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父子忙着北上远行的事, 秦五从徐家出来后,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此事, 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几块香胰子香花露, 一咬牙,决定还是齐头并进,万一那消息是假的,他将队正维护好了, 也算是一条退路, 说的再远点, 万一因此得了队正那远房大官亲戚的青睐呢?那可真是一飞冲天了, 只要有个正经能得钱的营生,即便不去莫州, 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 秦五一日办差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这一日也没碰到什么脾气坏的贵人, 得以全须全尾的下了差, 连家都来不及回,揣着东西就往队正住的地方去了。
他这个队的队正姓于,年纪不算小,但懒怠不爱出门, 若是没要紧的事,成日里就守着他那美娇妻, 秦五听说这娇妻还是个什么官家小姐, 长的貌美无比, 还是家里败落了,要拿她换银子撑着给家里弟弟读书,这才不得已嫁给于队正。
秦五虽在于队正手下当差,但与于队正关系并不亲近,先前一门心思想巴结队正时没想起什么,待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来,这个于队正这般喜欢他的小娇妻,万一恼怒他打扰了可怎生是好?
这么一想,秦五就有些提心吊胆,踌躇不前,可又不甘心回家,就在于家门外这么徘徊起来。
秦五因未回家,没来得及换掉一声打着补丁的军服,没站一会儿就被于家的门子瞧见了,于家的门子只以为他是有求于他家主人,本不打算理会,可不经意瞧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包装极其眼熟的香胰子,顿时瞪圆了眼睛。
他家夫人自打这香胰子出来就一直惦记着,可香胰子有价无市,多少贵人捧着都买不着,更何况他家一个连品都不入的小小队正,就为了这事,他家老爷天天发愁呢,若是他替老爷将这差事办了,哄了夫人高兴,岂不是老爷也高兴,一随口就给他涨些月钱?
这么一想,那门子就心口火热,生怕晚了一步门口那傻大个就走了,慌忙将门打开,疾步走出来,殷勤的道:“这位军爷,可是来寻我家队正?我家老爷正在府中呢,这天寒地冻的,军爷怕冻坏了,先在小的那屋里稍作,小的这就去禀报。”
听到开口声,秦五眼疾手快将香胰子往怀里一揣,刚堆起个笑脸要拱手说两句奉承话,就听那门子客气的说了这么一堆,不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门子连拉带拽往门里带,若非秦五确信这是队正府上,只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要杀人灭口呢。
秦五被强拉着在门子的小屋里坐下,心下惴惴,可那门子却兴高采烈,匆忙嘱咐秦五一声,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走,就一溜小跑的去了老爷夫人住的院子。
队正虽有个在大官家里做宠妾的亲戚,却也手中银钱不多,是以除了他一个门子,就只有一个厨娘一个扫洒,还有一个伺候夫人的小丫头。
平日里老爷在家时,几个人都是躲的远远的,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若不是今日门子急着立功,怎么也不敢过来。
他先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见门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微妙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隔着一扇门轻唤,“老爷,老爷。”
那声音不大,却也通过门缝传了进去,又这么连声叫着,仿佛鬼叫门一般,屋里不一会儿就有了动静,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一般发出一声脆响,随后传来一句喝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鬼叫什么,没看见爷和夫人正睡着,还不滚下去。”
与他家夫人不同,他家队正可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胳膊比他的腿还粗,又长的凶神恶煞的,平时看一眼就觉得腿软,何况被喝骂,门子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好悬没跪在地上,半晌才又鼓起勇气,抖着嗓子叫道:“启禀老爷,门外有个军爷求见,小的看似是老爷队里。”
门子生怕他家队正出来打他,慌忙一股气说了,“那军爷怀里揣着香胰子,像是有事要求老爷,老爷可要见见?”
门子刚出声时门里还有不耐烦的声音,待他香胰子三个字一出,顿时安静了,随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眼前的门豁然一开,就出现一张凶恶的脸,那眼得有铜铃大,这么一瞪,门子刚鼓出的点勇气顿时散了,结结巴巴的道:“老……老爷。”
于队正身上就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外头披着一件褂子,几步走到他面前,手一伸就轻轻松松的将他门子拽到自己眼前,问道:“此话当真?”
