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送宋父出门, 因家中没有男主人, 宋母已通知宋悟竹回家暂住, 再请老飞子多注意街道安全。
所幸报国街多是退役兵勇居住,平日治安就很好,不必担心宵小盗匪之徒。
宋母进了屋,见宋典菱眉头深锁, 安慰她道:“事情没那么严重,族长还在呢,至少他不会同意强逼妳交出家产这事,若妳爹将来真没办法当族长了,咱们就在那之前想办法把钱运出去,反正实际数目除了妳父亲跟妳, 没人知道有多少。”
这也是宋典菱想的一个法子, 就是心疼宋父,为族里付出那么多心力,若到头来被族人倒打一耙,肯定会心寒不已的。
宋悟竹当日就搬回家住, 宋父把几个在外行走的人手带走了,宋典菱便唤来忍冬,让他到外面打探宋长治的消息。
不打听还好, 一打听,忍冬便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忍冬觉得是好事, 满脸喜气的对宋典菱与宋母说:“那府里老爷又被参了一本, 说是兵部预算舞弊案有他的手脚, 看来不但不能恢复原职,罪名还要多加一层。”
宋母听了也是高兴的一拍掌。“做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呢!这不,报应那么快就来了!”
宋典菱却心中不安,尹子画并没有因她拒绝亲事的缘故,而耽搁与她合作计画的事,她很感谢他。
可偏偏宋长治抓着她亲生父母遗产的把柄要害宋父,就怕宋长治绝望之下,无所顾忌,行事愈加狠毒。
“你这几日继续打听,长治叔叔可否会因此下狱?”
宋典菱这么吩咐,忍冬便继续在外探消息,天天回报,可朝堂上的事又没那么好打听,后续如何就无法得知了。
宋典菱心中有些急,宋长治若因此入狱还好些,就怕没有,他的注意力会更放在族里,徒生风波。
实在没有办法,宋典菱咬牙,让老飞子去传信,请尹子画一见。
尹子画那头干脆的应了,就约在报国街别院,宋父不在家中,宋典菱也不敢离家太远,就怕出事来不及应对。
依旧避开旁人耳目,宋典菱与宜夏来到对门后院里,尹子画这次是在家中等着她,宋典菱一进后院,就见他站在楼房门口伫立候着。
他静静的朝她望过来,看不出来情绪如何。
宋典菱走到他面前,福过礼,神情严肃的说:“多谢尹大人不计较我之前无礼的举止,还愿意见我。”
尹子画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眸子微弯,浅笑道:“有什么大事,值得这样烦恼?”
宋典菱一直担心尹子画的反应,就怕他心中埋怨,如今见他仍是那样云淡风轻万事不愁的样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进去再说吧。”宋典菱请尹子画先入屋里。
尹子画忽然弯身,看着她眼睛,说:“有我呢。”
宋典菱一愣,还未及反应,尹子画已经回身走进屋子里了。
他不埋怨她,却换她想埋怨了,说了这样的话,会让情不自禁想依赖他的……
宋典菱深吸一口气,才进了屋里,待两人坐下后,才问:“长治叔叔在兵部预算贪污一事,有多严重?”
尹子画知道她约他是想说正事,他也没有纠结两人因求娶产生的矛盾,认真回答:“之前是打算让他确定无法官复原职,我只动了些小手脚,最后查出来他一定会没事的,就这两天吧,就算他无罪,张尚书却怎么也会放弃他了。怎么了?妳可是改了主意?”
宋典菱眉间轻愁微锁。“中间出了点差错,我亲生父母留有遗产的事让婶婶知道了,打算藉此攻讦我爹侵占弟弟家产,好扶着讨好她的人能当族长,我就怕,叔叔知道没能官复原职,会尽全力帮婶婶抨击我爹,最糟糕的结果,是我爹失去族里的地位,以及我的财产会被族中收回去。”
尹子画沉吟了会儿,说:“兵部预算的事,安排的有些随意,没想着让宋长治下狱,如今再加手脚,却是来不及了。”
宋典菱有心理准备,只是轻叹一声。“我只是确认长治叔叔会不会有牢狱之灾,现在知道了,至少可以开始有所准备。”
尹子画定定的看着她,开口道:“妳或许会认为我是趁人之危,可这是我的优势,我认为妳应该考虑一下,妳可以想想,若妳今日不只是普通的农户之女,要对付宋长治一家人,会有多简单?”
宋典菱语塞,有些惶然。
权势的好处,如今她十分明白了。
她不能仗恃尹子画对她的好感,指使他为自己继续对付宋长治,若要那样,必定要有所回报才行。
可她能回报的,只有他想要的,一桩婚姻,如此而已。
“办法不只有一个……”宋典菱想说大不了她把钱藏起来,弄个假帐交给族里,可她知道,这种法子在尹子画看来,定然是挣扎求存的徒劳之举吧?
