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画沉吟了会儿, 才说:“妳想知道?”
陈皮在一旁却露出迟疑的神情。“将军,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尹子画摇头。“不要紧。”
他请宋典菱坐下, 可她见陈皮这样的反应,却不忙先坐,说:“若是不方便说,就别说了。”
尹子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妳还记得我前几日说的话吗?”
宋典菱不解, 这跟她问萧九娘的死因有什么关系?“什么话?”
尹子画幽幽答道:“我说我想娶妳。”
宋典菱一愣,双颊瞬间浮起红霞。
这人说话非得这么直接不可?
她无言以对,尹子画接着说:“我不希望妳对侯府的事一无所知,这对妳没有益处。”
这话很有诚意,这人为她设想也很周到了。
可宋典菱考虑过后,缓缓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尹子画挑眉, 慢慢察觉过来她的意思, 薄唇抿紧成一直线。
“妳不想嫁给我?”
宋典菱毕竟是来拒绝人家的,就有些紧张,斟酌着开口:“尹大人就当我不识好歹吧,我从来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孤女的身分不好嫁,就想着招赘也可以,守着亲生父母为我留下来的家产, 让爹娘与姊妹弟弟都过上好日子,我的心愿如此而已。”
尹子画默了会儿, 才说:“妳认为嫁给我, 我会把妳想过的日子搅的不得安宁?”
宋典菱望着他, 有些无奈。“我却不是这个意思。尹大人,您说因为我懂事知分寸,可我认为,想嫁进侯府的姑娘里定然不乏像我这样的,至少我自认无法尽力去做一个侯府媳妇的职责。”
尹子画沉默不语,宋典菱心里难受,当拒绝的那一方也是很难的。
她想想,又补了句:“您很好,只是我们两个走的道路不一样。”
像萧十六娘那样,感觉就十分想与尹子画一路同行吧?这样抢手的男人,于她来说着实辛苦了些。
宋典菱见尹子画迟迟没有回应,便抬步想告辞,尹子画却伸手拦在了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说:“妳信不信?妳想过的生活,不管是什么,我都能给妳。”
宋典菱屏息滞了下,被尹子画那样专心的目光凝视,她实在无法回望太久。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尹大人不必如此……”
“我猜妳还不曾对伯父伯母提起过我想娶妳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要让伯父伯母知道有我这个人选,妳说不是吗?”
宋典菱愣了下,心中不由发怒。“尹大人不会是想以身分压人吧?”
尹子画只是淡淡的说:“妳误会了,我是想娶亲,不是想结仇。妳不愿嫁给那姓周的,伯父伯母都能劝妳,妳不想嫁给我,说不得伯父伯母可以劝妳呢?我就不信我还比不过那个姓周的。”
宋典菱都要气笑了,简直是歪理,她勾起嘴角道:“尹大人说过不受家中辖制,很不巧,小女子也是如此,就算爹娘想让我嫁给你,只要我不同意,这事就没有一点可能。”
说完,宋典菱自顾自走了,宜夏连忙跟了上去。
都拒绝的这么不留情面了,尹子画应当不会想娶她了吧?她可一点都不懂事呢,宋典菱在心里这么想。
不管后头尹子画反应如何,宋典菱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便自行归家。
可不似她所想象的那样,很快的,长平侯府请了一位孟太太来探口风,这个孟太太是宋母在京城交到的朋友,与侯府辗转有些认识,是个信得过的人,侯夫人叶氏才请她来。
听到孟太太说侯府有意为尹子画迎宋典菱为续弦,宋母完全反应不过来,还以为对方是开玩笑。
再三确认后,才发现原来竟是真的!
