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物语》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
    枯藤老树昏鸦，土坯茅草人家，泥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凄景让人惊诧。
    虽说秋天事先做好了思想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所见弄得眼红鼻酸。他不算是个同情心丰富的人，但李老根一家的凄景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
    泥土建造的小屋，上面只用茅草覆盖，真不知道如遇上大雨大风，这小屋是怎么支撑过去的。进屋看看，里面更是让人看了心酸。小屋并不大，且只有一间房。尽管李老根夫妇的吃喝拉撒的用具全在这小屋，而小屋却仍显得有些空荡。一块木板搁在地上，上面铺点稻草，再加一条破棉絮，那就是床。一张快散了架的四方桌，那是李老根的饭桌。然后就是角落里那泥土垒起的土窑，算是灶头。
    “天呐……墨煜衡，他们到底是怎么过的？”秋天拽紧了墨煜衡的衣袖，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却掩不了李老根老夫妇那热情好客的爽朗性格。那对淳朴善良的老夫妻，几乎要掏尽了家中所有的存粮来招待墨煜衡和秋天。
    这下秋天不但心酸，连鼻子也酸了：
    “李大娘，您别忙乎了，我们来打扰你们，已经很不好意思，怎能再叫你们拿出所有的粮食来招呼我们？你放心，今晚的晚餐尽管交给我，我会解决的！”
    “可是……”淳朴的老妇人，见衣着华丽的贵妇人这样亲切的跟自己说话，一时不知错所：“怎好让客人……”
    墨煜衡道：“老人家，你就放手让他去做吧。”
    或许是墨煜衡天生的王者风范让两位老人不自觉依附着他的话，垂下手，低着头站在一边，不敢再开口。
    看此情景，秋天不禁责怪起墨煜衡来：“干吗那么严肃？你吓着他们了！出去，到外面帮我垒个土灶，在这里烧火，非弄得满屋烟尘不可！”
    墨煜衡挑眉，这猫儿，使唤他倒是使唤的顺口。他走出小屋……
    …………
    一个时辰后，满满一桌的菜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虽说是满满一桌，但也只不过三道菜而已，李老根家盘少，桌也小。
    天已全然黑了下来，就着暗淡的烛光，菜色看得并不分明，但就香味而言，已经是让人垂涎三尺了。
    “来来来，大家站好，反正凳子不够，我们干脆办个螃蟹自助餐！”
    [秋天，你说自助餐，他们能听懂吗？]已经完成任务的阎修狄道。
    自助餐？三个古人当然听不懂。可两位老人不敢开口问，而墨煜衡则是怕引起秋天思乡的情绪，也不开口。
    所以……
    [管他听不听得懂，你看他们也没提出来问我……不要管这些事情了……]
    “由于时间比较仓促，原料也不太够，所以只做了几道简单的。先给你们介绍这个非螃蟹的菜，蚝油牛肉。因为螃蟹吃得太多不好，所以又做了其他的菜。”
    摆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盘还在冒着热气的，香气四溢的菜色。夹起一块，薄薄的一片，厚度均匀，足见做菜之人刀功的深厚；放入嘴里，蚝味的鲜浓已经充分融入了牛肉中，恰到的火候让牛肉滑嫩爽口，没有丁点的肥腻感觉。
    “好吃！”阎修狄赞不绝口，筷子不停往盆里伸。
    秋天一掌拍住他的手：“你还吃得少嘛？这些是我做给李老伯和李大娘吃的，你给我悠着点！”
    而墨煜衡则是疑惑着开口：“猫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材料？”贫穷的李老根家，决不可能出现这些昂贵的材料。
    “嘿嘿……”秋天笑眯了眼：“这些啊，都是我让修狄侄儿到李村长家中取的。他家不是要招待你嘛？我想肯定有不少的好东西，就让修狄侄儿走了一趟，果真……嘿嘿……”
    墨煜衡尝了一块：“这个菜口味很独特，调味料是独家秘方吗？”
    秋天一愣，唐朝的时候，还没蚝油的吗？他看看一旁干笑中的阎修狄。
