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75.你在想想

    第七十七章:
    清晨拜别陆掌柜一家人, 长候策马朝焦城方向赶去, 再往北走就是片广袤连绵的山域, 长泽山便掩在其中。
    路上走了七八天,傅良夜将买来的卷一和卷二翻了个遍,讲的都是少年时修道筑基的事,便是烂俗得不能再俗的剧情, 师兄弟为夺掌门大弟子的称谓而相互厌恶,明争暗斗。
    书中的傅魔头更是无法无天,仗着自己是观主的儿子,身后还跟着步疏这个小公子,嚣张地领了一众弟子欺负烛山不可说公子,还将小公子欺负的躲起来哭。
    傅良夜大笑, 拍着书道:“清哥儿老实说, 小时候被我欺负,你哭过没?”
    晏玄非顺势抬眼,扫向书卷中的插画,画中女里女气的少年跪在傅良夜脚下哇哇大哭, 他轻轻皱了眉。
    “哭就哭了呗,我难道还会偷偷笑话你不成?”傅良夜憋笑,善解人意道, “我从来都是当面笑的。”
    他一直追问,晏玄非只好道, “不曾哭过。”
    “真没?看书中你哭的可大声了, ”傅良夜低笑, 随手又翻了两页,指着一张字道,“那会儿我不去打坐,不去上早课,你是不是经常找我爹告状?”
    “不曾告状。”
    傅良夜似诧异地挑眉,眸子曳着光故意勾着晏玄非,“那你说说,当时为什么老爱找我麻烦,还用锁灵丝捆我?”
    晏玄非凝神想了片刻,看着青年不语,目光沉如潭水。
    傅良夜被看得面红耳赤,故作娇羞地温顺点头,小声暗示道:“第一次见面就进了我身体,早对我图谋不轨了是不是?”
    晏玄非未想他无耻到拿仙骨穿身这件事做文章,冷笑道,“你也不过八岁,我怎会对你有绮思。”
    “所以呢?你是想说自己和长候一样喜欢和小孩子玩,然后缠着我?”傅良夜越说越荒唐,但见晏玄非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情大好。
    “我自幼性情如此,几时同谁亲近过?”
    “和我啊,”傅良夜答得轻快,“如今回想起,和你说话最多的的人不是我爹,也不是云相。”
    他激动的一拍晏玄非的大腿,神采奕奕:“我就说这书没乱写,你打小便对我心思不纯。”
    “呵。”晏玄非又是一声冷笑,扫都没扫一页书卷,“你若肯把看图的心思放到文字上,还会来问我这话?到底谁从小对谁心思不纯,书上可是写的清楚得很。”
    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傅良夜仔细一想,心神荡漾,眸子闪烁着喜悦,“第二卷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就知道了写什么了?”
    “……”晏玄非知失言,垂眼不答不理。
    任凭傅良夜缠上去再问,晏玄非也不肯同他多言半字,素手煮茶。
    傅良夜一边品茶一边看完卷二,他思忖道:“果然是我先打你主意的。”
    心里还算是有数的。晏玄非心想,只瞥了他一眼,继续给阿北指点《鬼君策篇》里的经文详意。
    “不过我怎么不记得小时候亲过你?”傅良夜瞧着插图,画的还挺吸引人的,“还是当着这么多门生的面,瞧瞧又哭了,哈啊。”
    晏玄非置若罔闻。
    傅良夜继续故意找茬:“清哥儿。”
    晏玄非专心和阿北讲道。
    被冷落的傅良夜明显不悦,走过去将阿北拎到一边:“问完没?”
    阿北想说没,但见傅良夜威胁的眼神,只好点头:“多谢父亲指点,阿北懂了。”
    “乖孩子,”傅良夜扯开唇角,“把父亲借我一下,爹爹看书遇到疑惑,也要请教一二。”
    阿北抱着书点头,乖巧得不得了:“阿北问完了,爹爹问吧。”
    傅良夜当真不客气,随手抓起薄衾盖在阿北头上,他道,“别出来,待着闭目养神。”
    阿北:“……是,父亲。”
    “真乖。”傅良夜随口夸了句,他一屁股坐到软塌,背对着阿北,面朝晏玄非,捧书相对。
    “清哥儿?”
    晏玄非深知他不会问出什么正经话来。
    虽然他不出声,但好歹也拿正眼瞧自己了,傅良夜勾着动人的笑凑过去,手一指插图:“你说两个小屁孩嘴对嘴是什么感觉?”