孟太太以为自己就是走个过场,宋家应当有心理准备,那可是长平侯府呢,女儿能嫁过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孟太太想着自己探过口风就能回去跟侯府报喜了,可没想到宋母完全不像知道的样子,孟太太顿时有些尴尬,宋母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好对她说需要跟宋父商量,孟太太便先回去了。
宋母左思右想,侯府怎么会突然想娶宋典菱进门?她想不到宋典菱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跟尹子画那样位高权重的大官扯上关系,便没想起要问她,怕宋典菱会被这消息吓住,
跟尹子画合作对付宋长治一家的事,宋典菱对家里人完全没提起过,故而宋母猜来猜去,只想到宋父彷佛与尹子画聊过好几次,说不定源头就是这个。
然而问过宋父后,宋父也是大吃一惊,夫妻俩苦思冥想,实在不懂侯府怎么会看上宋典菱,宋母后来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对宋典菱提起这事。
宋典菱没想到尹子画还真没放弃,此时也不好承认早就知道尹子画想娶她,很是心虚的表示一概不知,并且义正严词的告诉宋母自己并不想嫁进侯府。
宋母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可能够嫁进侯府,不可否认的对此间大多数女子来说是前途光明的象征,诰命、权势、富贵,若是宋典菱真能嫁过去,这辈子就不愁了。
可宋典菱既然没有这个意愿,宋母是不会勉强她的,只说:“我感觉就尹大人本身来说,也是极好的对象了,我都劝妳好好考虑周昭,没理由就直接拒绝了侯府,妳再想看看,毕竟是终身大事,哪有片刻间就能决定的。”
宋典菱没敢说自己想了好几天,都拒绝过尹子画了,宋母这么说,她只好答应会好好考虑。
其实宋母心里想到尹子画可不同周昭,若是拒绝侯府求娶的好意,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侯府?只是她不想让宋典菱因为这个原因而答应侯府,所以没说出来。
宋典菱想着拖个几天便再告诉宋母自己不想嫁进去侯府的结论,没料到宋思兰一封信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是一封急信,上头说到黄氏回了江州,毕竟还是宋氏一族的人,族里便安排了住处给她,黄氏在受审之前,四处与族人想办法打好关系,尤其族长那里,天天嘘寒问暖,伸手不打笑脸人,族长的态度也温和许多。
一开始知道黄氏被康家状告谋害元配及其子女,族长可是气得大骂黄氏为他们蒙羞呢。
黄氏也摆出尽心尽力照顾宋老夫人的样子,反正宋老夫人神智越发胡涂,不能够为自己辩驳。
这些都还好,就是出了一桩意外。
族里不乏想讨好宋长治的人,觉得宋长治是京官,康家的案子绝对告不成,便借着这个机会与黄氏交好。
有人多嘴,竟把宋典菱的亲生父母原来留有一大笔财产的事,告诉了黄氏。
这事在江州并不算秘密,多半只有宋氏族老知道,一般小辈不会拿这个出来碎嘴。
宋思兰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宋典菱有影响,才写了这封信给她。
宋典菱读信后,心情有些沉重,她的财产对黄氏来说会不会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因不知黄氏会如何应对,宋典菱也只好搁着,打算见招拆招了。
此时宋长治接到黄氏的来信,信里正好提到了这件事。
原来黄氏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她记恨宋父在京城不以族人的身分为她洗刷名声,而告诉她宋典菱家产一事的人,就是觊觎族长位置的人。
黄氏想着干脆利用这件事,把未来族长换了人,而这人又极其巴结他们,等于未来能够掌控江州宋氏,宗族若站在她这边,对于她的官司肯定是大大有利的。
宋长治免职在家有一段时日了,原先天天去座师张尚书家中等消息,张尚书后来都不耐烦,不愿意见他,宋长治束手无策,镇日在家怨气冲天。
看了黄氏的信,宋长治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黄氏能早一日了结官司,座师就没有借口不帮他运作官复原职的事。
在心里盘算了一连串的计画,宋长治便亲自去报国街拜访宋父。
两人谈了许久,最后不欢而散,宋父满脸怒气的赶了宋长治出去,宋母听到消息后,很是讶异,忙询问到底何事。
“长治竟打算污蔑我收养菱儿,是为了侵占弟弟的财产,他要我放弃将来做族长的机会,若是我拒绝,就要让人在江州告我,说我觊觎弟弟家产,甚至,他们会打着为菱儿好的名头,让菱儿把家产全部交出来寄在族里。”
宋母听了,一阵头晕,跌坐在椅子上。
她哭道:“我的菱儿怎么这么命苦?那些家产若交了出去,怎么可能回的来?”
夫妻俩苦思许久,拿不定主意,只好唤宋典菱过来,把发生的事都说了。
宋典菱心情凝重,家产的事果然被黄氏当作把柄攻击自家,原来想着要将黄氏拉下马,却没料到自己也沾了一身腥。
宋父对她说:“我明日就回江州,不能放任黄氏在族里兴风作浪,我就不信族里那些人会全部对她倒戈。”
宋父对族中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否则大家也不会默认他是未来族长。
可若是真被告上了衙门,侵占侄女家产,这样的名声必然会失去未来族长的位置。
不当族长没什么,可真若让小人上位,只怕江州宋氏一族会自此乌烟瘴气。
而且,那些小人必会想尽办法争夺宋典菱的财产。
宋母与宋典菱都同意宋父回去江州坐镇是必要的,便开始为他收拾行李。
宋典菱边收拾边想,有什么办法能绝对阻止宋长治的阴谋呢?
用重金收买族人?或者她牺牲名声,亲自露面说明?又或者,把家产脱手大部分到别处,宋父当不了族长,他们一家人之后就搬到别的地方,自己过自己的?
思来想去,宋典菱不禁叹了口气,像尹子画那样不拐弯抹角,暴力解决事情的方式,果真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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