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抛物线》62.第62Q 最后的表演场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家伙啊！？
    毫无缘由，不讲道理，展现在平和岛静雄身上的力量正是所谓“不可一世的强大”。
    那样绝对的力量，回球的绝对速度，根本不会有“能拦得住”的念头，一丁点儿都没有。若是在篮球场上，连秀德篮球队体格担当的中锋大坪宏泰都没有把握能防得住他的冲撞。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纤细精干的普通酒保，身材也并没有篮球部几个人高大壮实，为什么打得出洲际导弹一般的全垒打！？
    在男人全垒打的威慑下，即便是秀德队身经百战的篮球队长和国中王牌投手也都慌了神，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来干嘛的。
    原本町内会也不是正经球队，秀德队又怕回球太猛打伤小孩子，好似十分认真的样子，到底还是有所保留。没想到町内会竟然找到了异次元外援，这早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吧！？金发男人根本就是怪物吧！？
    本剧组的高中生们尚且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暴力”，建议发配隔壁见学。
    啥玩意儿啊？咋回事啊……大家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第八局下半脚步飘忽，迷迷糊糊地就三人三振被打下场，根本没给后面人发挥的机会。
    练习赛就这样不可置信地进入了第九局，秀德落后一分。
    “这样不行。”
    关键时刻，还是秀德篮球队长心稳得更快，大坪撑着双膝叉开腿坐得稳如洪钟。“紧急作战会议。”
    训练有素的篮球部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聚了过来。“第九局重新设计。还好那个男人是第五棒，我们只要在顺序轮到他之前将前面的人三振就好了。就算是再厉害的打者，前面的人都被三振也是孤掌难鸣。上野部长，你有何见解？”
    “……唔？我？没有问题，您的提案就很棒。”并不在意大坪的喧宾夺主，杏奈仍是笑眯眯地看不出情绪。
    本来，以町内会为对手的业余练习赛，比起比赛更像是陪小孩子玩乐，不必有非赢不可的执念。只不过外援是高傲的篮球部，而他们的王者尊严不允许在任何赛场上认输。自称是凑数来的三年级学长们而今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
    “那么，就按照我说的，前三棒就彻底击败他们！”“好咧！”男生们一阵呜嗷喊叫，群情激奋。“上野部长，山本同学，拜托你们了！”
    “啊，不过，我有个想法可以说吗……我想换个捕手。”
    “……诶？”
    山本桐生像是听不清杏奈说了什么的样子，下意识发出疑问。
    篮球队不想认输，杏奈更不想认输。毕竟现在这场比赛，是垒球部最后一场比赛，也或许是，杏奈一生中最后一场比赛。
    垒球部解散之后，她不打算再与棒球扯上关系。幼稚园的打工做得很顺利，为了报答关照她的院长，杏奈毕业后打算去保育专门学校进修，考上保育士资格，正式在幼稚园任教。
    所以，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唯有这次，绝对不想输给任何人。
    “小桐，我打算用以前练出的炮弹发球，你身上有伤受不住的，和清志换一下好吗？”
    杏奈所说的“炮弹发球”，正是三年前在关东大赛上使出的超高速直球。当年试图接下此球的打者被球棒反震击中，摔倒压在桐生身上，从那以后杏奈因为心理阴影再也没有使用过炮弹发球。
    若是今天谁又被炮弹发球打中摔倒在你身上，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杀人。
    已经再也不能看见你受伤了，否则迟早有天我会先坏掉。
    “……”山本桐生眼镜下的双眸，尽管已经不再迷惑，还是有一瞬间的惊讶与不甘，却最终，慢慢演化成有些寂寞的顺从。“好的。”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沉默，年长的几人对杏奈和清志的关系略有耳闻，并没有讲话的余地；号称“秀德交际花”的高尾敏感地嗅到空气微妙，心思一转，主动打破尴尬：“对嘛对嘛，比赛就是这样你来我往的才有意思嘛！”
    少年伸着懒腰靠在椅背上，丝毫不担心秀德告负，有意无意地朝未花挤眉弄眼。少女完全看不懂他的意图，反而狠狠瞪他一眼。
    上野杏奈重新戴正了鸭舌帽，将耳边碎发别到耳后，收紧了戴着棒球手套的左手。右手中的棒球转了几下，牢牢握于三指前半，无名指微微抵出稍许间隙。
    提膝，转身，手臂随着惯性掷出大力一球。
    ——看来今天就是为了胜利需要解除封印的时刻了！
    事实证明临时工并不管用，宫地清志又不是专业棒球选手，要想接住杏奈的炮弹发球毕竟很有难度。投出几个坏球杏奈就心凉透顶，在被町内会打到之前起码己方不要四坏保送啊混蛋！
    没有办法，杏奈只好放弃炮弹发球改为普通发球，本来决定好了三人三振，前四棒打者中只能三振二人，还有二人上了垒。
    事情绝对很糟糕，只要有人上垒，金发酒保服的男人就有办法将之转化为分数。
