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夏放轻了手脚, 就怕惊扰了坐在窗边发呆的主子。
宋典菱自从莲西巷小庙回来, 就经常不自觉出神, 宜夏知道自家主子向来有主见,自己是提不出什么好意见的,只能默默陪伴在侧。
宜夏考虑了下,才上前轻声说:“姑娘, 铃铛跟佩儿都送回那边府里了。”
宋典菱的眼神这才有些波动,慢慢眨了眨,她看向宜夏问:“都照我说的做了?”
宜夏点头。“她们只当是回去请安,可太太遣人传了口信给那府里管事,说是就留在那儿帮忙,铃铛与佩儿估计现在才发觉自己回不来了。”
宋典菱这才微微一笑。“婶婶如今不在府中, 没人能决断, 谁也不敢硬把铃铛跟佩儿送回来。”
没了那两个老是暗中监视他们家的丫头,在家中可以不避忌许多事了。
宜夏见宋典菱终于有了表情,犹豫着想问关于尹子画的事,可前后踌躇仍是没有开口。
还是宋典菱见她欲言又止, 失笑道:“真是,那人只是说几句话,倒累的咱们两个心神不宁好几天, 其实何必呢?”
宜夏也跟着宋典菱笑了,主子不烦恼, 她也就没有需要烦恼的地方了。
宋典菱从来就没想过嫁入豪门, 就是宋母原本打算替她选的富贵之家, 也是顶多家境殷实,不至于觊觎她的家资罢了。
尹子画出身长平侯府嫡次子,从镇远大将军到兵部尚书,这样的人,从不是她曾想象过的夫君模样。
宋典菱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宜夏说:“请老飞叔去打听,尹大人能否拨出时间见我。”
宜夏脸色凝重的应是,丝毫没耽搁的就出去了。
约过了一刻钟,宜夏便回来,对宋典菱说:“奴婢刚出门,就见到老飞叔与尹大人的小厮在对面门口说话呢,那小厮彷佛叫陈皮的,奴婢就直接问他了,他说恰好,今日尹大人下衙后要来别院,那陈皮先过来等着。”
宋典菱听了,对尹子画如此频繁来到报国街的次数扶额,莫不是……为了她才如此吧?
她不想自作多情,便不多想,反正尹子画今日既要来到报国街,不如便与他说开了。
“妳可有问陈皮能否与尹大人说话?”
宜夏答道:“问了,那陈大哥说,既然他家将军要来别院,若姑娘不介意,可以到别院里头等尹大人过去,有什么话在那儿说就是了。”
宋典菱有些迟疑,之前因为单纯把尹子画当作长辈与合作对象,独处也不觉有异。
可如今尹子画都亲口说想娶她了,还主动到他别院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宋典菱并没有遵照尹子画说的,跟宋父宋母商量,她想着反正这亲事完全不可能,不需要说出来反让父母忧心,所以如今想拒绝尹子画,也不好把他请到自己家中。
罢了,既是要拒绝他,大约与他独处也就这最后一回了吧。
宋典菱便找了个借口跟宋母说要出去走走,出了门见街上无人,陈皮在对门等着,便与宜夏走进去尹子画别院。
陈皮对她的态度实在过于恭敬了些,宋典菱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进了别院,只见本来前楼后院的屋子,又在后头起了一栋二层楼房,只是院子里四处光秃秃的。
到得后院屋内,也无甚摆设,可见主人家并没有花心思在这栋房子上。
宋典菱觉得有些可惜,这可是她花了许多心力让人建的房子,这人买了却不打算好好处置,她不禁微微撅嘴。
陈皮向来聪明伶俐,见宋典菱看着屋子里摆设神情不大高兴,便说:“将军向来忙碌,就是偶尔在此过夜,也是胡乱在床铺上睡了,至今还没有时间好好布置,又没个夫人替他打理,咱们将军其实也想将此处好好装饰的!”
宋典菱尴尬的笑了下,不知怎么接这话,心说她大可不必在乎他将房子怎么处置的,想必他未来妻子会拿主意呢。
陈皮心理素质好,眼见将来主子夫人没反应,仍是笑嘻嘻的说:“这时间将军已是下衙了,想来很快会到。”
宋典菱点点头。“有劳你了,我就在这儿等。”
她便在厅里的椅子坐下,陈皮本想待在这里伺候,可后来想到得在尹子画进门时通风报信呢,便告退下去,宋典菱自然由着他去。
过了片刻,才听到院子里有声响,宋典菱站了起来,本以为尹子画会走进来,却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多谢姐夫让月儿进来……”
这声音带着哽咽,娇娇软软的,宋典菱一时愣住,与宜夏对望了一眼,宋典菱便走到厅里的窗棂前,往外看去。
先是看见尹子画的背影,才看到他面前两个女子,打扮似一对主仆模样,前头那位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眉目如画,引人爱怜。
陈皮站在尹子画身后一脸焦急,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不时朝厅里看。
宋典菱瞇起眼,那女子好似有些眼熟?
