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79.长泽倾江(二)

    第八十一章:
    傅良夜此次过来正巧赶上鬼火节众妖欢聚, 在结界边寒暄完便要拉着他们去畅饮当是接风。
    “走吧小沉儿, 无相女酿的三千客可比岐川佳酿, 今日才开坛你就来了!”
    傅良夜但笑不语,抬眼望向晏玄非,当年他也来过这里,一直不喜欢自己和这些老妖怪混在一起, 说是有辱修者清白正义。而今时过境迁,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心底是怎么想的。
    晏玄非道,“一起。”
    众妖欢呼附议,纷纷说起当初三秀世家就差药谷的后辈在场了,看来是要好好喝上几天,畅快解意。
    傅良夜同晏玄非走在一处, 语调轻快, 上扬的尾音流露出几分愉悦,“我以为你不喜欢。”不喜欢和妖怪待在一起。
    晏玄非如实作答,“你喜欢。”
    傅良夜一晌不知如何回应,余光瞥见被女妖逗得满脸通红的长候, 他将视线转向神情淡漠的晏玄非脸上。
    “长候没和妖怪接触过么,这就脸红了?”
    晏玄非没看长候,漆黑的瞳孔看着他:“我喜欢。”
    傅良夜稍愣, 忽而眨眼溢出笑意,挑唇似有轻佻:“清哥儿是想说你喜欢我喜欢的?”
    公子不答, 也不反驳。
    傅良夜越发欢喜, 将脸凑过去, 勾住他的脖子大摇大摆的往前走,趁众妖不注意时飞快地在晏玄非脸上亲了口。
    他狡黠道:“清哥儿还是喜欢自己就好。”
    末了,像是怕晏玄非误会,傅良夜又低声接了一句:“返本归元。”
    这个词用得并不恰当,晏玄非确实听明白了,垂下青黑如扇的眼睫遮住眼底浅笑,淡金的眸子倒映出片温柔星河。
    众妖设宴伏魔山顶的高台,似如仙境袅袅云雾,瓜果珍馐尽有,美酒金樽,尽显恣情。
    欢宴喧嚣,尽情后傅良夜撇下长候和阿北留下作客,带着晏玄非去了长泽老祖飞升的洞穴,也是他先前面壁待了百年的地方。
    洞穴高大深远,又淡光萦绕。傅良夜推开藏于石中的阵门,燃起明火符后继续往里走,入阵后,两侧石面立即浮现出色彩斑斓的壁画。
    两人集中精力看画中的内容,忘却交谈,万籁俱寂。
    明火符飘飘前行,光亮如昼,总算将鲜活冗长的壁画看完。
    壁画最开端是一个少年背剑行走四方,不难猜测这是少年时代的长泽。紧接着长泽养了一只羽翼黑亮的鹤,与黑鹤游历九州,斩妖除魔,所经之处世人建庙称颂恩德。
    接着画面一转,黑鹤被人囚于笼中戏耍,拔羽作氅,笼中浸血,鹤目哀色如奄奄一息。忽而囚笼销毁,城中起了漫天罹火,黑鹤化作人间公子模样与众妖站在火海中央,烈火之外长泽持剑,对望如临敌。
    一人一妖千年作伴的情谊散尽,烈火中割袍断义,以城为界各奔东西。
    往后便是长泽独自游走四方有最初一样,东至丰庆,西至郁阳,北访苍鹭冰原,南寻赐海幻境。又过了几千年,长泽已然是赫赫有名的大修士,远渡烛山,与一风度翩然的白衣男子同行修仙界。
    晏玄非认出这白衣青年正是先祖晏白衣,在星天落的神庙中供有画像。
    壁画里的内容,二人似误入了仙人居所,青烟缭绕,百鸟齐飞,玉树奇葩竞相绽放,恢弘的回廊挂满纸灯笼,廊下隐约勾出几许聘婷仙子,长泽与晏白衣朝那仙境走去。
    在仙山上,长泽与晏白衣换了身玄色道袍,二人跟着一群人打坐修行,画中内容乏味看不出所以然。画面再转到了山下,有几分暧昧。
    傅良夜朝晏玄非望了眼,晏玄非皱眉盯着画。
    画中长泽满脸痛苦神色,光着上身坐在洞穴里,下身搭着衣服,晏白衣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在晏白衣出了山洞后,长泽将衣服尽数烧作灰烬,二人也就此分开。长泽依旧游历除妖,有次陷入困战恰好遇到黑鹤。困境破解后长泽已然重伤,不能再用剑,黑鹤悄悄跟随,而黑鹤身后又跟着一行精怪。傅良夜眼尖的发现,这群精怪中有双目尚在的无相女和风尘女他们。
    黑鹤一跟就是许久,某日夜里,长泽发现黑鹤踪迹,与众妖不知为何斗起法来,竟出手挖下无相女的双目捏碎,场面很是混乱,他赤手空拳打伤众妖后离去,黑鹤不顾阻拦又追了上去。
    傅良夜少年时看这壁画只当是老祖生平经历,为何突然与没有恶意的精怪动手这点他一直没想明白,正想问旁边青年是怎么看的。
    “慢着!”晏玄非突然按住他的手,指向壁画中满身伤痕的长泽。
    傅良夜不解,“什么?”