“我知道妳向来聪明,不依靠我,妳也会想办法让宋长治吃亏,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妳要多加小心。”
尹子画真只是提了自己的优势,没有以此利诱宋典菱,她安了心。
“谢谢尹大人提醒,我还要谢谢您……即使我拒绝了您,您还是按照约定帮我对付长治叔叔,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的。”
尹子画摇头。“在这事上,我想帮就帮了,妳不必想着一定要回报我。这与我对妳提亲是两件事,别忘了让妳娘考虑看看还有我这个女婿的人选,我就要求这件事了。”
宋典菱有些无语,这人见她此路不通,仍是想着走爹娘的路子呢。
可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想笑,烦恼了这么久的事,在这人面前就不是个事儿,好像与他说了这番话,自己也没有这么担心了。
总有办法可以迎刃而解的吧?
她向尹子画告辞,便回了自家,打算等宋父那里进一步消息再说。
且说宋长治那里,果然因为忽然被污蔑贪污兵部往年预算一事,措手不及,这个他可真冤枉了,立即又往张尚书家去。
张尚书这次让他进了门,却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虽则知道他是无辜的,但连续出了这么多丑闻,短期内他想官复原职绝无可能。
宋长治如遭雷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寒窗苦读为了什么?如今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宋长治此时后悔至极,为何要去招惹尹子画那样的混世魔王。
张尚书给他画了个大饼,说是几年后官场风水轮流转,他定会替他翻案,就是这几年需得静心潜伏。
宋长治除了听话又能如何?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夜未眠。
宋初羽如今没了萧玲珑的人脉,打听消息都难,还是宋长治的小厮担心主子,把事情都告诉宋初羽,寄望她能劝解宋长治。
宋初羽的反应不比宋长治好,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从前她还嫌弃从二品京官之女的身分不够尊贵,如今连官家之女都不是了,他们宋家还背负着许多难听的名声,从前来往的亲朋好友,都不敢与他们扯上关系。
等宋初羽惶恐不安的去宋长治院子时,宋长治经过一夜思考,想着也只能破釜沉舟了,他就等,等几年之后,他必要再重返官场!
他看见女儿过来,便说:“咱们把东西收拾了,都回江州去。”
宋初羽一听就啜泣不已,只当事情一点转圜都没有了,宋长治才安慰她:“座师劝我这几年避避风头,等大家忘了这些事再出来,我想,干脆就回江州去,那儿的人对京城了解少,咱们至少能过的清静点。”
宋长治能等上几年,宋初羽却不行,她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难道只能嫁给江州那些乡巴佬吗?
她听了哭得更是哀切。“爹爹如今没了官身,若是咱们回江州被人欺负怎么办?”
宋长治不以为然。“为父少年时在江州住过那么多年,也没人欺负过我,江州的人都挺纯朴的,妳倒不必担心这点。而且,我另有计划,让咱们在江州还是可以过得如鱼得水。”
宋初羽只觉前途无望,没有心思细问,宋长治即刻就吩咐下人们整理府中贵重物品,不经放的就变卖了,院落及大型家具都锁上,下人们听到消息,各个惊恐难安,这么多下人,不可能都带回江州,只怕有一半以上都要卖出去。
当下就有一些下人偷了贵重物品逃了,宋长治知道后大发脾气,让宋初羽赶紧振作起来,替他一起收拾家里,免得那些下人心思浮动。
宋初羽无法,她这次是必定得跟着回江州的,便心灰意冷的安排一切琐事。
还是丫鬟水棠提醒她,宋巧儿还在郊外庄子上,总不能放她一个在这里,需得把她接回来一同回去江州。
宋初羽心烦得很,便遣了一个管事,让他赶紧接宋巧儿回来。
那管事依言去了,却比想象中还早回来,他为难的向宋长治与宋初羽禀报,宋巧儿知道京里发生的事,在庄子上闹了一场,后来丫鬟劝住她,宋巧儿才冷静下来,只不过对他说,她一时也来不及收拾东西,不如等父亲与姐姐回江州的路上再拐弯过来接她。
宋长治整日盘点家中财物也累了,想着这个办法也可以,便由得宋巧儿去。
等过了三日,联络好镖师护卫,虽然已尽量轻装简行,仍是拉了五六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出了城。
却没想到,等他们一行人拐弯过去接宋巧儿的时候,到了庄子上,只见仆众们惊慌纷乱,见到他们,都惨白了脸。
宋长治下车怒问怎么回事,庄子管事硬着头皮上前答道:“昨日接了信,知道主子们今日会过来接三姑娘,可谁知道今日婆子送早食过去的时候,三姑娘跟她丫鬟宝珠都,都,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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