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小黑屋》43.好感度清零

    云昭愣了片刻，自然乖巧应下, 哪怕心里一点也不情愿。
    重活一世对于她来说最大的苦恼, 大概是竟然还要重复一遍各类书籍，之前乔女先生自不必说, 属于忽悠一类, 云昭应付她的课业实在轻松，可现在看云聿植这个态度, 竟然和云之照有点像, 都是要把她往精通四书五经的路上引导，想到这里,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以前还在云之照和云聿植之间犹豫过，其实——不管是谁，她都得看书, 区别不大。
    等云聿植一走，赤樱便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云昭让人小丫头给她倒了杯水, 捧着在一旁慢慢的喝了。
    盈翠也放下手里的绣花，叫几个机灵的小丫头去外面守门, 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才走近旁听。
    待赤樱明显缓过气来, 盈翠看了一眼云昭, 问赤樱道, “跑得这么急, 可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事情？”
    赤樱忙忙吞下口中的水, 等不及道：“奴婢得到的消息，是说三夫人昨夜就被人绑走了，只是夜里来接她的人却被抓住了两个。那两人经不住拷问，一问便全说了出来。说什么？是我们家三夫人自愿跟他们走，因为我们家苛待了她。三夫人才会写信去向永裕侯求救，还说了好些难听的混话。
    今日三老爷带了几个人去永裕侯府上要人，结果被打了回来，永裕侯反而还倒打一耙说三爷私自聚众要在他家闹事，如今已经告到广陵知府那里。老太太气的头疼病又发作了一回······”
    说到这里，赤樱略皱了皱眉，似乎纠结了一番，最终看向云昭，接着道：“老太太现在还晕着没醒······”
    云昭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扶住桌子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黑，人有些摇摇欲坠。
    盈翠和赤樱连忙扶住她，两人正要开口，就听到云昭说：“我没事，只是站的有些急。赤樱，你接着说。”
    赤樱看着云昭急剧变得苍白的小脸，咬咬嘴唇，有些后悔自己太冒失了。
    “小姐，您别着急，大夫人已经找来大夫瞧过了，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急怒攻心，休养一阵平心静气，过几天便能好。”赤樱说完，瞧着云昭脸色并没有好转，心内到底十分愧疚。
    盈翠在旁边帮着劝道：“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云昭点点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听到云老太太出事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上一世临死前，想念父亲、母亲、哥哥的自己，她早在不知不觉真的把云老太太当成自己的血脉至亲。
    人常言爱屋及乌，到了此刻，云昭忽然觉得，其实厌恶也一样。
    洛氏和永裕侯府，当真是令她觉得恶心至极，不能再忍。
    老太太病中的这些日子，大夫人陈氏和二夫人赵氏轮流去侍疾，为防再多出其他的事情，云昭她们这些女孩子，都被勒令不许出自己的院子，哪怕是隔房串门，也要先去和陈氏或者赵氏说过，且一应大小丫鬟都要带齐，决不许只带着贴身丫鬟便出了院子。
    刚开始的几日，云昭倒很不适应，虽说她也知道自己去看老太太反而会令老人在病中更劳累，但她还是想知道祖母到底如何。
    好在云聿植真如他所说的，每日晚间都会来棠堂看她，只是两人很少在一起用膳，之前费心思给云聿植准备的菜谱倒没什么用了。
    云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渐渐习惯。
    这一日晚间，云昭刚命人掌灯，云聿植就应时到了。
    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云昭变得看到他就自动递上习字课业。
    她这几天照旧鬼画符着弄完了云聿植的要求，觉得其实练个字也没什么。
    谁知之前都只是略看看就过的云聿植，今日突然吹毛求疵起来，指着其中一个字问她道：“这两个字何解？”
    云昭漫不经心地看过去，结果出乎意料地傻了眼，一时间她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云聿植指的那两个字真是她写下来的？不止那两个，她怎么觉得通篇都那么陌生，完全不认识啊。
    “······嗯，这两个字啊······就是，就是说······”云昭表面镇定，努力无视云聿植压迫性越来越强的眼神，拼命回忆着云聿植那字帖里那一页写的到底是哪些内容······到最后，她很悲伤地发现，自己当时根本没仔细看，是真的抱着一种“画符”的心态在描摹，以至于对内容丝毫没有留意。
    “就是说、啊，四哥，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拿错了，这张不是今天写的，而是很久以前乔女先生布置的吧。”云昭尽力扯出一个感情真挚的微笑：“我今天、我今天好像少写了一张，所以就······能不能明日补给你——”
    云聿植不答，只慢慢斟了杯茶。
    他虽然看起来无比平静，仿佛忘了手中的那张字帖一般，但是周身气势却渐渐冷然。云昭下意识觉得此时说多错多，于是默默当自己不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片刻，又可能有一炷香那么长，云聿植放下茶杯，西洋玻璃杯轻轻落在白瓷盏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我倒不知道，乔女先生也会布置《逍遥游》给你们当课业？”云聿植的声音没有云昭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有些慵懒，好像他真的在和云昭聊着家常小事一样。“如今撒谎都不会圆了？”
