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涯悠悠醒却时, 遥望天边已是星河稀疏,她仰躺在地上,身子各处都泛着刺痛, 侧头看过去,只见那座棺椁直立在她身侧, 好在没有何损伤, 让溪涯松了一口气。
她缓了许久,这才咬牙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望见了面前景象。
树木横折, 花草尽谢,土块翻飞, 面前的一切好似被强风摧残过一般, 她茫然地向四下望去, 却认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那些个孟家的修士已不在她身旁,只是她身上依稀可见些许刀伤血迹,想必刚才也有一番苦战, 只是她脑中已经没了分毫映像。
抬手扫去棺椁上的尘土, 溪涯将它负起来, 勉力大步大步向着远处行去。
她现儿已是个被追杀的命儿,要送李思远回家何其困难, 甚至遇上强敌, 能否护住她的尸首都难说。
现儿只能找个地方先将李思远下葬了, 恐怕不过多时, 孟家还会有人追来。
她寻了一处地界,树木长势甚好,草深可没脚,不见人迹踪影,是个寂静宝地,她抬手用灵力轰出一座深坑,轻柔地将棺椁放了进去,而后黄土一盖,将坑中的一切埋得干干净净。
一座木碑立在最前处,她犹豫许久,剑指带力,在其上刻下李思远的名字,而后再要写些什么,却无从下笔。
与她相识相伴的不是墓中的这个人,她也无法得知这墓中人的生平记事,。
溪涯顿手,从袖中乾坤里取出些点心小食,一一在墓前摆好,一字未说,只默然跪了许久,才起了身,她本欲离去,可眼眸却望着这座坟墓,怎也移不开,心中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悲凉。
沉思了许久,她终是不再犹豫,缓缓开了口,“我要离开些许时日,思远,你等我回来接你,到时我带你回家。”
溪涯不敢耽误,连连穿越数个凡世,直到在一处停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此处凡世的一座深山之中,寻觅到一处幽静山洞,草草打理出一块干净的坐处,按在天书中所学法术,在此处布下一个阵法,而后便盘腿坐在其中,合眼入定。
她定下心思,不入合体期绝不出山,神识缓然潜入灵台之中,丹田内灵力悠悠转动,这便陷入深深的沉眠中去。
悠悠苍茫之上,是谓天界,云天境内,清雨山居,不见数日前迎亲时的热闹喧哗,只有三位老者守在一座小院门口,说话不敢放开了声,只小声细语。
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从其中缓步而出一人,身着淡绿水衫,青纱悠悠飘动,一头墨色发丝被风温柔地抚动,她的身子似有几分虚浮,面色羸弱,望见外边三人,也只是缓缓点了下头。
“仙君,太虚有请。”莲花尊者温和开了口,偷偷瞅了眼她的神色,犹豫道:“说是……有了溪涯的踪迹,太虚孟家告到了天庭上,说是溪涯屠杀他家子弟,还屠尽了一城的凡人。”
遥舟的步子猛然顿下,侧头望一眼他,冷声道:“他们捉住溪涯了?”
“应是无有,若是捉到了,恐怕不会送到天庭去处理,而是自己私底下动些手脚。”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遥舟苦笑一声,抬起右手悠悠望着,不久前那被溪涯轻柔握住的触感还清晰着,她说不明心中是个什么感觉,只微微感觉痛楚,她为仙数万年,只有两次深刻地感到了痛苦,而现在的这份心痛又是为何?
来不及想这么多,遥舟安顿好云天的繁杂事务,只带着莲花尊者一人,御剑赶往太虚。
她赶到太虚之时,孟家家主已经跪在天庭门口足足三日了,看见遥舟时,那老者怒气冲冲,扭头冷哼一声,态度极尽傲慢。
莲花尊者甚是恼怒,但他向来是个温和的性子,只对遥舟低声道:“恐溪涯就算是真杀了他家的人,也是被逼到了绝地,只是这老儿入宫第一件事必是先要痛哭流涕一场,哭诉自家的委屈,天界与咱们本就隔着一堆的新仇旧怨,这么看起来时局不利啊。”
遥舟淡然一笑,望着幽深宫殿 ,开口却是丝毫不惧,“我的徒儿,做了何事自有我来评判,太虚还不至于插这个手。”
虽话是如此,但遥舟入殿之后望见玉皇大帝之时,心中仍是泛起一丝不舒服。
她入了上座,玉皇大帝与她寒暄两句,便宣孟家家主进来,那老人踉跄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大殿之上,老泪纵横,声声而泣,哭诉自己长子死的凄惨,控诉溪涯虐杀仙族,屠戮凡人。
遥舟微微皱眉,玉帝听罢,面色仍是平静,侧头望一眼她,道:“云中君,不知令徒可在?不如叫她出来对质一番,也好过只听一人之言,而错怪了她。”
“溪涯现儿不在云天上境。”遥舟冲他一笑,从容不迫,“此事我可证实一半,那孟家长子的确死于我徒儿手里,但……起因是令子对一凡人下了杀手,而那凡人……正是我的化身。”
“哦?”玉帝望向孟家家主,目光柔和,轻声问他:“爱卿怎么没说这一档事?”