    杏奈心情烦躁抱着胳膊，拼命思考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打出全垒打。
    有了！除非是——
    主动提出敬远。
    所谓“敬远”，即是在棒球比赛中，为了避免强棒打者打出长打或本垒打，从而造成失分，投手会敬远打者，即不与强棒对决，投出很偏的坏球送强棒上一垒，与下一棒的较差打者对决，避免大量失分。这个规则，通常是以故意投出四坏球来实现的，但面对强到爆炸的千佳爸爸，杏奈实在没有把握他不会冲过去打中坏球又变成全垒打。
    不过就在今年，规则有了新变化。比赛中打算敬远时，只要提出报告就可不用投球，节省投四坏球的时间。若防守队向裁判报告有意敬远，投手无需投球就可把击球手送至一垒。虽然“敬远申告”规则目前只有职业、大学及社会人士采用，但比赛对手正是社会人士，可以说秀德高中是白白捡了个便宜。
    她慢步走向裁判，一寸寸举高右手向裁判报告：“裁判，我申请主……”“不行——！！！！！”
    热浪扑面的棒球场上，烦闷刺耳的尖锐蝉鸣充斥在耳内，任谁都想尽早结束这场胜负痛快避暑。然而唯有一个少女，站在一垒的娇小少女，她被剥夺了最后作为捕手的职责，只能一球一球看着她和最喜欢的人的缘分走向无人祭奠的葬礼。
    好想就这样永远都不会结束啊……好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啊……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口的奢望，尽管知道是痴人说梦，只不过是希望最后的一局能够时间再长一些，再长一些罢了。而违背她愿望的主动敬远，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不行——！！！！！”山本桐生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尖叫过，无论是作为可爱女孩子的童年，还是作为被霸凌人设的迷糊娘，从来没有人听到过她用尽全力，发自真心的呐喊，因此不仅仅是杏奈，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站在一垒那个嘶吼着踉跄前行的女孩子身上：
    “不能敬远！！！部长你不是对我说过，今天是你我的表演场吗！你就是这么对待我，把我换下捕手席，现在又要用敬远侮辱我让出来的位置吗！？丢分有什么了不起！比赛又没有结束，下半局再攻回来啊！！不要妄自菲薄！你才是！多信任一下同伴啊！！”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棒球手套，手套上旧痕累累见证着她与她一路走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累积了太多的苦闷，太多的悲伤，太多的爱意，小小的身体终于可以畅快倾泻出心中呐喊：
    「逃げないで、正面からぶつかってよ！この臆病者！」（“不要逃避，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啊！你这胆小鬼！”）
    “呵。”
    宫地清志的身前忽然传来轻笑，那是属于站在击球区的酒保服男人的笑声。他侧身对最近的宫地勾起嘴角：“你们队水色头发的小丫头是个不错的家伙，我还挺中意的。”
    说罢，他勾起手腕将球棒甩了个花，脸上忽然露出压抑着怒意的危险笑容——由于被杏奈的敬远意图激怒而忍不住青筋暴起：“啊啊正是如此，所以投手也不要耍什么手段，乖乖被我打破铁网吧！”
    杏奈瞬间羞红了脸，咬着下唇正视着金发男人，重新准备着炮弹发球的预备动作。
    当然，酒保服怪物的全垒打并不会因为桐生的激励或是杏奈的炮弹发球就有什么改变。比起事实，更像是早就被科学家发现的物理定律，没有回转的余地。名为平和岛静雄的男人打出的破网全垒打斩获3分，加上之前秀德落后的1分，分差已达4分。秀德要想获胜，则必须拿到5分。
    所有人都算得出来，至少得有两次得分机会才能在一局中拿到5分。自然，一半的任务落在未花头上，无需说明，大家都盯着她。
    “……不行……我真的不行……今天我一共也没打中过几次，我绝对要掉链子的……”
    少女哆哆嗦嗦抱着脑袋。
    杏奈蹲在她面前安慰她：“笨蛋拉布，你是不是以前，做过模特儿的？”
    “诶？”少女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学姐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艺名叫做‘Elise’的？我曾经在时装杂志封面见到过。”杏奈抬手摸摸她的头，拿手好戏就是哄孩子的幼稚园老师循循善诱：“那你之前面对镜头是怎么忘掉紧张，放松心情的呢？”
    “我，经纪人说，把别人都看成土豆……就没问题了。”“噗——！”男生们忍不住笑出声，被杏奈一个一个瞪了回去。
    “可以哦，拉布你等下也把投手和捕手都看做土豆，把我们也看做土豆，棒球也看做土豆，整个球场都没有人，全部都是土豆，只要狠狠打中飞向你的那个土豆就好了？”她笑眯眯地握住未花的手，轻吹了一口气，“这是勇气的魔法气息哦，我已经渡给你啦，拉布你绝对打得中的。”
    都已经15岁了，上神未花虽然不相信部长哄小孩的游戏，还是用力点头接受了好意：“谢谢学姐。”
    “——那么，还有一个得分点要怎么办呢。”杏奈正在思考，桐生默默举手道：“……小杏，我来吧。”
    ——这就是，不算完美的表演场里，我最后能表演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