    [呵呵，我喜欢吃蚝油牛肉，可是这里好像找不到蚝油，所以，我到你家厨房去找了些来……] 阎修狄以心声对秋天解释着。
    秋天跳了起来，激动的揪住阎修狄：“你……你说什么？”
    [啊……别激动啊，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阎修狄瞄了瞄被秋天突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的老夫妇。
    理智回笼：[你……你的意思，这些蚝油是从我家找的？我二十一世纪的家？]
    [对！]
    [……你能穿越时空？]
    [对，但是我没能力带一起回去。]怕秋天又揪着自己嚷嚷回家，阎修狄连忙补充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能回去？]
    [你没问我啊。]阎修狄答的无辜。
    秋天忽然瞄到墨煜衡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哼……现在时候不对，一会儿再修理你！]
    墨煜衡知道秋天和阎修狄有着除了开口说话以外的另一种交流方式，一种他听不到的交流方式。他们所交流的内容必定和那个世界有关，想到这个，墨煜衡就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闷，沉闷到那对老实巴交的老夫妇不自觉地放下了筷子不敢再动。
    秋天当然察觉了墨煜衡的怒气，可他不明白他在不爽什么。气氛好像是他弄糟的，他得负责重新搞活。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了？”他没有为刚才自己的举动做出解释，只是招呼着大家继续动筷子。
    “啊……光顾着这个牛肉，我忘了还有粥呐！这叫蟹粥，顾名思义，这个是用蟹做成的。”
    在每个人的面前早已盛好了满满一碗的粥。煮成的蟹粥呈金黄色，油亮剔透，其味鲜美无比，让人不禁一口接着一口，不一会儿整碗粥便下肚了。热热的粥，使人吃得直冒汗，全身感到舒服。
    “啊……好吃！”
    阎修狄满足的拍拍肚子。李老夫妇虽不像阎修狄表现的那么夸张，可从他们激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也吃得相当满足。唯独那墨煜衡，刚才被破坏了心情，显得食不知味。
    秋天笑道：“那么容易满足啊？肚子里还有空吗？最后的主菜上场了！”
    他起身，从锅里拎出四只体态健壮、通红的大螃蟹：“这个是今天的主角：清蒸大螃蟹！”
    阎修狄迫不及待的挑了一只，掀开蟹盖，金黄的蟹黄带着扑鼻的特有芳香，不禁使人大咽口水。
    举筷才想吃，却被秋天大喝一声：“慢着！”
    筷子愣在半空中，疑惑地抬头。
    只见秋天又笑眯眯的端来一碗调味料：“吃这个清蒸蟹，怎么能少的了我们秋家的祖传沾酱！”
    哦，原来如此。阎修狄点点头，吃清蒸螃蟹，沾酱也是个关键。小心翼翼的从蟹壳中挑出一块蟹黄，沾点讲汁，闭上眼，张大嘴巴，只等享受美味，却听得耳畔又传来：
    “慢着！”
    诱人的蟹黄停在了嘴边。怎么吃个清蒸蟹那么麻烦？！
    每个人面前出现了一小碗晶莹的白米饭：“吃蟹黄，光沾酱不够！还要有白米饭！一口白米饭，一口蟹黄，用力咀嚼，米饭的甘甜与蟹黄的鲜香充分融合，那味道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秋天光用说的就流出了口水，看他那享受之极的表情，仿佛真的如置身仙境一般。
    阎修狄半信半疑的照着秋天的说法入口……果然…………蟹黄的鲜香被酱汁充分引导了出来，融入米饭的香糯，后来更有一丝丝的甜味充满了整个味蕾。
    “真的很不错！”就连墨煜衡，也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沉浸在珍馐所带来的幸福中。
    “呵呵……”能得到墨煜衡的称赞，秋天笑得开心，莫明的开心，连他都不知道的好心情。
    一顿晚餐，终于在和乐的气氛下宣告结束。
    晚餐后，秋天一行人又和老夫妇两闲扯了会李家村的情况，墨煜衡也不忘打听李村长儿子之死的消息。
