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宫中来信儿了。”书童擦了擦汗,双手将信封呈上。
阮书常目光一动,将信接了过来, 动作里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
“让管事安排一下, 明日进宫。”
书童有些为难:“可您不是约好了尚书大人吗?”
“推了。”阮书常毫不犹豫道, 书童道了声是。
“等等,明日出宫之后直接去尚书府上,不必多加解释了。”阮书常沉吟一番吩咐道。
今年的三夏比以往更加炎热, 偏迟迟不下雨,北边县城来的文书已经堆了一堆, 田里头的庄稼没有足够的灌溉水源, 这样下去极有可能影响到今年的收成, 阮书常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只能寄希望到最后能够顺利下雨,万一发展成旱灾就麻烦了。
书童点点头。
琅嬛殿。
宫中不比外头,每年一到夏季便有成吨的冰块运进宫里, 在角落上摆上几块, 殿中便可保持整日凉爽, 阮枝惬意地吃着冰镇过的水果,身上披了件薄薄的外纱, 透过淡蓝色的布料隐隐约约看得见里头包裹着的白皙肌肤, 采裴扫了一眼, 隐晦地提醒道,
“娘娘,阮大人来了。”
阮枝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去将哀家的外衫拿来吧。”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还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虽然殿里头放了冰块,阮枝还是觉得浑身的毛孔闷得慌,采裴像个老妈子似的时不时便念叨两句,阮枝只得在外面套了件不透光的外衫。
阮书常一进来便见着正襟危坐的阮枝,脚步顿了一下:“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坐吧。”阮枝摆摆手,便有宫人端上冰镇好的蜜瓜,在这凉爽的宫殿里似乎都散着冷气,汁水充沛的翠绿瓜瓤放在瓷白的盘中,看起来十分诱人。
阮枝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聊着,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那天的话,阮枝竟然醒了,那那句话也就算不得数了。
“看来陛下对娘娘很是上心,这琅嬛殿中格外凉爽,想必陛下花了不少心思。”阮书常笑着道,阮枝学着他笑了一下,
“兄长就不要取笑我了,”阮书常脸上的笑意凝住,“陛下是个有主意的,他能唤我一声太后便是给我面子。”
她看着神色有些异样的阮书常:“此番将兄长唤入宫中,是为了兄长的前途。”
阮书常敛下眼皮,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娘娘何出此言。”
“今年的天儿比往年要热许多,兄长想必已经收到消息了,北边的干旱已经蔓延开来,兄长可有应对之策?”
阮书常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看着阮枝:“太后娘娘,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闲来无事便打听了几句,”阮枝摆摆手,“这后宫里头太无趣了,便叫采裴打听了些有意思的事。”她撑着头,袖子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来,阮书常被那嫩生生的颜色扎了眼,轻轻别开眼,采裴眼角一抽,上前借着倒茶的动作将那抹袖子又顺了回去。
阮枝轻轻“啧”了一声,“如今朝堂动荡,若是碰上灾荒,有人借机鼓动百姓造反,陛下的处境势必会更加危险,如若兄长能在此时替陛下一解燃眉之急,一定能得陛下的青眼。”
阮书常动了动眉毛:“但是北边的情况并没有这么糟糕。”
事实上那些县城里头来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是阮书常向来谨慎,便留了个心眼,准备与户部尚书一同查一查。
阮枝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将那一根根葱白的手指细细擦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兄长可曾亲自去看过?”
阮书常摇摇头,阮枝放下帕子:“恕我直言,大宋多的是一些偷懒奸滑之辈,北边离皇城甚远,若是那些人有心隐瞒,你们又怎么知道呢?”
“娘娘的意思是——”阮书常眉心渐渐皱起,
“假使那些官员互相包庇隐瞒灾情,等到事情失去控制的时候,再去解决就太晚了。”
大宋人口甚多,光是北边就有十几万人,北边地处平原,最适宜种植水稻,十几万人都靠着那些广袤肥沃的土地生存,一旦出现旱灾,十几万人的生路一下子便断绝了,如果发生□□,那将是对魏礼统治的严重威胁。
阮书常压抑地看着阮枝:“娘娘,这种话可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她无所谓地笑笑:“若是不相信,阮大人尽管去看就好,若是哀家说的是实话,阮大人提前与户部做好准备,到时候便是大功一件,若是没有此事,那便当做哀家胡言乱语了一通。”
阮枝看着阮书常,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阮大人好生想想,一旦无家可归的百姓被人利用,十几万人你要如何应付?”
阮书常背后一麻,仿佛看见了那饿殍遍野的场景,他猛地站起身:“臣与户部尚书还有约,先告退了。”
阮枝摇摇扇子:“去吧去吧。”
待阮书常脚步匆匆地离开,采裴这才上前问道:“娘娘,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阮枝瞥见她眉间似有忧色:“怎么,你还关心起国事来了?”
采裴欲言又止,“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随即又道,“奴婢的家人便是死于饥荒——”
阮枝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放心吧,既然阮大人已经知道了,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少惨剧不会再次发生。”阮枝眯了眯眼。
同类相食自相残杀的场面不难想象,然而将这一切放大十几万倍,便显出几分触目惊心来,但愿阮书常能好好替魏礼排忧解难,这一次若是处理得当了,在魏礼接下来几十年的统治中,其他问题便显得不是那么严重了。
正如阮枝所言,魏礼亲自跑了一趟北边的城镇,这才发现情况的严重性,田地里已经裂开了碗口大的缝隙,稻苗几乎枯死。乡绅富贾趁机提高粮价,各地的粮店米价飙升,走在大街上阮书常都能看见面容愁苦的百姓,他不敢想象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有了魏礼的旨意,阮书常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联手整治灾情,除了开凿运河外,魏礼下旨发放救济物资,并且开放北边几处水库山泽,灌溉如农田中暂时缓解水源的紧缺,除此之外,魏礼还从国库中拨了一大笔银钱用来购入赈灾粮。
然而十几万人不是个小数目,阮书常便将主意打到了当地的几个巨商富贾身上,无论外头乱成什么样,那几个富商仍旧岿然不动,就在阮书常来的前几日,几个富商还曾举行了宴会,以庆祝在这次灾荒中狠捞了一笔。
然而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哭穷的时候比谁都卖力,阮书常摆出一副不怕死地样子狠狠地敲了他们一笔,幸亏魏礼有先见之明派了一队人马跟着他,否则这些人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由于及时预防,灾情的不良影响被控制到了最小,虽然仍有不少受灾的百姓,但比起全军覆没的场景还是要好上许多。
阮书常办好了一件大事,魏礼大肆嘉奖了一番,得知好消息的阮枝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兄长有才干,给他一个机会便能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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