窝煤不成?”
张虎依旧一张笑脸,但腰却挺的笔直,道:“看来贵人有些日子没回莫州,不知晓顺王殿下又制出了稀罕东西,我这回带来的还真不是香胰子香花露,而是仙琉璃。”
“仙琉璃?什么仙琉璃?”那管事皱着眉头,一脸不信:“琉璃我倒是听说过,这仙琉璃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比琉璃还要值钱不成?”
“那可不是?”张虎道:“琉璃贵在玲珑剔透,可顺王殿下制出的这仙琉璃就比它剔透多了,无论什么东西盛在这琉璃里都看的清清楚楚,我为了这车货,险些与人打破头呢。”
洛阳离莫州千里之遥,往来不便,书信也要隔阵日子才有一封,再者他这段时日忙的紧,确实不知晓莫州的消息,闻言不禁有些将信将疑,道:“果真?那你让我看看,若你这货当真不是香花露香胰子,我也不是那蛮横不讲理的人家,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张虎身负的任务就是为了将这些事宣扬出去,再者身上带着顺王府的令牌,也不怕这崔家起什么坏心思杀人夺货,因此不疑有他,冲身后的新兵摆摆手,就捧着两个玻璃做的透明杯子小心翼翼呈了上来。
那管事一观之下果然惊叹不已,想上手摸,又怕碰坏了,弯着腰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很是仔细的看了会儿,才叹道:“果然是仙家之物,我这才多长日子没听说莫州的消息,顺王殿下就制出了这神物,难怪你要千里迢迢运到莫州来卖,那你可找好买家了吗?”
张虎用这东西吸引人的目光罢了,倒真不曾认真找买家,只是也不好表露出来,因此面上黯然的摇摇头道:“我人生地不熟,又怕贸然拿出来引了什么贼人,到时候别银子没赚着,反倒将命搭进去,是以这些日子光顾着打探消息,倒还没来得及找买家。”
那管事尽管有了准备,听到这话也心中一阵激动,勉强忍着没笑出来,郑重道:“你与我主家同在莫州顺王殿下手上买货,倒也是一种缘分,眼见你如今遇见了难事,哪有不伸手的道理,不如这样罢,你一心想卖,我也有意想买,不如等我问过主家,待出个合适的价钱,将这货卖与我家主人可好?”
“这……”张虎假装一脸为难,心里气的都快骂人了,他若真是个商贾,这么快将东西卖出去,听管事话音也不像是低价,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他卖货是假,散播消息才是真,若他当真将货卖了,哪还有借口去别的州城,他的打算不就落了空吗?
张虎心里直骂娘,面上却强忍着,假意思量了片刻,道:“贵人这般为我着想,我感激不尽,只是我原意是想卖到长安去的,毕竟天子脚下,赚的银钱才多,若是贵人只想买一半,我自然原意,可若是想全都买下……”
张虎这话漏洞不出,只是一时仓促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现下只求暂且把人糊弄过去,再从长计议。
好在管事的一心都在这新奇东西上,想着怎么立个功,倒也没注意张虎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再者有稀罕东西想卖到长安去也是常理,那里有钱有权的最多,傻子才会宁愿少赚也不多赚。
不过理解归理解,该买的还是要买,管事道:“你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只是长安离洛阳路途遥远,路上又指不定遇到什么匪寇,到时候可别银钱没赚到,反而丢了大好的性命,老哥劝你一句,能卖就赶紧卖了吧,也得亏我主家心善,若是遇到那阴损的,只怕就强抢上门了。”
这话听着一心为张虎着想,可其中不乏威胁,张虎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险些一冲动将令牌亮出来,不过到底忍了下去,道:“贵人一片好心,我自然明白,只是为了这车货,我将全部身家搭进去了,就指着它多赚些好让家里日子过的好些,贵人们想买,我自然不敢不卖,只是不知能不能换个法子,银钱我只要一半,其他换成香胰子香花露成不成?这些东西一样紧俏,我运到长安卖也是一样的。”
这是张虎的无奈之举,管事虽有些惊讶,却也动了心,香胰子香花露固然值钱,可比起这些仙琉璃还是差远了,再者现下这洛阳城还没有,那可就是独一份的东西,就是卖出天价也不为过,而且卖一件少一件,越是稀罕的东西才越值钱。
管事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的直响,已经是有了决断,面上却还有些犹豫不决,道:“既然你坚持,倒也不是不可行,我这就回去禀报主家,你先将东西看好了,风声暂且也别透露,待我问过主家,再来寻你。”
说着管事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张虎长出了一口心中憋闷出来的气,恨恨的骂可几句,才道:“罢了罢了,没了仙琉璃,却也有香胰子香花露,一样能去别的州城,只是这银钱不能带在身上,那管事提醒的也对,咱们在这洛阳城这么招人眼,说不得就被什么人惦记上了,咱们得命丢了没什么,可要是把殿下的银钱叫人夺了去,那真是死了都不甘心,我看还是派几个人将银钱送回去,剩下的人再压着货,继续去宣扬。”
那新兵来之前被叮嘱了一切听张虎的,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道:“那咱们这几日就启程?”