    “你自己看,变了!”
    傅良夜依言将壁画中的青年与最初的少年一对比,大吃一惊,“仙骨!”
    “是仙逆。”晏玄非纠正他,“长泽与含羞郎他们斗法时眼睛是黑白色,先前的伤势让他没法用剑,当时情况应是命悬一线才会仙逆相搏,可后面长泽要走含羞郎并没有追杀,这是为何?”
    傅良夜道:“之前听含羞郎和月半说起过长泽的事,虽是对修仙界世家做派极度的轻视,可提起老祖他们是存了些有敬意的。”
    晏玄非走回去将壁画又看了几遍,语气有些莫名,“或许修士和妖怪不一定皆是殊途。”
    傅良夜没有仙骨所以并不知晓仙逆时的处境是相当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玉石俱焚,落得形神聚散的下场,而长泽能从众妖手中逃走明显是对方不愿杀他。
    继续往后看,长泽和黑鹤结伴如同最初时候,偶尔黑鹤会化作大鸟落在长泽肩上,并游天地。二人同行除妖,经常落下一身伤,百般狼狈,画中两人时而东躲西藏,与妖界魔道对抗千年换来了安定,修仙界莫不称颂大义,后被修道世家请去讲习大道。
    长泽自己也有了开宗立派的想法,便和黑鹤找了片山域,建立三清观,广纳弟子。
    往后三清观初具规模,长泽每日教习弟子,逢乱下山,无乱便在藏书阁著书,后世道大变,妖邪作祟,长泽下山见含羞郎与月半等妖物,不分青红皂白又动起手来。
    忽而画中天雷大作,地火熊熊,众妖齐上三清观,长泽引妖去上过崖,于伏魔山囚禁众妖,黑鹤被困在山最高处,鸟瞳孔啼血。
    长泽此举无疑光耀门派,弟子遍布九州,约莫过了数万年光景,长泽赴北地霸刀山庄取骨铸剑,画中的春秋长剑上金光凌冽,题字灿灿——缥缈真道且作笑,春秋乘虹断天高。
    石壁最末,长泽将掌门传于弟子,只身去过崖。他一如当年英姿勃发,在伏魔山下仰头看向山上被困住的众妖,精怪面目狰狞,红眼怒相似在斥骂。
    长泽打通伏魔山洞穴,居住其内,每日卯时会在树下打坐,诵经讲道,月升才回洞穴。就这样过了些年,长泽离开过崖多次,每每回来都是一身伤,最后一次回来后他用仙力封了洞穴,不允许精怪靠近,直到所谓的‘飞升’——
    看完所有壁画,晏玄非叹惋传说中的修仙第一人竟是这样的结局,不过又在情理之中,“化作仙灵守护三清观,是谓大我。”
    傅良夜当初看这些壁画感动不能自已,发誓要守护好三清观,让三清观成为修仙界不灭的传说,如今再看依旧满腔钦佩,心中千种愧疚,老祖宁可放弃飞升来守的三清观早就被毁了。
    晏玄非转身,瞥见傅良夜脸上的愧色,淡声问道:“他为什么要取仙骨来铸春秋?”
    傅良夜被转了思绪,思忖着答说:“恐后世出现有恃仙骨作恶的修士?”
    晏玄非觉得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他又怎知春秋能斩仙?”
    傅良夜被问的一愣,待想明白‘修仙第一人’是长泽,其次是晏白衣,当时世道除此二人再无其他有仙骨,顿时背心有寒意冒起。长泽没斩过仙,为何知这能斩仙,难道他与晏白衣交过手试探?
    关于春秋剑能斩仙的说法一直是传闻,人云亦云所以都默认了三清观的说法,直到他用春秋斩了晏玄非的胳膊,断其仙骨后才知并非传言。
    晏玄非继续道,“他当年铸剑是为了斩仙。”
    傅良夜张口想反驳,却又觉得说不出什么。
    “后世书中有记,当时能与长泽老祖相提并论的除了家主晏白衣,还有岐川凤朝阳,凤朝阳并无仙骨,至于其他世家中是否有修成仙骨者尚不得知。”
    几百万年前的事了,过去这么久很难再弄个水落石出。
    傅良夜透过晏玄非肩头看向近处的壁画,这是最后一张,老祖放弃飞升化灵守山门,在壁画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想告诉后人的又是什么。
    放弃追寻春秋剑的玄机,傅良夜又将壁画看了遍,发现了件被忽视的事。或许,能弄清楚也说不定。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画中青年,说道:“老祖与妖斗了这么些年,连死都要瞒着他。”
    晏玄非挑眉,看向壁画中的字,“你怎么想的?”
