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小黑屋》38.惩罚洛氏

    “母亲，惟人还有云聿植。”洛敏娇不情不愿地提到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庶长子。“可以把他收养在我名下。”
    这样三房不就有嫡子了么？你还有什么借口能拿出来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纳妾？
    云老太太目光森寒地扫过去, 洛氏蓦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却强迫自己的眼睛不移开，同她对视。
    “大胆！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自称我的？这么多年惟人他纵着你, 倒让你有胆子骑到我头上了？”
    云老太太威严地喝斥着, 声音很大，外间本来还有些嬉闹的杂声, 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洛氏咬着唇, 心里着慌起来，这么多年云老太太即使不喜欢她, 面上却从来都只是普通, 今天是第一次这样训她，她这才知道平时老太太只是懒得跟她计较罢了。
    洛氏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但是云老太太目光一直在盯着她，好像把她架在炭火上炙烤一样难受。
    “媳妇、媳妇不敢, ”洛氏深吸一口气，索性豁了出去。“只是我决不许惟人纳妾。”
    她怕什么？反正就凭云惟人那个怂包的性子, 站在她那边自然是不必说。
    想清楚这点之后，她又恢复了淡然, 至少是表面上的。
    云老太太冷笑道：“七出云：不顺父母, 其为逆德；妒, 为其乱家。你不许？你凭哪一点不许？我倒是不知道, 国子监祭酒家的千金大小姐, 七出都犯了, 还有脸顶嘴, 洛家就是这样的书香世家？”
    洛氏脸色一白，眼眶骤然红了起来，她扭过头去，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实在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有想好应对之策。
    她日日一边厌恶着云惟人，一边享受他的讨好和关心，婆婆和公公都视若不见，她也自以为顺理成章，自以为丈夫就是低她一等，却从没有想到婆婆会突然寻她个猝不及防！
    赵氏做好人和稀泥道：“三弟妹和三弟感情甚笃，母亲自然看在眼里，只不过纳个妾进门而已，三弟妹何必想不开？等来日有了孩子，再从小养在你名下，岂不比现在接过聿植要好？”
    洛氏半点不理会她。
    赵氏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便也轻哼了一声，轻声嘀咕：“还不识抬举，我再不济，也是家中的嫡长女，父亲也是个清河知府，同你比又何曾差什么？
    惟德瞒着我在外面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来，我不照样好好替他打理？偏你就这么矫情。”
    洛氏闻言，扭过头盯着她冷冷道：“那是你自己犯贱，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氏头皮一跳，连忙喝道：“三弟妹，母亲面前，慎言！”
    赵氏早已跳脚起来，但是云老太太一眼扫过去，骂道：“坐好，犯的着跟这种泼妇一般见识？”
    话一出口就把赵氏心悦诚服地按在了椅子上。
    “来人，去叫刘妈妈来，把洛敏娇带到祠堂去！”
    丁香伺候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三夫人到底犯了什么错，急急忙忙去找来刘妈妈。
    刘妈妈正在后院轻点着老太太的库房，问清了命令，就带了几个得力的婆子，一径赶进屋来。
    洛氏正半跪在地上，不依不饶地问着云老太太她犯了什么错，她并非无子，凭什么就这样作践她。
    老太太瞧着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不耐烦。
    刘妈妈赶紧让婆子把洛氏搀起来带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云老太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很慢，但很坚定：“你别想拿云聿植来当借口，惟人的妾是纳定了，云聿植，明日开宗祠改族谱，就过继去四房当嫡长子！”
    洛氏听到这句话，心思转了转，立即明白云老太太打得是什么主意！
    说来说去，她到底还是替那个云昭打算，想找个人护着她，当她的靠山。
    洛氏嘴角噙起冷笑。
    她很快平静下来，先前本就是只是演给云老太太看的，她根本就不在意云惟人娶不娶妾什么的，只是在意为何云老太太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这个时候提。
    过继三房庶子去四房当嫡长子？
    想的真是便宜！不知道这事她有没有问过她那个懦弱没用的儿子？
    若是问过了，云惟人不敢不告诉她，这点自信并不用多说。
    洛氏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担忧地跟在身后的丫头梦儿，又向久福堂后院那里使了个眼色。
    梦儿自小跟着她，立刻会意，趁着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晃不过神来的时候，偷偷退出人群，绕过花丛，往另一边的抄手游廊上去了。
    刘妈妈要带着洛氏走，她却捂住了脚踝，无论如何都半扶着门槛，说自己刚刚磕着，走不了了。
    刘妈妈无法，只得叫两个婆子架起洛氏——“住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来，云老太太一众人看去，发现本来聚在另一个房间谈正事的人都过来了，云惟人跑在最前面，圆脸上罕见地没了笑容，很严肃。
    他向云老太太急急行了个礼，就立即转身亲自去扶洛氏。
    架着洛氏的两个婆子有些愣，下意识地放了手，但是云老太太喝道：“不许放，给我把她架走！”
