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早, 晨光熹微, 灰白的天空中, 甚至还有几颗疏淡的星子挂在空中。街上已经有稀疏的行人行走, 不过大多都是扫街的、挑粪的, 以及赶早进城来卖菜的。
宋怀瑜踏着晨熹而来,看到孟韶时, 脸上全是惊喜:“孟弟,你怎么也来得这样早?”
孟韶忙笑着迎了上去:“宋兄,你今日怎生来得这样早?往日, 你可是不睡到最后一刻,绝不肯起的。”
看宋怀瑜今天心情不错,孟韶觉得现在求他点什么事儿应该很好办, 何况两又是好友。
于是, 她不等宋怀瑜回答, 就道:“我们往那边走走,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说。”
这里毕竟是书院门口, 万一遇到别的同窗就不好了。
孟韶要叫他到一旁去说小话, 宋怀瑜自然是无有不从的。他高兴地随着孟韶往远处走了走了,到了书院院墙的一个拐角处。
“孟弟, 是什么事啊?”宋怀瑜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孟韶。
昨晚母亲说了,要把妹妹许配给孟韶, 还说已经跟李府尹提了一句, 过不了多久, 孟韶就会是他的妹|夫了。
宋怀瑜高兴得无可无不可的, 以后他可就真成了孟弟的兄长了,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多好!
他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早上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再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了床,兴冲冲地来书院了。
却没想到孟弟比他来得还早,下车的一刻,看到站在书院门口大柳树下的孟韶,宋怀瑜心里只觉熨帖无比。
孟弟这是跟他一样,也高兴地睡不着了吧?
不过听孟韶说完了话,宋怀瑜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瞪着眼,问道:“你不想娶我妹妹?为什么?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再要成了亲,你就是我的妹|夫,我就成了你的大舅哥,简直就是亲上加亲,这样不好吗?”
这算是什么亲上加亲?孟韶暗暗腹诽,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本只是一个书吏的儿子,而且我的亲生父亲早在我小时候就给我定好亲事了,所以……”
“哼——”宋怀瑜冷笑一声,“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你无非就是嫌弃我妹妹跟孙文昌有私情,所以才百般推托的!”
孟韶低了头,没有说话,如果他非要这样认为,那就随他怎么想吧,反正只要能把这门亲事推了就行。
看着孟韶垂头默认的样子,宋怀瑜满腔的恼怒之火,突然就又熄灭了。只要孟韶不是因为厌恶他就行了。再说了,任谁也不愿意自己将来的妻子心里想着别人啊。男子汉大丈夫,谁愿意绿云罩顶?
他又低下了声气儿,劝孟韶道:“孟弟,你放心,我妹妹只是年纪小,一时被孙文昌给蛊惑了。以后只要你常去我家走动,以你的风采容貌,过不了多久,我妹妹就会喜欢上你的。”
孟韶抬头,直视着宋怀瑜的眼晴:“可是,令妹心中所思所想就不管了么?她要是一直喜欢孙文昌,决不变心呢?”
宋怀瑜被孟韶那清澈坦荡的眼神看得,心里又恼了起来。
“孙家以前看不上我妹妹,还想逼着让她做妾。如今,孙家犯了事儿,家都被抄了,我帮着他们找房子安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还想把我的妹妹赔给他家?他一个罪臣之子,想娶我们侯府的姑娘?做梦去吧。”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孟韶想说,宋家妹妹嫁不嫁孙文昌都跟她没关系,只要不嫁她孟韶就行了。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她正色道:“宋兄,我只是想说,我真得已经定亲了,并非只是推托之辞。不过是对方门户不高,义父有些看不上罢了。”
“小弟不忍违背先父遗命,停妻另娶,还请宋兄能一力相助,劝令堂大人收回成命。”孟韶说着长揖到地,“小弟这里谢过宋兄了。”
哼,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愿意娶他妹妹,不愿意与他成为姻亲吗?说什么以前定过亲了,以前定过亲的话,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宋怀瑜气道:“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就等着娶我妹妹吧!”说完,一甩袍袖,往书院方向去了。
他孟韶不是最怕他大哥和义父吗?我宋怀瑜就等着看看,看他敢不敢与李家闹翻。
望着宋怀瑜远去的背影,孟韶发了好一阵子呆。她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她以为宋怀瑜一定会帮她的,结果……宋怀瑜竟然是这种态度。
孟韶浑身无力,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腿一软,蹲在了墙根处。她以手捂脸,心中满是绝望。
大哥帮不了她,宋怀瑜不管她,而侯明……自从那天在五君观不远不近地看了一眼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自己总是心存幻想,幻想着他并没忘了自己,也并不是生自己的气,而是案子还没结,太忙了,顾不上而已。可如今看来,大概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吧。如今陈监丞、吴祭酒全都被抓起来了,他还会有什么顾虑?能有多忙?要是真想用她的话,早就应该派人来找她了吧?
孟韶在墙根蹲了一会儿,直到腿都有些麻了,才站了起来。她跺了跺麻木的双|腿,一咬牙,跑吧!如今的自己,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正好今天本就是出来“逃难”的,她让清绮将两人手里的金银细软全都带在了身上。而清绮的落脚之地她也是知道的。因为早上出来的太早,她是将清绮送到了地方后,才回的书院。
孟韶一边走,一边想着。今日的时机也挺好,大哥以为自己回了书院,义父那里也有大哥顶着。出京城不用路引,再远的话,就要用了。不过她和清绮可以先躲到下面的县里,等想法子弄到路引后,再往远处逃。
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儿等到下次休沐,大哥才会发现她根本就没去书院。到那时,她与清绮早就跑远了。
孟韶一边匆匆地走在街上,一边想着逃跑的方法与路线,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孟韶。”
孟韶一抬头,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自己面前,要是再上前一步,就要撞上去了。
而夏侯明景正端坐车中,挑着车帘望着她。
只见他一身墨蓝色五云翔鸾纹锦衣,飘逸的头发用一个简单的白玉冠绾起,可能是天气热了,手里还拿了一把洒金折扇,容颜如玉,眼神中中满含责备:“想什么呢?怎么也不看路?”
孟韶又惊又喜,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殿,殿下?”
夏侯明景冲她招了招手,“来,上车来说。”
“哦。”孟韶应了一声,早有小侍人搬了车凳过来,请孟韶踩了上去。
等上了车,孟韶一打眼,就见这车厢比一般的马车要宽敞不少。车底及四壁都铺了绒毡,踩在上面一丝声响也无。正中的小桌上放了茶水、点心等物,盛器都是特制的,可以固定,即便车子行驶起来,也是丝毫不会洒出去的。
夏侯明景指了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坐吧。”
待孟韶坐下,又问:“这大清早的,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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