    “二牛啊，可不比他个吃人的父亲，老实、憨的很，唉……可惜了那个孩子，李村长的独苗啊！”老夫妻说的一脸的惋惜。
    告辞时，墨煜衡留下了五十两银子，改善老夫妻的生活。两位老人感激涕零，只差没跪下道谢。一番场景，又让人莫明感动一番。
    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墨煜衡心有点郁闷，他十分介意秋天的那个世界，却又不敢开口问些什么。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的不洒脱，他自嘲。
    而秋天则从墨煜衡的问话中也大约猜出了些许墨煜衡此行的目的。哼哼，果然，带他到这里不仅仅是玩的，还有其他事。不过，那毕竟是他墨家的事情，他先观望会儿，好玩再掺一脚。
    至于人小鬼大的阎修狄，也对那李二牛之死产生了兴趣，正考虑着其中有何奥妙的关系。能让隐城的大当家出马，这事儿决不会是桩普通的命案！恩……一会儿到师父那里去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三个人一路沉闷，个怀心思。
    快到李村长家时，却听得前方一片热闹，尖叫四起，灯火通明。三人顿感出了事儿，加快了步伐。
    赶到时，眼前的景象却叫秋天和阎修狄目瞪口呆。
    只见一身着华服，身材臃肿的老人，胁持着李府的丫鬟。张开的血盆大口，在灯光照射下，那对锋利的獠牙，尖锐的刺人！
    “吸血鬼！”秋天脱口而出。怎么，古代中国就有吸血鬼了吗？那不是西方才有的吗？
    他的这一声也引来了在场的宇文洛等人的注目。季如雪怎么会知道吸血鬼？她果然和这个事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秋天看不懂了。
    宇文洛从衣袖中取出了对付吸血鬼的不二法宝——十字架，贴住那吸血鬼的额头。吸血鬼顿时凄厉狂叫，松开了手中的猎物，渐渐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
    只是，那吸血鬼在倒下的那一瞬间，突然将目光射向秋天，接着便闭上了眼。没有人注意到，除了秋天。那是猎人看到猎物时嗜血的目光，让秋天莫明一个寒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吸血鬼，又是十字架的，那不是西方神话里才有的吗？
    “老大，你总算回来了！”武少扬迎了上来。跟那妖女在一起，他可是替老大担心了半天了。
    “这个就是杀死李二牛的吸血鬼？”
    “他也是李家村的村长李老二。”宇文洛脸上的笑容已不见。
    他就是李老二？秋天从惊吓中缓了过来，细细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果然，和李老根夫妇的干瘦、俭朴装扮不同，李老二衣着奢华，看起来又是满肚子的油水。哼，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宇文，查查李老二接触过什么人，最近有何奇怪举止。”墨煜衡稍作思考，迅速下达命令。
    “是！”宇文洛领命，却不见离开，他看向秋天，微笑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请夫人赐教。”
    “什么事？”秋天还在心里唾弃那李村长，没注意到宇文洛那略带挑衅的笑容。
    “宇文，正事要紧！”墨煜衡知道宇文洛想问什么，他虽也有同样的疑问，却不想看到猫儿为难。
    但宇文洛一脸的坚决：“老大，如果不问清楚，我心难安！”
    秋天眯起了眼，他又想玩什么花样：“夫君，你让宇文副城主问吧。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再向着宇文洛一作揖。
    “属下刚听闻夫人惊叫‘吸血鬼’，属下不明，一直在隐叶山庄难得出门的夫人，如何知道这‘吸血鬼’的？”
    呆住……
    接着……
    那原本上挑的剑眉，硬是下弯下弯下弯，弯成了两道柳叶眉；接着再皱啊皱啊皱，眉宇间竟有股怜人的惊恐。
    那原本充满不屑的双眸，眯起来眯起来眯起来；在众目睽睽下不好意思以口水代替泪水，再用力眨巴眨巴，愣是给挤出两滴眼泪——好一双翦翦秋水，令人心酸。