“这……这,老臣并不知这事。”孟家家主心虚垂头,大汗淋漓,“此事是云中君一人之言,如何能证实?”
“这个简单,司命手中有崆峒镜,能看出前程往事,现儿叫他过来一照,便可知我是否说了谎。”遥舟淡然整理了下袖子,望着孟家家主,盈盈一笑,“怎样?家主可想看?”
“这,不必麻烦司命仙君。”孟家家主一咬牙,大着胆子望一眼玉帝,高声喝道:“就算仙君所说是真,老臣所言也并非都是假,老臣因长子之死,心痛至极,曾派遣门中子弟去捉拿……云中君的高徒,欲要问个明白,可谁想她用了妖异法术,屠光我门弟子,还将一座无辜城池之中的数万百姓杀的干净,行事狠辣,简直……简直与魔族堕仙无异!”
此话一出,天庭之上霎时一片死寂,魔族堕仙与太虚生死不容,玉帝喝令境中仙族人人得而诛之,可现儿,这孟家家主却把溪涯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
玉帝冷眼望着底下抖如筛糠的人,语调平缓,不痛不痒地呵斥道:“大胆,魔族堕仙的话你也敢随便说出口?更何况还是云中君的高徒。”
“老臣敢说,自是真有此事!”孟家家主合手,猛然拜下去,“陛下明鉴,老臣如今痛失爱子,苦不欲生,若是放纵那堕仙猖狂下去,不知又会有多少仙家受难,求陛下下令,捉拿那堕仙回来,处以死刑,以儆效……”
横空飞来一物,横砸在他的胸口,止了他的话,让他猛然呕出一口鲜血,瘫软在殿上。
玉帝的神色微微一变,微微抬手,瞬有一天兵围上来,查看孟家家主情况,见他只是受伤呕血,并无大碍,便如实汇报了上去。
玉帝这才侧头望向遥舟,道:“云中君,何至于在殿上动手?”
“满口胡言,辱我徒儿,他莫不是还想说,我这云中君也是魔族,整个云天上境都是魔族。”遥舟与他对视,目光柔和却半分不相让,“怎?玉帝也觉得他说的为真?”
“寡人还是明辨是非的,云中君不可能与魔族为伍,云天上境自也不会。”玉帝叹了声气,扬声唤来太上老君,吩咐道:“爱卿领着天兵天将去一趟凡世,将此事查明,绝不可有半分遗漏,知否?”
“是。”仙风道骨的老人一扬浮尘,转身化为一道青烟而去。
遥舟坐上旁观,心里却泛起阵阵冷意,适才的一切都像是刻意给她看一般,如今天庭派人下凡,用的是查明真相的名头,可真入了凡世,查的是真相还是溪涯就难说了。
想到如此,她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抬眸对玉帝道:“要查明真相,光有太虚的人怎么行?我云天也该出些力,若玉帝无事,我便回去安排人手,与太上老君同行。”
“云中君请便。”玉帝并不强留,抬手让她走了。
遥舟这便与莲花尊者一道,挥袖化烟离去。
行到一处僻静之地,遥舟停了步子,她安顿莲花尊者回去清点些人手与太上老君同行,自己则飞身离去,不知去往何方。
凡世里,于深山之中,清晨之际,鸟雀才开始啼鸣,忽凭空而起一阵轰鸣声,道道金光灿烂,从山林中窜出来,直向天际,照的整个世界仿佛染上金色一般。
溪涯在光芒正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闭关不知有多少时日了,此刻正在突破合体的档口上,只差一步就可成功,只是不知为何,此次突破带来的异动缺甚为剧烈,让她隐有不安。
也就是这时,忽从远处传来破空声响,几道人影御着飞剑,冲着她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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