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主事站在一旁, 本想插话说, 已经有小吏检视过了, 这位李监生确系男子。却是被夏侯明景警告性地横了一眼, 遂低下了头, 不再言语。不管五殿下是何用意,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事能多嘴的。
夏侯明景却是冲孟韶笑道:“就是,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我听他的声音,八成是男子。不过, 即便他是女子,孟弟也吃不了什么亏啊。”
见孟韶依然站着不动,又沉声道:“难道这么一点儿小事, 孟主薄还要推脱不成?”
听夏侯明景都叫自己孟主薄了, 孟韶额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第一次安排的差事, 自己就不干,会不会得罪了夏侯明景啊?孟韶记得, 他可是有些喜怒无常的。上一次自己不过是求一个出京的差事, 他就恼了。
她心一横,豁出去了!不就是摸一个男人吗?反正自己已经当了十多年男人了, 以后也不打算做回女人,那还在乎这些所谓的名节做什么?
“殿下, 我这就去。”
孟韶说着, 硬着头皮迈步向前, 走到了牢门前。早有狱卒打开了牢门。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孟韶, 那李监生却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大叫着开口道:“还有完没完!总是这么验来验去的?我都招认了,我就是男人,男人!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验的?我说的冒名捐监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没个人来问我?今天,我索性把衣裳脱了,叫你们验个够!”
说着,李监生就用力撕扯起自己的上衣衣襟来,反正上面也没几个扣子能用了。那天早被高元豹那个混蛋扯掉了大半。
孟韶一看他衣襟大敞,已经露出了里边的中衣,下意识地就抬手捂住了眼睛。
夏侯明景脸色也有些变了,冷声道:“孟韶,回来,不必验了。”
说完这句话,他心中立时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着孟韶走向那人时,他的整颗心都是提起来的。孟韶要真是女子的话,看了男人的身子,可如何是好?他要是男子的话,去摸一个男人,夏侯明景也觉得十分恶心。
孟韶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赦免”,忙高兴地转身退出了牢房。吕主事见夏侯明景脸色难看,忙叫狱卒制止了李监生。
夏侯明景沉着脸道:“好了,你不是说有冒名纳捐的秘事吗?这就招来吧。”
李监生见夏侯明景只穿了一身常服,一旁的主事虽对他恭敬,却也只是个六品官,还以为夏侯明景顶多不过五品,就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要见侍郎大人!”
吕主事一瞪眼,厉声喝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五皇子殿下!”
“啊!皇子……殿下!”李监生将这几个字眼在嘴里念叨了一遍,才大惊,急忙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说道:“请殿下一定为小民做主。”
吕主事又喝道:“还不快说事!殿下哪有工夫听你啰嗦!”
“是是是!”李监生连声称是,又磕了两下,才说了起来。
原来,那高监生冒了村里人的名字捐了监生后,因他父亲曾在县里做过皂吏,认得县太爷,于是就做了那中间牵线之人,这些年曾帮不少不能纳绢之人或假造身份,或冒名顶替纳了监。不但他赚了不少钱,县太爷应该也拿了不少。
其实县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是事不关已,所以无人告发。李监生也是无法了,才想着将他供出来,好换自己能从轻发落。
夏侯明景听完,眉头轻皱。
其实他一直对纳粟捐监之事不太赞同,这其实就是卖官鬻爵罢了。太子也与他持相同意见,甚至曾经就此事写过一份折子,劝谏父皇。却被父皇训斥了一顿,说太子不知钱粮生计。朝廷连年亏空,西北又有战事,要是禁了捐监,朝廷又要少一大笔进项,却哪里去找补?
可普通平民捐监也就罢了,如果皂吏、娼妓之子也都捐监纳贡,甚至成为官员,那朝政岂不更乱?百姓日子就更难过了。
不过,也不能听这李监生一面之辞,夏侯明景决定亲自到三川县去访问一下,顺便也了解一下民情。
于是,等出了牢房后,夏侯明景就吩咐吕主事先回户部,却对孟韶说:“你跟我去一趟东宫。”
他要微服出去,总得跟皇兄商议一下才行。
孟韶跟着夏侯明景到了东宫。
只见高高的朱红色院墙庄严肃穆,金黄的琉璃瓦耀人眼目。越发让她觉得自己身份卑微。这一时她还能跟着夏侯明景来东宫,要是身份暴露,只怕就只能去牢里待着了。
一想到身世问题,孟韶自然就又想起了葛安智。他是太子的老师,在这里不会遇到他吧?想到这个可能,孟韶更加紧张了起来。
今日在夏侯明景面前已经失态了好几次了,孟韶刻意将自己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却不知出气声已经有些短促了。
夏侯明景就走在他身旁,立时就察觉了他的细微变化。不过这一次他倒是不疑有他,孟韶第一次来东宫,有些紧张也不稀奇。
他冲孟韶淡淡一笑,道:“不用紧张,皇兄是很随和的人。”
孟韶急忙点了点头,冲夏侯明景感激地笑了笑。
看着孟韶的笑颜,夏侯明景觉得自己的手有些蠢|蠢|欲|动,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夏侯明景对自己总想要亲近孟韶的举动很是奇怪。不禁又想起刚才他叫孟韶去查验李监生的身份时,他那紧张的样子,难道他其实真的是个女子,所以自己才会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不然自己那样厌恶断袖,怎么会产生亲近他的心思呢。
夏侯明景心思纷乱,将手负在身后,大步进了东宫。还是先把冒名纳捐之事办了,至于孟韶是男是女,以后再慢慢试,不着急。
孟韶跟着夏侯明景进了东宫的外书房,一抬头,就见一个约二十八、九岁的男子,端坐在云龙纹描金紫檀座椅上。穿了一身黄色绣金线蟒袍,头戴一顶白玉冠,眉眼与夏侯明景颇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比夏侯明景看起来温和一些,想必就是太子了。
而他的身旁站了一人,赫然就是葛安智。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