    云昭：“······”原来是逍遥游啊。对不起，我书读的少，我输了。
    “逍遥游啊，乔女先生当然不会，毕竟她最钟爱女诫了嘛。”避重就轻完之后，云昭又挤出一个觉得还算得体的微笑，讨好道：“四哥，我这几张都写的不好，似乎也没什么进步，要不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聿植顺着话头接道：“你就不用练了。把字帖还给我。”
    云昭愣了一下，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准备说的后续：“？？四哥你的是说——”
    云聿植的声音越发低沉柔和，还含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对她伸出手道：“我给你的字帖还在吗？拿出来看看，比对一下，那个字到底是什么。”
    云昭一头雾水地去书房取了过来，递给他。
    到手的字帖扉页簇新，同第二页合在一起，都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只有后面才开始出现一些翻阅的折痕。
    云聿植垂下眼，嘴角微动，有那么一瞬间，云昭有种他要微笑的错觉。
    但他没有，他只是淡静地看了还在疑惑的云昭一眼。
    “这本不好。我带回去，重新给你找一本来。”说完，云聿植就站起身，也不等云昭作何反应，便带着字帖离开。
    云昭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什么。
    她揉了揉眉心，决定随云聿植去吧。
    盈翠正好从外间进来，见到云昭在揉眉心，忙放下手里的书册，过来替她按揉。
    “小姐可是觉得乏了？奴婢伺候您早些歇息？”盈翠道。
    云昭摇摇头。
    盈翠又道：“奴婢刚刚看到四少爷出去的时候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是小姐与他——”
    云昭奇了，云聿植那种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竟然能让盈翠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为什么这么说？我和四哥没有不快，只是聊了聊字帖而已。”
    “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四少爷和平日里有一些区别，而且他见到奴婢向他问安，也像没有看见人一样，若是平日里，他虽然也目不斜视，但好歹会看在您的面子上冲奴婢和赤樱点头。”盈翠想了想，如实说道。
    云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说他今天真的生气了？
    教养出一个有才华的妹妹，难道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以至于他竟然跟自己生气？
    这······这还是以前那个冷眼旁观昭昭送死的云聿植吗？变得有些快啊。
    她想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头绪，目光不由得移到盈翠刚刚放到红木小桌上的书册上，问：“你刚刚拿进来的是什么？”
    盈翠笑道：“并不是书，小姐，这里是东瞿府新进送来的礼单，前几次咱们按理也该回送，只是您的份例是跟着老太太的，回送一事也都由老太太那里承下，如今情形变了，奴婢寻思着，老太太那里即便还替您出，四房这边的一份，也一起送去东瞿家，您的意思是？”
    云昭点头，“这样很好，东瞿大夫人和东瞿大小姐人都很好，若能成为朋友，对四哥以后的说不定是助力。”
    盈翠从礼单里抽出一份来给云昭过目：“这是奴婢请四少爷拟的几个回礼单，小姐您看是否合意，是否有需要添减的？”
    四房如今各项收益开支均是云聿植在管理，云昭乐得当甩手掌柜，接过单子只略略看看，便还给盈翠，点头道：“四哥拟的，必然不会有差错。”
    盈翠刚要将礼单收好，云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张礼单上的字体怎么那么眼熟······
    “盈翠······”云昭慢慢道：“你刚刚，是不是说，那张单子，是四哥写的？四哥——亲笔写下的？”
    盈翠点头，不疑有他：“奴婢等在旁边，亲眼看四少爷写好的。小姐是看出哪里不对吗？”
    云昭感觉内心一下子五味杂陈。
    不对，当然不对，她好像有点明白云聿植为什么会把字帖从自己这里拿走，见她不好好临摹字帖还会生气——全因为，那字帖是他一笔一划亲自写出来给自己用的啊。
    这下麻烦大了。
    云昭几乎想立刻去跟云聿植说，自己不知道那是他专为自己制出来的字帖，如果知道肯定会好好写——但是，她还记得不久前云聿植刚来棠堂的时候，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她是不是不喜欢那本字帖，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算是最喜欢的字体了。
    以云聿植的性格，肯定不会相信她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字帖。这时候再去说，恐怕只会加重他的反感。
    “小姐，您还是早点休息吧？脸色怎么这样不好看？”盈翠关心道。
    云昭呻/吟道，“盈翠，我好想再捡一次玉佩给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