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韶跟清绮从成衣铺子里出来, 清绮手里捧着孟韶执意给她买的一条十二幅石榴裙。这种裙子最近在京城里十分风行, 李府里的主子们就不用说了, 就是丫环、媳妇们, 手里有余钱的, 也都会买一条来穿,不过是比起主子们来, 料子要差一些罢了。
孟韶留意过,清绮好几次看着人家的裙子,眼里露出羡慕的眼光, 所以清绮一再说她不喜欢,孟韶还是执意给她买了。
清绮另外还扯了几块浅色的松绫布,说是要做些夏日用的肚兜, 剩下的还能做些手绢。两人正打算再找个绒线铺子, 配些各色丝线呢, 谁知就看见了独自一人在街上闷头乱走的夏侯明景。
孟韶在后面喊了他一声:“殿下!”
他却像是充耳不闻一般,继续闷着头向前走着, 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面,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韶快走几步,追上了他, 又喊了一声:“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夏侯明景这才回过头来,一见是孟韶, 茫然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惊喜。
夏侯明景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色瑞鹤祥云暗纹锦袍, 袖口和袍角皆镶了淡金色的宽边, 身形修长, 回首间,俊逸的眉眼微微上扬,黑色的眸子一亮,叫了一声:“孟弟——”
待看见了站在孟韶身旁的女子,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沉下去了,问道:“这位是……?”
孟韶想着,上次因为义父逼她娶宋怀云一事,她曾求过夏侯明景,也曾跟他说起过清绮,也就没避讳,直接说道:“这是清绮姑娘,我跟您提过的。”
又扭头对清绮说道:“这就是五殿下。”
清绮忙蹲身福了一福:“民女见过五殿下。”
这时,夏侯明景也想了起来,这位女子就是孟韶喜欢的人,为了她,还不惜与李泰做对。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就极不舒服,又看了清绮手里捧着的衣服,心想,孟韶这小子,别看有些娘气,倒是知道疼人。
突然之间,夏侯明景越看清绮越不顺眼,觉得她哪儿都配不上孟韶。遂决意要将她支走,就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称呼我侯公子就行了。”
又对孟韶道:“孟弟,既然遇上了,何不找个地方喝两杯?”
孟韶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在她看来,跟夏侯明景的关系自然是越近越好的。只是……
她扭头看了看清绮,说好陪她出来逛的……
清绮一看,忙道:“爷,您只管去。我自个儿去买些丝线,这就家去,不妨事的。”
孟韶有些为难,虽说国朝这些年很是太平,这又是在京城里,天子脚下,可是清绮一个人,又是个姑娘家,万一要是遇上什么事……
夏侯明景一眼就看出了孟韶的顾虑,他朝后面招了招手,只见两名身穿黑衣的,长相毫不起眼的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
原来夏侯明景看似是一个人在逛,其实后面远远地跟了好几名侍卫。
夏侯明景吩咐道:“陪这位姑娘去买丝线,买完后送她回家。”
“是。”其中一个低声应了,就站到了清绮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另一个却又退回了原处。
孟韶抱了抱拳:“怎么好劳烦殿……侯兄?”
夏侯明景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见有人护送清绮,孟韶放了心,又低声嘱咐了她两句,叫她买完丝线就回家,别在街上乱逛。这才跟夏侯明景说道:“侯兄,我们走吧。”
把夏侯明景看的,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这才分别多大一会儿,两人就粘粘糊糊的,一副难舍难离的样子。
心情不好,他就没再说话,只微一点头,抬脚就往前走去。
对于夏侯明景的不豫之色,孟韶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因为刚才遇到夏侯明景时,他脸色就不太好,也许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她快步跟在夏侯明景身后,两人随意寻了一个酒楼,找了一个雅间坐了下来。
由于离饭点儿还有点儿早,所以楼上并没什么人。两人叫小二先上了一壶茶,又点了两样略费时一些的菜,叫厨下慢慢做,又吩咐小二,中间不要上来打扰。
小二连声应了,泡好茶就下楼去了,走时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孟韶走了多半个早上,也有些渴了。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斟酌着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有心情到街上来逛?”