    晏玄非挑眉,眸光一顿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脸上闪过窘意,“放肆!”
    傅良夜瞅着那张因为薄怒而抿紧的唇,低笑道:“我要真的放肆,那肯定知道小时候亲你是什么感觉。”
    “你!”晏玄非面上一热,竟又被调戏了。
    傅良夜狡黠,将书塞道他怀里,俯身贴到那只薄凉的耳畔,吐了口热气。
    将嗓音压得极低,越发动情的撩人,傅良夜道:“你自己好好想,我打伤易风,而后你打伤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后悔没把我按在太极广场上亲?”
    “没有想过!”晏玄非反驳,面色大变,细白的肌肤处处发红。
    清哥儿就是经不起撩拨,傅良夜暗笑,偏过头在他唇边轻啜了口,然后轻快地掠到一旁,“那现在想。”
    晏玄非反手控他,却抓了个空,目光幽暗:“你过来。”
    过来被推倒怎么办?儿子还在蒙头思过呢,傅良夜笑嘻嘻的摇头,声音极轻:“是不是很后悔,我刚刚亲你的时候没回应我?”
    晏玄非眯眼望着他,“过来,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清楚。”
    这招数他早用烂了,小时候骗师弟们不知骗了多少次,最容易被骗的就是步疏。他同步疏说‘过来,我有一颗松子糖想给你吃’,步疏真就傻乎乎的跑过来,然后自己一个弹指过去,瞧着豆芽菜泪眼朦胧的可怜样就想笑。
    傅良夜不想上当,动作灵活的掀开车帘跳出来,顺势接过长候手中的缰绳。
    “你进去歇会儿,我来。”他道,进去拦着你家公子,让他别害羞别出来。
    长候没能意会,只说:“我不累,再说傅公子又不知道往哪条路走。”
    回自家还能不知道怎么走的?傅良夜连连啧了声,扬着手中的马鞭道:“信马由缰,心上为家。”
    长候忙说着使不得:“哪有你这样赶车的,若信马由缰,日落都赶不到焦城了。”
    傅良夜也笑,却说:“我几时说过要走焦城入山了?”
    这下轮到长候傻眼,“不是吗?”
    “这种深居简出的大仙门不通人烟,说是只有一条路进出,大都装神秘忽悠人,自是有捷径的。”傅良夜洋洋洒洒说了起来,“若不说的隐蔽些,怎么门派神秘气势?”
    长候被他逗笑,也坐姿随意起来。“傅公子懂得真不少。”
    傅良夜折了一片绿叶叼在唇边,随口答道:“还好吧,也就比你家公子聪明一点罢了。”
    “我家公子是有大智慧的,不好比较的。”
    “难道我就没有?”
    长候挠头为难,想了半晌正儿八经地道:“我家公子在地牢待了五百年,早就参悟天道命数。傅公子虽是聪明,但少了公子的超然。”
    傅良夜手里的缰绳一紧,长鞭用力抽在了马背上。
    未时灿烂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迷茫和沉重描了个边,眸中再无半分说笑。他问:“晏玄非做了什么,为何要在地牢待这么久?”
    “还不是因为三清观的事,说起那也算得上是公子的师门——”
    长候话说到一半方知失言,慌忙止住后半句,眼神四处打量风景。
    傅良夜道:“三清观被屠,旁人都说他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长候诧异,瞪大双眼。
    傅良夜面上少了笑,显得有些冷冽。被关在地牢五百年还能是为什么,他当然清楚,晏玄非护着他时候杀了不少仙门修士。
    长候只听公子喊他‘阿沉’,当他是叫傅沉,哪里知道会是家主口中离经叛道的大魔头傅良夜。
    若非大魔头斩了公子的胳膊损了仙骨,烛山也不会遭此劫难,公子更不会被世人责难关在地牢不见天日。
    长候心中郁郁不乐,望着前方叹了口气,“这事不能提的,时至今日都没能分清烛山遭受劫难,到底是大公子的错,还是公子的错?”
    傅良夜侧目,“什么错?”
    “诶?”长候意识到他可能并不知道公子是谁,“大公子的事迹应该无人不晓,傅公子不知道么?”
    傅良夜摇头。
    长候道,“大公子行事随心得罪了不少宗派,后来这些宗派就上烛山找麻烦,正好公子因为三清观的事也被仙门责备——”
    “长候。”
    说的正是尽兴,长候闻声背后吓出冷汗,战栗着回头,就见晏玄非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他连忙正襟危坐,心虚的喊道:“公子。”
    晏玄非声音冷漠,“进去。”
    长候知是失言,不敢再作辩解,听话的进了舆内。
    晏玄非沉着脸,坐在长候离开的位置,“是直接回去么?”