门子被于队正吓得都有了尿意,拼命点头道:“当真当真,小的亲眼看见的,圆圆的一块拿绸子裹的,正是那崔家铺子里才有卖的香胰子。”
于队正还是有些不肯信,毕竟他手底下是些什么人他能不清楚,穷的连顿酒都请不起他,哪里能送的起这么重的礼,只是看那门子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是将信将疑的手一松,胡乱将身上的衣服裹好,就往内堂去了。
门子看于队正走了,还是往内堂的方向,哪能不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急忙使出吃奶的劲往大门跑,话都来不及说,喘着粗气就去拽老老实实坐着的秦五。
秦五这一日可谓过得极为糊涂,他原以为想见于队正的面必定要费劲了心思,哪成想他在门口还没想出个章程,就有下人主动给他开了门,还用如此殷勤的态度,生拉硬扯的将他请进来,此时看他模样也是要带他去见于队正的,秦五既激动,又有些莫名其妙,怎地事情突然就这般顺利起来,好似他从昨晚见过那商贾好,运气就变好了。
秦五在于家内堂见到了他的上官于队正,他知晓自己上官脾气不好,也不敢乱奉承乱攀关系,恭敬的行了一礼,就急忙从怀里将自己凭白得来的两块香胰子和香花露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嘴上也殷勤的道:“启禀大人,这些是昨个儿下官在一莫州来的商贾手里得的,那商贾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要孝敬大人,特意托下官给大人送来。”
什么孝敬他,是自个儿要孝敬吧,只怕还有事相求,于队正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明明心中高兴不已,面上却如平常一般黑着脸,动作小心得将东西接过来,也不敢把玩,就这么放在桌子中间,淡淡道:“你我都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就别来文人那一套,咱们开门见山的说罢,你给本官这么重的礼,是要求本官何事?”
于队正是个急性子,秦五也不是办事喜欢拖延的,既然于队正都这般说了,他也就直接了当的道:“下官有要事要办,想请个把月的假,手里头银钱也不凑手,想向队正借一点应应急,再者下官还从那商贾口中听到了些消息,一并告诉队正。”
秦五在来之前盘算过了,从洛阳到莫州隔了上千里路,若是按照正常的脚程,非得走上一两个月不可,若他独自上路,不带女眷日夜兼程,依他的身子骨,虽吃些苦头,但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到当地打听清楚再回转回来,一个来月的功夫差不多了。
到时他将借来的钱三分之一带上,三分之二留在家里,再托徐家照应一番,也就能免了后顾之忧,若是队正不肯借,他手里还留了一块香胰子和一瓶香花露,小心些找个大户人家变卖了,也足够他和家里花销。
秦五说完,于队正并未立即答应,而是一双眼睛探究的看了秦五一会儿,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请假和借钱的事好说,你先将听来的消息与本官说说,本官再看答不答应。”
秦五急忙道:“那消息是下官从那商贾处得来的,也不知真假,据那商贾说,莫州的顺王近些日子要建什么商会和专利司,还要卖香胰子香花露的方子,还有那个仙琉璃,也要卖。”
于队正方才接秦五送的礼尚能稳的住,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情就乱了,呼吸也加重了不少,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
秦五道:“这消息是那商贾说的,并不知真假,不过看那商贾的模样是个老实的,只怕此事是真的。”
于队正这会儿连坐都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就在内堂里踱步起来,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在打算什么,半晌才转过身子,紧盯着秦五道:“那商贾可还在城里?你知晓落脚的地方吗?”
秦五道:“还在,就在北城门处不远的福来客栈里。”
于队正点点头,沉声道:“那你带着几个兄弟去将人请来,本官要亲自问,如果消息属实,本官不止准你的假,你要借的银子也不必还了,就当本官赏你的。”
预想的事情成了真,秦五顿时喜笑颜开,心里也有了底气,连忙拱手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
张虎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的这般顺利,他不过在城门口奉承了那守城的傻大个几句,又演了一场戏,不过几日的功夫,顺王殿下要招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就连要卖方子的消息也被那些大户人家用各种消息得知了,从昨日开始,他门口进出的人就没断过,不是哪个世家的管事,就是哪个大商贾的掌柜,直忙得他晕头转向,陪着他一起来的人也忙的不可开交,不过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在他进到洛阳城的第七日,就有性急的百姓收拾了盘缠上路,其中不乏一些坐着马车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
也是从那日,张虎就养成了每日城门一开就去北城门看一个时辰的习惯,每日都能看的兴高采烈,满意而归。
这一日他照旧从北城门回来,还没进到客栈,在门外就被同他一起来的新兵拦住了,那新兵平日里总是个笑模样,这会儿却是垂头丧气,好似要大难临头般,一见他就迎上来,焦急道:“大事不好了掌柜,崔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崔家?”张虎一脸莫名其妙,“哪个崔家?是洛阳城的哪个大商贾吗?”
那新兵脸都涨红了,道:“还能哪个崔家,就是买了洛阳城卖殿下制的稀罕东西什么权的那个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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