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启示录》53.7

    自从罗奕知晓露西似乎对自己的种族有天生的认知后，他对这个实验就愈发上心, 甚至可以整天都待在观察室里, 记录下一切他认为有价值的信息。
    虽然实验室里的众人对他的这种行为抱以质疑态度，甚至认为组长和那个生物走得太接近, 太亲密了些,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风险与收获并存的决定的确让整个实验的进度有了关键转变——
    比如, 露西告诉他，她的种族学名为“Papiliohomini□□andus”，研究员们翻阅了许多资料才从一本拉丁语记载的古籍中找到了近似的词，翻译过来就是“银色的蝴蝶”之意, 联想到她薄透的双翼和银色长发, 似乎这的确就是她的种族名。
    这个消息无疑振奋了许多人，于是大家都暂时放下了偏见和怀疑，不约而同地想要从露西这里挖掘出更多关于她自身的秘密。显而易见露西对罗奕的确是非常依赖而且信任的, 只要他提出了疑问, 她就一定会回答——
    于是罗奕知道了，露西的种族天生雌雄同体, 紫罗兰色的眼睛在她的族群里是一种代表着稀少和高贵的标志，他猜测露西也许是银蝶中遗落在地底的王族后裔。这种生物以人类的年龄来算，通常五十岁才会进入成熟期，但这也依靠环境会作出适当改变。例如露西，显然实验室不满足最适宜的条件, 于是她成长的速度大大加快, 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完全成年。除此之外这个种族还有一个令人惊异的特点——
    异性, 会催化她们的成熟速度。当初露西尚未出壳的时候，一滴男人的血融入了卵壳之中，让原本雌雄同体的银蝶受到了雄性信息素的影响，开始朝雌性发生转变。到她来了实验室之后，身体察觉到周围雄性数量的增多，以及受成年而健康的男性罗奕的吸引，毫无疑问她选择了更加有利于自己，更适宜如今环境条件的一方：成为类人的雌性。
    就像是变色龙一样，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做出有利于自身生存的转变。自然界生物丰富多样，奥秘数不胜数，却没有哪一样能够像她这样伟大，人类能用肉眼可见的成果从她身上探寻出“进化”的可能方向——这无疑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是会成为整个人类医学和科学历史上最伟大的奇迹之一的实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没有人再去质疑罗奕是否和露西走得过于亲近，就连首席对此都保持了沉默——既然到目前为止露西都没有出现任何企图伤害罗奕的举动，他现在暂时是安全的，而且出自本人意愿他愿意做出这种牺牲，为了人类最伟大的将来，也许继续试验才会是更好的选择。
    每一天罗奕都会哄劝露西乖乖听话，让研究员得以顺利从她的身体里抽出部分新鲜血液以供采集数据，虽然露西每次都表现得有些不情愿，但都败在罗奕温柔的眼神和轻声细语的安慰之下，温顺地照做了。罗奕发现露西的痛觉神经似乎比人类更发达些，每一次针尖扎入皮肤的刹那她都会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似乎从里面抽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是骨髓，他甚至能够看见露西眼角隐约湿润的水光，总能让他的心揪起来一样隐隐作痛，似乎能与她感同身受一样。
    他知道，那是心疼的情绪影响着自己。这么多天的亲密相处，他似乎真的把露西当成了天真懵懂的后辈，看见的那一刻就会不由自主地放软眼神，会尽全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只为了看见她充满依赖的干净眼神和灿烂笑容。每当罗奕目睹她闭着眼睛抱住自己手臂露出甜美安然的微笑时，他的心就像是泡在了蜜水里一样又甜又软，熨帖得不像话，似乎那一刻他会愿意为露西做任何事，甚至是——
    “……组长？罗组长？”
    记录员疑惑的声音瞬间拉回了罗奕的神智。他放空的眼神立刻凝住，定了定神，这才转过头去，低咳一声，表情恢复镇定，“什么事？”
    记录员瞅了瞅他，确认组长在认真听他讲话，于是低下头看着屏幕，尽职尽责地汇报起这一周下来的关键数据，并在最后做出结论，“实验体的DNA和人类有部分重合，之前样本数据不充足所以我一直不敢确定，但现在看来我有理由相信实验体‘露西’也许不完全属于未发现的新物种之一，她有可能是混血，并且汲取了两个种族的基因优点……自然界的蝴蝶属于昆虫纲，在进入严寒冬季的时候会‘以卵越冬’。就像线灰蝶，以山杏为寄主，将卵产在休眠芽的基部，一孵化出来就可以原地不动地啃食鲜美的嫩芽……”
    罗奕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于是记录员继续开口说道，“显而易见我们在发现实验体的地方，没找到任何关于‘寄主’的残留物，但周围的地表数据说明她在那里度过了至少十个以上的冬季，以实验体摄入能量的最低标准来推测，即便她处于休眠状态，也需要至少二十个人的血量那么多才能维持生存，所以我在想……”
    他话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但罗奕却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面色不动地接过话头，“所以你在想，有人在那十多年里，一直在秘密喂养露西？”
    记录员咳了一声，眼中也露出疑惑，“不瞒您说组长，我的确这么想过，可实验结果光想肯定不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实验体真的是人类从未发现过的新物种，而且存活了这么多年，那么……这个卵，又是谁留下的呢？”
    “她的母体，现在又在哪儿呢？”
    罗奕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悄不可闻地轻声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想要我去问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拐弯抹角。”