    “嗯,”傅良夜点头:“不从焦城走,绕太远了。”
    两人并肩而走,见晏玄非脸色冷淡,傅良夜犹豫着也就不说话。
    赶车久了,他便靠到晏玄非肩上,望着遥远的日光,随口哼唱起记不得从哪儿听来的歌谣。
    晏玄非同样望着落日,当年因为护着傅良夜差点害得烛山被灭门,这是他年少任性后留下的刺,心上可以包容傅良夜所有的善恶,但去不掉刺也是事实。
    随着日落余晖飘散,霞光晕染道脸上,晏玄非终于缓和了些神色,目光温柔地望向身旁青年。
    傅良夜对上他的视线,仰头亲了下他,问出一路的困扰:“你被关在地牢的五百年怎么过的?”
    晏玄非眼底星光像是给风吹散,淡淡地飘散。
    傅良夜并不知晓,接着道,“很苦吧,那种地方是不是不见天日?”
    晏玄非将左手搭在他肩上,将人带入怀里,错开视线的交汇。他答道:“也还好,时间过得很快。”
    傅良夜想起之前失忆时还想着跟他去烛山,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亲手毁晏玄非想仙途,还将品行高洁的二公子弄成了断袖,便觉造化弄人。
    他道:“你爹该是不想见我的。”
    晏玄非失笑,语气坦然并不在意:“是我做了错事,和你又谈得上什么关系。”
    “那也是我连累你的。”
    “你一直放不下吗?”晏玄非反问他:“都过去这么久了。”
    傅良夜启齿微颤,倏地抿紧嘴线。
    晏玄非左手转了个面向,扶住青年紧绷着的面部线条,泛着冷意的脸颊在他掌心轻微的摩擦。
    “放不下吗?”
    傅良夜想,自己不管在何种境地都深深依赖着晏玄非的温柔,就算还执着于当年的事,也想要好好的活在他身边。
    是以,他回头说道:“等找寒兽报了仇,你跟我去九州四处走走?”
    “好。”晏玄非轻挑起唇,眼里淌着余晖,显得越发轻柔。
    傅良夜勾上他的脖子,仰头亲了口他染上山色的眉角:“这些年你就待在地牢修道?”
    晏玄非轻嗯了声。
    “就只修道?五百年都用在修道上,心无旁骛?”
    晏玄非弯起深情的双眼,随着落日将温柔洒满傅良夜的面容上,低声缓缓说起:“给你写信,每天都有。”
    “那我要是没回来呢?”
    “不会的。”晏玄非视线往下,落在傅良夜抓着缰绳的右手上。
    如果傅良夜真的死在那场浩劫里,太上折扇玉骨上的血迹早该褪的干净,偏偏没有,依然触目鲜艳的殷红,给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傅良夜还想问‘那万一真没回来’呢,片刻又觉得这个假设对晏玄非而言过于残忍,他这么好自己又怎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伤他。
    天色渐暗,驱马走了条草木幽幽的小径上山。
    山下白天烈日晴空,入了长泽山域再往上行会发现一直在落雪,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撒。
    有内力护体,自然也不会觉得冷。
    行了几个时辰,终于摸黑上了山门。解开尘封的入口,往里直走,没多久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法阵设在山门处。
    法阵往外排开,半空中漂浮着无数张符咒,形成的阵法将山门圈住,紫黑色的光与清冽的白光交斥,灵力在其中顺着诡异的符案转动。
    傅良夜下山时就见过这个法阵,当时还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凭直觉想这不是什么好阵。如今再次来看,其中凶险又哪是一句’不是什么好阵’能说清的。
    傅良夜吸了口寒气,四肢百骸犹记沉入冰河深渊的可怕,“诛灵阵,是谁下的?”
    难怪长泽山上别说是人烟,就连鸟都看不见一只,不是没理由的。
    诛灵阵始传与上古,集千家修士大族凶咒所炼,绘上古禁咒图案,滴千家正阳精血而成,法阵所罩之处,生灵不复,亡灵不存,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傅良夜快步冲了上去,拔剑在手,他没有立即破阵,将这一张张符咒上的家纹逐个辨认了个清楚,有他熟悉的大仙门,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凶咒倒是一个比一个狠毒。
    “为什么下诛灵阵?”他嘶哑着喉咙,“人明明是我杀的,何故要让他们魂飞魄散?”