    云惟人看着母亲，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云老太太整个身子都在颤，眼睛也在盯着他，似乎只要他一开口求情，便立即要倒下，显然气得不轻。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无法什么都不问清楚，就要求母亲放过敏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氏被架走。
    给他报信的洛氏陪嫁丫鬟梦儿催促他：“老爷，只有你能救夫人，你怎么能不管她？那祠堂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况且我们小姐身子——”
    她一时情急说错，急忙改口道：“夫人身子你也知道，那年生六小姐的时候难产，到如今都没有调养过来——”
    “别说了。”云惟人满脸不忍地打断她，“快跟去伺候夫人，如果那帮人敢对她不敬，就来告诉我，我必然会给敏娇讨回公道。”
    云老太太坐在内厅里，几个儿子、儿媳除了刚刚送到祠堂的那个，其余都全了，一个个坐在下手，沉思着不敢先开口。
    也不是不敢，主要是，这件事实在不好开口。
    母亲开口要云惟人纳妾，他们兄弟在这里，妇人们自然不用说话。
    云惟山一向对这种事情无感，他反正只有陈氏一位妻子，没觉得纳妾好，也没有觉得纳妾不好，未曾有过如何评价。
    云惟德也没说什么，赵氏在旁边盯着他呢。
    他偶尔瞟向云惟人两眼，都带着眼馋的羡慕，妾这种好东西，怎么会嫌多呢。
    若是三弟古板迂腐着不肯，他还真想代替三弟去娶一房回来。
    “母亲何故这么做？”云惟人想了想，尽量平心静气地问。
    云老太爷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他兄弟三个自小都是云老太太一手教养出来，自然也了解自己的母亲不是一个做事毫无道理的人，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想着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云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痛心，“母亲怎么会害你？你看看你大哥和二哥，膝下都有嫡长子可以承继家业，将来你百年之后，难道要让芷幽招婿回来？”
    云惟人一阵尴尬，但这件事他不能说没有考虑过。
    但目前当然不能说他想着等敏娇的身子什么时候调养好了，再努力一番，看看是否得子，云惟人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听不懂：“母亲，招婿有何不可？咱们云家虽不算泼天富贵，也不是一般小户。”
    “与我们芷幽家世门当户对的孩子能随便出来入赘？愿来入赘的人，人品教养又如何能那般正好配得上芷幽？”云老太太寒声问：“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还打算把芷幽的一辈子也搭进去？到时候她姐妹间相聚，再看看芷岚、芷绘，想及她自身，难保她不会恨你做父亲的，今日胡言乱语！”
    事实的确会如此，想到把他当做依赖的大女儿，云惟人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垂头不语。
    许久，他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那样，欣喜道：“母亲，聿植可以养到敏娇名下，作为三房的嫡长子！”
    “糊涂！”云老太太气得咬紧了牙关，发出的声音也有嗡嗡震鸣，“你若是脑子不清楚，我叫人来泼你几桶冷水！”
    云惟人颓然地瘫软到椅子上，手指不住在椅搭上花纹凸起的地方抠弄着。
    他、他根本没忘记，云聿植不是他亲生的孩子，甚至云老太爷当初给他的时候，还曾说过，有朝一日这孩子或许会离开云家，所以，云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还想说出来搏一搏而已，毕竟这件事，除了他，几个兄嫂和敏娇都不清楚。
    其他人诧异地看着像是说暗语的母子二人。
    云惟山刚打算开口，就听云老太太说：“老三，有件事我说与你知道，聿植那孩子，明天正式过继去四房，算是给惟瑾留柱香火。”
    云惟人没有再说话，沉寂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问：“母亲这么做是不是蓄意已久？”
    云老太太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逼得太狠，缓声道：“母亲不会害你。”
    她顿了顿，索性把所有的恶人都自己做了：“如果你不想看纳妾，母亲必做主休了洛氏。这十年来，我忍她也忍够了。你看着办。”
    云惟人垂着脑袋，像没有听见。
    云老太太也不管他，径直站起来出了门，外间还隐隐传来她吩咐下去的声音：“让三夫人在祠堂好好闭门思过，待到十五之后再出来。期间任何人不准去看她，否则，你们三老爷自己知道。”
    声音之大，明明是刻意要里面人也听见。
    赵氏和云惟德面面相觑，云惟德不当回事地笑了，赵氏面上不露喜色，心里却高兴不已，先前洛氏那样骂她，如今可不报应来了？
    那种阴森的祠堂，待上个半个月，母亲想的法子还真是妙。
    云惟山也是一脸漠然和不能理解，他直到现在都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必要闹成这种场面，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家中由母亲和嫡妻料理即可。
    不过光从这一点来看，他大概是要比三弟幸运一点，自陈氏嫁与他二十年来，家中上下无不服帖，他还真没为家里操心过，想到这里，云惟山又吹走茶沫喝了一口茶，有些同情自家老三。
    直到陈氏看了一眼他，还不着痕迹地借着为他添茶拿走了茶杯，云惟山于是咳了一声，说道：“母亲做事，自有她的道理。老三，你回去好好和弟妹说，她那样的人，最知书达礼，肯定能理解你。”
    云惟人冲他露出个苦笑，就再没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