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10.狄尤卡利文和米诺斯

    克瑞特是一个富饶而强大的国家，而她现任的国王米诺斯，更是以武力、强权和专政而闻名。他绝不是好对付的家伙！在航行的日子里，我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坐在甲板上苦思应对米诺斯的对策，然而，却一筹莫展。
    “你别再费神了，米诺斯国王心硬如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说项和妥协的人。”航行的第三天，邻船的克瑞特使者看了我半天，然后泼下一桶冷水。
    一路上，基本风平浪静——在海上，波塞东总是照顾着我的。不过说实在的，如果他这几天能兴兴风作作浪，拖延一下我们的航程，我肯定会更感念他。
    第五天，我们已经看到雄伟的克瑞特城池在向我们招手了。这几天在我们的安慰下好容易镇定下来的童男女们，一想到死期在即，又忍不住大哭特哭。而我和尼洛斯的耳朵已经长了老茧，实在没心思再去为他们花心思了。
    “雅典人真没用！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尼洛斯第三十五次嘀嘀咕咕抱怨着。
    “……”别忘了我也是雅典人。
    然而，我却无力反驳尼洛斯。这些雅典孩子实在太不争气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如果我还能够回到雅典，一定要搞好雅典的教育，培养下一代的坚毅品格。
    这天下午，船在克瑞特的港口靠了岸。我们一船的人好像被判了死刑的罪犯，被人吆喝着鱼贯而出。
    “嘿！你们两个！别磨蹭，快着点！”一个克瑞特的卫兵冲殿后的我和尼洛斯走来，粗鲁地伸出手来要扯我们的胳膊。
    “住手！不得对雅典的贵客无礼！”在冲动的尼洛斯准备动手还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那个鲁莽的士兵。
    又是那个使节。我向他感激一笑，却听到那个士兵点头哈腰地说：“是！是！王子殿下！”
    王子？我意外地看着他。
    “我是狄尤卡利文，米诺斯国王的长子。”狄尤卡利文王子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却握住我的手。“很高兴认识你，雅典王子特尔修斯！”
    在狄尤卡利文的安排下，其他童男女被妥善地安置好。随后，他带着我去晋见米诺斯国王。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尼洛斯不满地说，“难道你看不起我么？”
    “是。只不过，父王早年和许多雅典人有过交往，我怕他会对你瞧出破绽。”
    在尼洛斯的瞠目结舌中，狄尤卡利文王子带着我走出了童男女住宿的馆驿房间。
    “原来你早知道尼洛斯不是雅典人？”
    “雅典和特洛曾的口音多少总有些差别。过去，克瑞特王宫里来来往往不少雅典人，所以我们对雅典口音相当熟悉。你的口音虽不对，却是埃格欧斯国王真正的儿子；但你的兄弟就不好办了。”
    “谢谢你没有揭穿他！”我感激地说。
    看来，这位王子果真对我们颇有好感，我赶紧趁热打铁说：“王子，你说你父亲以前也交往过不少雅典的朋友，难道你就不能劝说他……”
    “不能。”狄尤卡利文王子打断了我的话，“我父亲他个性刚硬执拗，骄傲暴扈，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自从我弟弟死后……总之，说情的事，连同让我帮忙对付米诺陶勒斯的想法，都不许再提！”
    碰了个钉子，我只有识趣地闭上嘴巴。本来还想向他打听米诺斯的魔剑的事情呢，看来也只有暂时作罢了。
    克瑞特人对我们看管得极其严密，光是走出驿站这么会儿工夫，就遭遇有好几层岗哨，连驿站外都有重兵把守。我暗自估量了一下，要是我和尼洛斯，应该可以冲出去没问题，不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雅典孩子就……唉，看样子是插翅也难飞喽！
    第一眼看见米诺斯的王宫，我不禁有些怔肿。这座宫殿……和雅典的刻克洛普斯王宫好相似啊！只不过，建筑比雅典王宫新了些，细节之处颇有不同。
    “我父亲很喜欢雅典的艺术风格，这座宫殿正是参照刻克洛普斯修建的。”看出我的疑惑，狄尤卡利文解释说。
    我不语。现在的米诺斯国王竟然会变得恨雅典人入骨，想必他一定非常非常爱那个死去的儿子安德洛格俄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自己的父亲。那都是一样的父子之情啊！我的心中，对米诺斯的恨意与不满稍稍冲淡。
    然后，我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刚硬执拗，骄傲暴扈！——狄尤卡利文对他父亲的描述还真是入木三分啊！
    接见的时候，米诺斯国王高高在上地坐在他的宝座上，我甚至看不清他的容颜。因为，他老人家只肯以他那方正的下巴和两枚圆圆的鼻孔对着我。偶尔“迂尊降贵”看我一眼，也是极不耐烦地扫视，仿佛我的存在会污染了他高贵的眼睛。
    “你就是埃格欧斯的那个私生子？”声音从鼻子里冒出来，言语间更是毫无待客的尊重。
    好吧，姑且不论雅典和克瑞特之间的恩怨，我得承认，这位不可一世的国王果然功力高深——有办法让别人在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生厌，在听他说第一句话之后就对他深恶痛绝。
    “陛下，我是雅典国王埃格欧斯的儿子，特洛曾的王子特尔修斯。”我忍着气说道。
    “特洛曾？那是什么偏僻小山沟小旮旯？没听说过！”
    我火了。
    狄尤卡利文告诫的眼光传过来，但我视若不见。太过分了！侮辱我不要紧，我忍了，可他竟然以那种口气谈论养育我的故乡！
    我“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陛下，请您收回刚才无知的话。特洛曾不是您说的什么小山沟小旮旯，我们特洛曾是著名的近海之邦，特洛曾的人民以自己拥有最出色勇敢的水手和渔民而骄傲！”
    这话会不会激怒那个老家伙？我没有想，也来不及去想。反正他都要把我扔进迷宫喂怪物了，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因为我的大声声辨，果然如愿赢得了米诺斯国王的“另眼相看”。
    “好小子，竟敢这么对我说话，胆子不小啊！你可知上一个胆敢对我无礼的人有什么样的下场？”凌厉的目光笔直地射向我，好象一头怒火中烧的老虎。
    我无所畏惧地迎向他的逼视。瞪人？比谁眼睛大吗？谁怕他！
    发怒的老虎眼睛就这么死瞪着我，像在思考是不是立刻扑上来把我咬死，而不等喂养他豢养的恐怖宠物了。
    正在这时候，国王宝座旁的侧门后面，突然发出“哗啦啦”一阵惊人的响动。
    米诺斯国王登时收回了瞪我的目光，冷厉地问：“谁！是谁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