    那裂开的嘴巴，慢慢合起来，紧闭，下拉下拉下拉；末了，再用贝齿咬一下微微颤抖的下唇，以增加惊惧的效果。
    原本以很不雅的姿势插在腰间的双手，沿着裙缝，下放下放下放；攥成拳头，放在胸前，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一副我见尤怜的体态，当场让定力不佳的李府家丁暗自咽口水。
    下一刻，那浑身颤抖的人儿奔入墨煜衡的怀里：“夫君，奴家好怕……如果不是您事先告诉过奴家这吸血鬼的事情，奴家这会儿怕是惊吓过去了。”
    全场哑口无言。
    秋天做的很假，假到任何一个有智商的人就知道他在作假；但他却演的很真，真到让人明知道他在作假也无话可说，挑不出任何瑕疵。
    墨煜衡很清楚，猫儿这样做只是为了气死宇文等人。看看他们变得铁青的脸色，他也的确达到目的了。恩……或许他稍微配合一下猫儿，会有更惊人的效果。墨煜衡潜在的恶劣性格，无疑是被秋天开发出来了。
    双手环上那抖动的肩膀，朗声道：“的确是我告诉猫儿的。”
    接着又低下头在怀中人儿耳边吹着热气：“猫儿，你很调皮。”
    他脸上的表情，则是温柔的可以滴水。所以在众人眼里，墨煜衡正在低声安慰着自己受惊的娇妻。真是夫妻恩爱，感情深厚啊。
    龙殷翔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老大绝对是中了“季如雪”的蛊了！他跨出一步，拱手道：
    “夫人，属下也有一事想向夫人请教！”
    趴在别人怀里，感受到耳边的热气，正暗骂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脸红的秋天，无奈的翻翻白眼，打发掉一个宇文洛，现在又来个龙殷翔，他们到底烦不烦呐！
    秋天不回答，只是缩在墨煜衡的怀抱中瑟瑟发抖，要演戏就得演得到位。而且，今天让人吃惊的消息多了点，他得消化消化，没时间陪他们玩机智问答游戏。
    “啊……”惊声尖叫——来自秋天。
    墨煜衡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拦腰抱起怀中修长的身子，道：“今天就免了，猫儿受了惊吓，需要休息。宇文，你负责处理一下现场。”
    说着便抱着秋天回到客房。
    客房内。
    猫眼用力瞪着上方那张放大的俊脸，说真的，墨煜衡很帅，现在的他有一股冷竣的帅气。可是，那张脸上，也有着天生的狂傲霸气，这是让秋天最最看不顺眼的。
    “喂，我说墨煜衡，你觉得这样子吓我很好玩吗？”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真的让他吓了一跳。以男人的身份而言，被另一个男人这样抱着，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低头，外人眼中冰山似的扑克脸早已不见，换上的是秋天熟悉的邪笑：“猫儿，我刚不是配合你的演戏嘛……觉得我演的如何？”
    受不了！“墨煜衡，你双重人格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打算抱到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没其他人了，还不快放我下来！”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抱你到一生一世。”墨煜衡说得深情款款。
    秋天脸一红，抬头看到的却是墨煜衡有点狭促的笑容。
    “混蛋！你耍我啊！”有点恼羞成怒。怒墨煜衡拿自己开刷，更怒自己莫名其妙老是脸红。一个大男人，怎么老对着别的男人脸红个什么劲儿！
    “呵呵……”墨煜衡放下秋天，又道：“猫儿乖……你先歇着吧，我去处理点事情，就回来。”他还得去好好查查这李老二的帐。
    “管你回来不回来！”秋天很不雅的对着墨煜衡的背影比了个中指。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张可恶的脸了，走了倒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