张虎道:“东西都卖了,不启程不是惹人生疑么?再者这东西被崔家买了去,定然会卖个好价钱,少不得要好生宣扬一番,也算替咱们完成了这差事。”
那新兵仔细一想,好像也是,不禁乐了一声,这崔家倒也真是个热心的,还替他们办了差。
几日后,崔家果然按着张虎说的,一半付了银钱,一半用香胰子香花露付了,眼看着下人将东西一样一样搬上车,送去给住在北城门附近客栈的张虎,那管事不禁冷笑一声,回转到府里去复命,“启禀老爷,下人都将东西装好了,这就去换货。”
崔家在洛阳城管事的是个主支上被养在主母名下的庶子,今年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养的颇为富态,闻言应了一声,只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也不说其他话。
管事的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老爷,那支商队不过十几人,护卫也不像什么武功好手,咱们当真不动手吗?”
崔老爷道:“动手?动什么手?不过是些银钱罢了,咱们崔家还缺这东西么?再者有这仙物,多少东西赚不来,何必盯着这点蝇头小利,更何况你也不想想,咱们崔家手里都没有的东西,这小小商贾却有法子弄了来,意味着什么?”
管事迟疑道:“他背后有人?”
崔老爷都要气笑了,骂道:“糊涂东西,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蠢笨如猪,他能弄来常人弄不来的东西,背后自然有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背后的人是谁?”
管事被骂的一缩头,却也忍不住顺着崔老爷的话往下想,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正要张口问,猛的看见崔老爷带着深意的眼神,忽的打了个机灵,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颤声道:“老爷的意思,这商贾背后的人是……”
管事的没说出来,两人却心知肚明,崔老爷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太笨,还算有救,你现在明白我为何不应允你要动手的事了?”
难怪老爷平日里也不是良善之辈,这回却心善起来,原来顾忌的是这里。
管事想明白后,后背的衣裳瞬间就叫汗濡湿了,有些后怕的擦了一把,道:“这顺王从前就是性情不好琢磨的,如今越发深不可测,他有了这东西,卖给谁不能赚来大笔银子,为何还要瞒着众人耳目悄悄叫人运出来卖,莫非还有别的寓意不成?”
“自然是有的,”崔老爷笑道:“看顺王的手段,想赚多少银钱赚不来,何必多此一举,定然还有别的企图,只是不知是什么?”
崔老爷一边想着,一边道:“你将这商队最近都做了什么事仔细说说。”
管事闻言立即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崔老爷这回沉吟的时间更久,半晌才笑了一声道:“这个顺王,倒也是个有趣的人,竟然用这种暗度陈仓的法子,既然他现在成了咱们的财神爷,咱们少不得得帮一把,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顺手为之还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你下去安排吧。”
管事听的有些不明所以,崔老爷也不解释,只点拨道:“你看那支商队最近做了什么,你也照着做就是了。”
管事还是有些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只似懂非懂的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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