    回应他的只有漫天风雪,寒风吹衣,猎猎作响。
    眼角被风灌的干涩,傅良夜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这个阵,咬牙将符咒一张一张的揭下,手中是千斤压顶的沉重。
    不对!傅良夜手中动作一停,双目大睁,转身激动地看向不远处的青年,胳膊一扬便将大叠符咒给散了。
    三两步跑到晏玄非身前,拽起他的衣襟激动的吼问:“是你做的,对不对?清哥儿,是你对不对!”
    晏玄非嗯了声。
    傅良夜赤红的双目几乎崩溃,却在晏玄非肯定的回复中趋于平缓,他仍旧拽着青年的衣领,忽的朝这人笑了,眼眸明亮。
    他是在河底深渊醒来的,按理说应该魂飞魄散,为什么他没有被诛灵?只有一个原因,这个阵本身就有问题。当初绸致为了救林秋娘,从山上偷了符,正好是烛山晏氏的符咒。
    凶符要人命,而喝了符咒水的林秋娘活着,他自己也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傅良夜情绪激动,张口欲言被迎面的北风呛到。
    晏玄非拍了拍他的肩,侧目同不知所措的长候道:“你带阿北去破阵。”
    长候为难的看了看诛灵阵,又看了看公子,最后望向迎风咳嗽的傅良夜。
    事到如今,自己要还没猜出傅沉到底是谁,那他算是白待在公子身边几百年了,只是如何也没想到,当初的傅魔头居然还活在世上,公子还要为了这人去破诛灵阵。
    长候迟疑道:“家主要是知——”
    “我担着。”晏玄非眉头都没皱一下。
    长候被公子这一眼看的惊心动魄,当即打了个寒颤:“是,公子。”
    诛灵阵是千家仙门共同约定而成的大阵,如今晏玄非要拆了,便是在打众仙门的脸面。长候不想违背公子的意思,硬着头皮去揭符咒,破阵对他而言倒是容易,大大小小的阵公子都有教过。
    见长候走远破阵,傅良夜才道:“破阵后他们都会知道。”
    晏玄非道:“不一定。”
    “诛灵阵与千家互为通灵,一探便知。”傅良夜说完,猛地皱眉,“坏了,绸致当时拿了烛山的符。”
    说完便要去找,却被晏玄非抓住胳膊。
    他道:“不必去看,我补上了。”
    “补上了,”傅良夜悬着的心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在焦城遇到你后,我来过一次三清观,见阵里少了烛山的符还以为是你拿了。”
    傅良夜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解释道:“是绸致误打误撞拿的。”
    晏玄非嗯了声,“我又补了张上去。”
    “不会被发现?”
    晏玄非眉间傲然清贵,“第一张符也是我画的,这几百年没被发现,更何况现在。”
    傅良夜望着笑意清淡的男子,这一世能结识晏玄非这样的人是真的好。
    说到这,晏玄非想起另一件事,片刻犹豫后道:“在南沽城的时候,我也回过三清观。”
    “是那次你说去见故人?”傅良夜对他私见故人记得清楚。
    “没想到会遇到步疏。”他道。
    “他来过这里?”傅良夜说不出清心里的感受,晏玄非来这里是因为想找他,步疏呢?还回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遇上他的那天,正好是当初步疏离山的那日。”
    傅良夜不假思索,“七月廿四。”
    晏玄非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不经意地问:“我离山又是哪日?”
    “三月初三。”傅良夜答的更快,并未发现晏玄非语气里的微妙,“你的生辰。”
    他又追问:“步疏说什么了?”
    晏玄非反问:“很好奇?”
    傅良夜点头,“山上没有人,他七月末回来也好,冬月廿二雪下得更冷。”
    “他也相信你没死。”晏玄非说完,便不再多说发生了什么。
    想起之后在客栈重逢,步疏不加掩饰的恨意,傅良夜叹了口气,“豆芽菜应该恨我的。”
    “在白烟城里他有很多机会能杀你,却没动手。”言外之意是想让傅良夜莫要自责,也无须陷入往事的愧疚中,至少自己和步疏都站在他身边。
    “哈,是啊,”傅良夜苦涩的笑叹,“豆芽菜也一千岁了,还是这么心软,恨一个人都不会。”
    晏玄非摸了摸手中的折扇,淡声道:“他便是动手,也须得打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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