还未及深思,只听尹子画开口说:“不然要放妳在外面哭吗?还有,别喊我姐夫,谢谢。”
那女子一噎,表情古怪,可很快又恢复垂眸哀伤的模样。
“月儿知道您与九姐夫妻感情不睦,可逝者已矣,九姐好歹曾是您的妻子,月儿喊您一声姐夫,错了吗?”
宋典菱想起来了,她与这女子有过一面之缘,在饕餮宴上,她听人说,这女子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声,是平西郡王府的十六姑娘。
“妳说这些废话够了吗?有什么事就快说。”
尹子画声音非常平淡,这样的娇滴滴美人儿在他面前泪珠盈睫楚楚可怜,彷佛对他一点影响都无。
那萧十六娘显然对他的态度有些错愕,她抿了抿唇,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珠,抬头直视着尹子画道:“姐夫……尹大人难道真信了那小乞丐说的话?说平西郡王府是暗杀您的幕后凶手?所以尹大人才对郡王府如此无情,连月儿喊您一声姐夫都不成吗?”
萧十六娘说的有些激动,她丫鬟连忙扶住她,也义愤填膺道:“九姑娘好歹也是姑爷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您怎能如此对待算是您妹妹的十六姑娘?”
尹子画顿了下,才说:“还是废话,不说就滚,陈皮,送客。”
萧十六娘主仆惊了一下,她才转头斥责那丫鬟:“茜红,不得无礼!”
怕尹子画又开口赶人,萧十六娘连忙说:“尹大人,月儿是真的有事必须对您说,近日月儿见王妃时常默默垂泪,才知道郡王府里派去长平侯府拜访的人,都不得其门而入,月儿向来深居简出,不知外头的事,一问之下才知道竟有郡王府派人暗杀姐夫的谣言,爹爹因觉冤枉都病了,王妃焦心不已,月儿不忍心见父母如此受折磨,才斗胆前来见您,月儿敢发誓,决不是郡王府派人暗害于您的!”
原来萧十六娘的目的是要说这个,宋典菱见她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像是真为了维护家人清白勇敢站出来的女子。
“嗯,我知道了。”
连宋典菱都不由愣住,敢情人家坚强忍泪说了这么一番话,尹子画就是这么反应的?
“尹大人这是相信月儿说的话了?”连萧十六娘都有些狐疑,带着期望的目光抬头凝视着尹子画。
“不,反正我就认定你们家是凶手,妳说妳的,我信我的,妳现在说完了,可以走了。”
宋典菱连忙用帕子摀嘴,怕自己笑出声来。
她都忘了,尹子画原先说话就是这么噎人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尹子画对她说话越来越温和,让她都忘了他对人说话可以有多不客气。
而且,尹子画明知道凶手是谁呢,诬赖给平西郡王府就是他的手笔,现在却大言不惭认定对方害他,这坦荡荡的态度连宋典菱都不禁佩服。
“尹大人这话实在太伤人心了!郡王府与长平侯府亲家这么多年,郡王府为什么要害您?就因为外头那些人说是您害死九姐的吗?尹大人大可放心,郡王府没人认为是您害九姐的,大家都相信您的清白,那您是不是也可以相信郡王府真的从来没有怪您的意思?”
萧十六娘努力扬头解释,这样为家人拼命维护的样子,连宋典菱都觉得她很勇敢了。
“我本来就不在乎你们怎么想的,萧九娘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郡王府信不信我,与我何干?”
萧十六娘闻言,脸色僵住,动了动唇一时语塞。
尹子画不耐烦的朝陈皮说:“我方才说了送客,你没听见?”
陈皮这才回过神来,只觉看了一场大戏,连忙挤进尹子画与萧十六娘之间,一脸正经说:“萧十六姑娘,大门往这里,谢谢。”
尹子画也不管那对主仆什么反应,转身就大步朝厅里走来。
宋典菱偷听了这么久,忽觉尴尬,还在犹豫间,尹子画已走了进来,一看见她们,不由顿住脚步。
尹子画难得露出愕然的眼神。“妳来了?”
宋典菱只好慢慢向他走过去,说:“也才刚来不久。”
“陈皮怎么没说?”尹子画眼神隐含怒气。
宋典菱替陈皮说情:“估计,来不及说……”
尹子画缓和了眼神,认真对她解释:“那女人把马车停在门口,看见我来就哭了,我怕你们家人若见到可能误会,才先将她带了进来。”
宋典菱没想到萧十六娘这么大胆,在人家门外就敢哭着拦人。“这位萧姑娘可见急着向你证明郡王府的清白呢。”
尹子画本来想回答,陈皮恰好走了进来,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人请出去,关紧了大门才赶回来厅里。
“将军,这萧十六娘跟之前的萧九娘差的很多啊?要是萧九娘来,没指着您骂就不错了,萧十六娘看起来简直不像郡王府出来的!”
宋典菱发现陈皮称呼尹子画的亡妻太过随便了些,莫非萧九娘与尹子画感情如此不和睦,连下人都不称呼萧九娘为先夫人了?
宋典菱想起在慈恩寺恰好遇到萧九娘移灵一事,又曾对长平侯府这么快替尹子画物色续弦对象的速度疑惑过,她直觉便开口问:“尹大人说您先夫人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莫非,先夫人的死因有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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