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孟韶吃惊的样子, 夏侯明景也略有些尴尬。
可要是不扶他的话, 他又不忍心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
叫别人扶的话……夏侯明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 还有内侍田守朝……感觉谁都不合适。
所以, 只能是他亲自扶。
不过孟韶的胳膊可真细, 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男人。
夏侯明景心下悸动,脸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沉声道:“走吧。再晚了,老四就出宫了。”
孟韶应了一声“好”,就由着夏侯明景扶着了。毕竟有人扶, 她走路还能轻松一些。再说了,她从小一直在男人堆儿里混,自己也把自己当一个男人看。被人扶一把, 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就这样, 孟韶慢慢走着, 夏侯明景轻轻扶着,两人相偕走在宫道上。没过多久, 就在事先安排好的地方, “正好”遇到了四皇子夏侯明昌。
四皇子与二皇子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都是蒋贵妃的儿子。只是二皇子为人精明, 颇有城府,而四皇子却是个粗俗鲁莽之人。
他一看到夏侯明景与扮成了孙季圣模样的孟韶, 先是一惊, 道:“他来宫里做什么?”然后再一看夏侯明景竟然扶着孙季圣, 突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孟韶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来之前, 夏侯明景已经跟她说过了四皇子的性情及为人,知道他有时候有些不着四六,但她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愣神之间,就见他终于停住了笑,指着夏侯明景说道:“你不是最厌别人碰你吗?以往我拉你一下,你还向我发火,今日怎么倒来扶一个老头子?”
跟在夏侯明景身后的小内侍田守朝悄悄抬头,瞥了四皇子一眼。
刚刚,殿下要扶那个叫孟韶的人时,他就已经暗暗惊诧不已了。 他是从小跟着五皇子的,自然知道他的脾性,最厌别人近身,就连他们这些内侍,也不用他们贴身伺候的。
不过,他虽惊诧,却是不敢说什么的,只低着头,当没看见一样。却没想到,四皇子竟然就这样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田守朝本以为主子要生气,没想到夏侯明景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我带孙大人去见皇上。他的脚在狱中受了点儿伤,且他检举有功,年纪又大了,我扶他一扶不是很该的么?四皇兄有什么好笑的?”
四皇子一听孙季圣竟然招供了,朝他一瞪眼睛道:“你就不怕我二哥……”说到这儿,他猛然住了口,像噎住了一般,哽了一下子,才接着说道,“你就不怕我二哥不让梁五嫁给你儿子了?”
四皇子大概会说什么话,以及如何应对,这些夏侯明景都跟孟韶交待过了。所以她很镇定地开口道:“四殿下说笑了,如今下官已是获罪之身,哪里还敢奢望梁侯爷肯把孙女儿嫁于我家?如今我已不做他求,只盼我孙家后人能平安度日罢了。”
孟韶一说完,不待夏侯明昌回答,夏侯明景就开口了,他目光直视着夏侯明昌,问道:“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要孙大人拒不认罪,二哥就会让梁大人将孙女嫁与他儿子了吗?”
夏侯明昌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得他抓耳挠腮的。母妃跟二哥都特意交待他了,不管跟谁,都不要提起书院贪墨那件事,就当是不知道。
可是他……哎,怎么又被老五带着走了?四皇子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夏侯明景这话是个陷阱。他要说是的话,岂不就证实了二哥与孙季圣有勾结了吗?他才没那么傻呢。
可他也没那么聪明,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夏侯明景神情淡然,话语间却是继续逼问道:“哦,哪四哥是什么意思?”
夏侯明昌急了,一甩袖子,嚷嚷道:“反正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着回府呢,我可不像你,孤家寡人一个。”说完,急慌慌地带着人出宫去了。
夏侯明景一手扶着孟韶,非常淡定着看着老四走得没影儿了,才说道:“走吧。”
谁知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内侍来报告,说是皇上去惠妃娘娘那儿去了。
夏侯明景略沉默了一下,神情有些遗憾地说道:“那,只能改日再去见父皇了。”然后依然扶了孟韶,一行人又返回去了。
而不远处的一个隐蔽处,吴祭酒将这一幕全都看到了眼里。他吃惊地瞪着带他过来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全彬,说道:“你是故意的?”