夏侯明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哪里有什么心情?不过是心里不高兴,却又没地儿可去,所以才在街上随意乱逛的。
孙季圣和吴祭酒都招了,也供出了老二与五灵道长暗中勾结,贪墨书院银子的事儿。
证据他都禀报给了父皇。父皇大怒,当场就要治老二的罪的。可是听闻消息的蒋贵妃赶来一通哭,父皇就又心软了。只叫人看住了老二,说是还要再派人核实一番。
夏侯明景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一次又不能把老二怎么样了。父皇如今年岁大了,心倒是越来越软了。
想当年,他小的时候,父皇可是心硬的很。对他这个没娘的孩子不闻不问倒也罢了,只因为吴王叛乱,皇子们都没了成年后直接封王的待遇。老二出去建府的时候,就只封了个侯爵,任蒋妃再哭,也没有心软。
可如今……也不知是父皇年纪大了,心肠软了,还是蒋贵妃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对老二一派是一再纵容。
出了这事,夏侯明景就建议太子大哥,将孙吴二人转移地方,派人专门看守。可是皇兄却认为没必要,结果叫老二暗中派了人,把孙季圣在牢中毒死了。
最主要的证人死在了牢中,老二立马就倒打一耙,说孙季圣是与太子串通好了,专门诬陷他的。
父皇就把皇兄叫了去,大骂了一顿,当然,对于夏侯明景更是没有好脸色。
夏侯明景心中郁闷,这才出来闲逛的。只是这些事跟孟韶却是有些不好说。
他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在宫里待着没什么意思,所以出来走走。”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就要出宫建府了,到时你到我府里来当差如何?”
出宫建府?皇子不都是成亲时建府吗?孟韶举着杯子的手一顿:“殿下要成亲了?”
夏侯明景见孟韶说到他成亲时,神情有些怔忡,心中不由得舒坦了不少。
他浅笑了一下,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年纪也大了,总住在宫里,有些不方便。”
其实他今年已经十七了,就算不成亲,也该议亲了。可是蒋贵妃怕他娶了背景深厚的皇子妃,太子这边会更加势大。要是选一般的人家,又怕皇帝不同意,索性也就不提这事。皇帝如今一心修道,自然也不理会这事。
只是如今他帮着皇兄做事,住在宫里到底是不方便,所以皇兄前一阵子求了父皇,让他先出宫建府,父皇也同意了。
孟韶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不方便,想见他一面都难。
要是能到夏侯明景身边当差,以后见到葛安智的机会就少多了,想到这儿,孟韶高兴地说道:“好啊,能到殿下|身边当差,小的是求之不得啊。”
孟韶的样子很是雀跃,丰润的嘴角勾起,眉眼笑得弯弯地。
夏侯明景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心里都明快了许多。他笑着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在左春坊可还做得惯?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跟我说。”
听夏侯明景提起左春坊,孟韶不由得想起了葛安智。
真是的,想起他都让人觉得恶心。
只是这事却是不好跟夏侯明景说的。孟韶就笑了笑道:“做得惯,做得惯。同僚们都很好相处。”
夏侯明景盯着孟韶的眼晴看了一会儿,孟韶觉得似乎被他看穿了心中所想一般。
只听夏侯明景问道:“真的没什么事吗?”
孟韶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我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抄文书、送文书罢了。”
夏侯明景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点的菜也就上来了。因为两人只是随意进了路边的一个酒楼,所以菜色虽然看着不错,味道却是不怎么样。不过孟韶见夏侯明景倒是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
因为得了夏侯明景的话,知道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左春坊,去夏侯明景那里当差了,所以孟韶心情很是不错,就连听到别人提起葛安智,都没那么恶心了。
这一日,姚勋能安排她去往文渊阁去送文书。
文渊阁是内阁所在地,葛安智就在那里办差。
孟韶想着文渊阁那么多人,她去了还不一定能遇到葛安智呢,所以也没有多想,拿了文书就走了。
等到了文渊阁后,守门的小吏听说他是左春坊的录事,前来送文书的,就指点他上二楼,进那个那个房间。
孟韶上了二楼,七拐八拐地找到小吏说的那个房间后,敲门进去,就见葛安智一个人坐在桌案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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