    傅良夜道:“老祖不让后辈说出他身死的事是为了威慑众妖,结阵设法不让众妖接近此地,看似与外面的妖怪们水火不容,可壁画中不见得如此。”
    “你想说什么。”
    傅良夜朝晏玄非走近一步,低笑了声道:“你不觉得老祖和黑鹤之间,有些过了么?”
    晏玄非扫了眼壁画,若非傅良夜提醒,他还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画中二人相处的画面很多,长泽脸上的笑和温和。世说长泽嫉恶如仇,最恨妖邪,却能对一只妖露出不合时宜的神情。
    傅良夜笑问:“清哥儿,你说呢?”
    晏玄非点头作答。
    “点头是什么意思?”
    晏玄非斜睨他,语气颇严,“这是要当着祖辈的面谈情?”
    傅良夜啧了声,“我只是好奇老祖都死了为何还不肯放这些妖怪离开?”
    晏玄非皱眉沉思,是怕他们危害人间?
    “如果我是老祖的话,”傅良夜假设,“当我知道自己死期将近,说什么都会赶你走,而不是将你关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自生自灭。”
    晏玄非接道,“若我做了错事,罪孽深重又该如何?”
    傅良夜偏过头与他相对,换做自己是长泽,晏玄非是黑鹤,面对一个与妖为伍的晏玄非,他又该如何?
    想通后,傅良夜语气坚定:“我既舍不得杀你,死后也绝不会困你,活着的时候能护你一时便是一时。”
    从未有人同他说过这些话,从傅良夜口中说出来更让晏玄非心上颤动,他眼中淡金色渐浓,盯着傅良夜的唇,声音沙哑说:“别动。”
    “嗯?”傅良夜不明,仰头看去,反倒被青年扶住长颈吻住。
    傅良夜唇被咬开,吃痛的嗯了声,被他推到石壁画上,承受着青年温热急促的气息,湿濡水声在唇齿间来回,传递缱绻绮丽的情思。
    喘息的当口,晏玄非脖子一弯亲在傅良夜细白修直的颈上,唇舌略过青年透着风雪气的肌肤,寸寸暖意。
    傅良夜啧了声喘到极致,泛着雾色的眼眸上挑满春意,给他细碎的轻吮弄的有些痒,缩着脖子想躲开,反将晏玄非的头夹紧了。
    晏玄非呵气,“松开。”
    傅良夜不松,反笑问他:“清哥儿这是要当着祖辈的面行双修之礼?”
    “你这嘴。”晏玄非情动之后方觉失礼,掀开他的脑袋,抬头用力在这红润的唇角咬了一口,蹭了许久才松开。
    傅良夜故作诧异,藏不住笑道:“不行礼了?”
    晏玄非松开他,指腹将他唇角的银丝拈去。
    傅良夜仰头,微红的眼角:“既然不行礼,那你亲我做什么?”
    晏玄非冷睨了他一眼,拂袖就走。
    “我是说外面有张床,你也是躺过的,”傅良夜又喊道:“你到底要不要和我行礼,怎么不说话?”
    晏玄非出了洞穴,正见黑鹤披着羽氅在门外,两人对视方知他等了许久。
    傅良夜还在说:“清哥儿要是想和我行礼说便是,我又不会不答应你,怎么还害羞——前辈?你怎么来了。”
    黑鹤在洞穴外,目光似笑非笑的在他俩身上扫视一番,最后落在傅良夜红艳微肿的唇,语气幽长:“小沉儿长大了。”
    傅良夜舔了下唇角细微的伤口,几分得意,“没长大也一样。”
    黑鹤一下愣住,转眸朝晏玄非望去。晏玄非冷脸更加难看。
    傅良夜却笑道:“前辈过来是有事找我吗?”
    黑鹤嗯了声,却依旧看着晏玄非:“晏公子仙逆是为何?”
    晏玄非道,“下山除妖,遇到棘手的。”
    “又有妖魔乱世?”黑鹤理所当然以为是有大妖怪,不然以晏玄非的道法根本不需要仙逆来对抗。
    晏玄非点头,不准备继续说谎。
    黑鹤似对仙逆很是熟悉,同晏玄非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技巧,便准备离开。
    傅良夜突然唤住他。
    黑鹤回身,他以为傅沉此时应该更想和仙逆的晏玄非找地方双修才对,“小沉儿还有什么事?”
    傅良夜哪知他的心思,语气随意,“你可知神机镜为何物?”
    “神机镜?”黑鹤点头,“有耳闻,可窥万物。”
    傅良夜道,“见过吗?”
    黑鹤摇头,“不曾。”
    傅良夜不解,这等好东西长泽怎么可能不拿出来给黑鹤瞧瞧,他便从袖口掏出那枚碎裂的镜子递了过去,“真的没见过?”
    黑鹤面露疑惑,细长的两指捏住碎镜,瞬间脸色大变——
    他曾经陪一个修士走遍世上,后因误会而离间,即使相逢也再不敢对风骨清正的修士动心,直到后来,修士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
    修士说:“你若不信,我将它做成铜镜,你那时自会信了这里从来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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