李全彬是李士其的父亲。当初被抓的时候,吴祭酒就有些怀疑李士其是奸细了。可是当李全彬偷偷跟他说,可以带他面见圣上时,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这根稻草。
如今看来,不管是李士其,还是他的父亲李全彬,全都是太子一伙的,今天李全彬说是带他去见圣上,其实不过就是想让他看这一幕罢了。
只是虽然明白这都是太子的人刻意安排的,可吴祭酒还是绝望了。刚才孙季圣说的清清楚楚的,他已经招供了,那么自己再坚持还有什么用?
于是,绝望的吴祭酒回了牢房后,就全招了。包括二皇子就是他们的幕后主使和后台。
后来,夏侯明景又安排孙季圣看了一场吴祭酒招供的戏,孙季圣自然也只能招了,这是后话。
却说孟韶,回去后卸了妆,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才去问夏侯明景,她的事情怎么办。
夏侯明景略想了一想,道:“你先回书院,这里有只哨子,要是有事,你就吹三声,自有人来报我。”
孟韶接过那哨子一看,只见乌沉沉的,好像是铁制的,上面一丝花纹也无。
心想,这东西吹出来的声音能有多响?万一要是夏侯明景的人听不到怎么办?
她抬眼看向夏侯明景:“殿下,到时你可一定要快些来啊,不然我可就完了。”
夏侯明景一哂,道:“你还不相信我?”
孟韶见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望来,目若点漆,眼底似是带了一点儿恼意。孟韶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不相信殿下,而是,怕这哨子不够响,殿下的人听不到。”
夏侯明景将那哨子从孟韶手里又拿了回来,放在嘴里只轻轻一吹,一阵嘹亮的声音就传了出去。声音有些大,把孟韶吓了一跳。
夏侯明景将哨子又放回了孟韶手中。
那哨子上仿佛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孟韶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将哨子攥在了手里。
只听夏侯明景又叮嘱道:“记住,要连吹三声才行。”
“好,我记得了。”孟韶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过殿下。”
孟韶本以为她才走了半天,义父肯定还没有发现她不在书院。谁知她到了书院大门口,一下马车,就见门口站了一个李家的小厮。
那小厮一见她,立时就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放。
“哎呀,我的孟小爷,你跑哪儿去了?害得老爷和大爷满世界找你!”
原来,那两个奉命看管孟韶的小厮,一觉醒来后不见了孟韶,急忙就去报告了李泰。
当时李泰与李卓才父子二人正要去衙门,李卓才就说是他放孟韶回书院了。
李卓才本以为父亲最多骂他两句也就罢了,谁知父亲却执意要去书院,把孟韶带回来。
李卓才违拗不过父亲,只好随着他一起来了书院。谁知到书院一问,孟韶竟然没有来!
父子二人这下着急起来,不但派了家里的许多下人出去找,连书院里孟韶的同窗都惊动了。宋怀瑜更是后悔万分,自己不该跟孟韶吵架的,就算是想让他娶自己的妹妹,说话也该和软些。所以他也发动了许多人去找。
还是李卓才心细,怕孟韶万一回书院来,所以就留了一个下人在书院门口等着。
如今果然等到了。
孟韶一看这全城大搜捕的情形,心底一阵发冷。那小厮一副埋怨的口气,问他去哪里了,她也不理,只拿出那只哨子,用力地吹了三声。
把那小厮震得捂住了耳朵:“你吹什么呢?这么大声儿,差点儿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孟韶被带回李家后,就见清绮已经跪在那儿了。
见她进来,李泰用力一拍桌子,谁知用力过大了,将书案上的一盏墨水都震得洒了出来,洒了他一袖子。
李泰气急败坏地甩了甩袖子,哪里甩得掉?他瞪着眼睛,指着孟韶,几乎要跳起来了:“说,你到哪里去了?小小年纪,一个不如意 ,你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清绮跪在一旁,急忙朝孟韶使眼色,叫她赶紧认个错,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孟韶却是上前一步,将清绮扶了起来,说道:“清绮姐姐,你又不是李家的奴仆,不必跪着。”
哎呀,这是要造反啊?!李泰气得抓起桌上的砚台,就要砸向孟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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