    记录员握拳低咳，面色有些别扭，“那个，组长，我知道你喜欢实验体——我是说露西，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每次去的时候高兴又不高兴……大家都知道露西很喜欢你，可能你也是这里她唯一肯接近的人，这样一想免不了心里就会有点情绪，可能会觉得欺骗了她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啊哈哈如果说错了你就把我的话当个屁放了吧，不管怎么样实验都要继续的不是吗——”
    罗奕垂下眼，掩起复杂难言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你说得没错，有时候我的确会感觉到对不起她……但我也很清楚我的责任，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忘记，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记录员心里悄然松了口气，然后就听见罗奕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可是如果她有一天不再像现在这样信赖我了呢……如果有一天，她长大了呢？”
    记录员一愣，抬起头来，却看见罗奕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朝他点了点头，平静克制地转身朝观察室走去，和平日全无两样。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思考着罗奕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想起那天她透过单向玻璃盯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忽然就如冷水浇头而下，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
    罗奕就如往常那样来到了实验室，路过的众人朝他热情地打招呼，他都一一颔首回应，等到周围没有人之后，脸上的温和微笑缓缓消失殆尽，望着玻璃后正抱膝坐在地上注视着镜子里自己身影的露西，陷入了失神的沉默。
    从他的视角，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变化——她长大了不少，从最初十一二岁的模样，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发生着蜕变，如今已然接近了正常人十七八岁的外貌，而且还很健康，是同龄人无法比拟的那种有力而强壮的健康，他亲眼见证过露西在忍受着抽血的疼痛时一只手捏碎了金属床脚，把当时进来的研究员都吓呆了，罗奕也陡然一愣。好在当时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情绪，很快在罗奕的安慰下又重新温顺下去，从此里面的床就换成了特质材料，和地板牢牢钉在一起。
    光这样看去，没人会怀疑露西其实和人类没什么不同——除了银色的长发和那一对逐渐长大的双翼，她的容貌真的就像一个甜美而无忧无虑的青春期少女，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橘子般淡雅的清香。如果忽视她喜食人血和喜怒不定的特质，毫无疑问她真的会成为最受宠爱的实验体。
    至少在罗奕心里，露西远远超越于其他所谓的实验品。或者更准确而言，他从来不会把她称呼为“实验体”，她是他的露西，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的露西，肯为自己收敛脾气忍受痛苦的露西，孩童一样甜美无邪女人般充满诱惑力的露西……
    罗奕一眨不眨地望着里面的银发少女。而露西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赤着脚抱膝坐在白色地板上，似乎是怕冷一般缩紧身体，歪着头盯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有些好奇，又有些着迷。在罗奕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除了睡觉和进餐，平时最爱的行为就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家都无法理解她这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似乎仅仅是出于无聊，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看到她那种盯着镜子的眼神，总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
    她已经长得很大了，手臂双腿修长，腰肢纤细，身姿轻盈，走路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而且她越来越漂亮，是那种人一眼看上去就会迷失在那双紫色旋涡中的摄魂般的妖异，甜美天真又异域危险，蛊惑般的美像是掺了剧-毒的蜂蜜，在她犹如带着花的香气的笑容里缓缓绽放——
    他美丽的，迷人的露西。他狡猾的，神秘的露西。独一无二的露西——他的露西。
    罗奕的目光渐渐变得漫无焦距的迷离，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冰冷的玻璃，似乎透过这层屏幕在描绘少女的轮廓与笑容。他看得如此着迷痴醉，也因此忽视了玻璃后的那边，一直盯着镜子的少女忽然眯了眯眼，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神秘事物，嘴角动了动，悄然无声地对镜子里的人说了一句话——
    “你太慢了，露西。
    ——别催我。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