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勇气的魔法,将气息渡给未花之后杏奈偏偏就没了护身符似的,被干净地三振出局了,连她自己都哑然失笑。在她之后的宫地倒是平平安安上垒,大坪在准备区候场,很快地打者顺序又快轮到未花。
少女又开始发抖,连穿戴装备都哆嗦得拿不稳。“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休息席中玩着手机的高尾一抬头甚至听得见她上下牙打架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地和机关枪似的。
无奈地叹气收起手机,少年起身帮她把头盔套在脑袋上,薄手套也撑着口让她把手伸进去放好。未花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只是为了不发出声响咬紧牙关,反而变成了上下牙互相碾压的酸响。
“我不想嘲笑你的啊,但是你再这么夸张我可真的要笑出声了。”黑发少年稍微板起脸想要威胁她一下,话说到一半差点打开爆笑开关。“……咳!我教你个办法吧。”
他有些犹豫,想了想却还是伸手托起未花的手掌,轻轻隔着手套一笔一划,认真写了三次“人”字。细细痒痒的触感顺着手心传到大脑泛起一串鸡皮疙瘩,上神未花抬头:“你干嘛?”
“写三次‘人’字吞下去就能消除紧张的方法,著名的民间玄学,你不知道?”他讶异地问道。“好,张嘴。”
说着他把写了字的手掌盖到未花脸上,少女下意识地张嘴,像是咬下一块手心中的蛋糕似的把字狠狠吞进肚子。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就仿佛真的吃了什么大餐,还在嘴里嚼了几下才咽进去,眼眸闪亮,可爱得仿佛只有三岁。
未花正在回味刚才的“人”字,传来少年淡淡的询问:“饱了?”
“嗯,吃饱啦。”她抬头看向高尾。
外面烈日炎炎,少年的轮廓在没有灯光的休息席中锐利清晰,表情却由于逆光看不分明,只知道那双透着寒意的眼睛,向来用来勘破敌人所在的鹰目,此刻却与轻轻勾起的唇角一道,传递着非常少见的温柔情绪。空气似乎静止,但他的额前发还在微微摇动,丝丝缕缕划过脸颊,在未花的眼前投下影子。
“还紧张吗?”他轻轻问。
“好了一些。”
“嗨呀真是的,被你搞得我也超紧张的……我说,你手心里的‘人’字好像特别好吃啊。”他不声不响低头又往未花手心里写了三个“人”字,然后——
蛮不讲理,又无比温柔地俯下身子,大口吃掉了字。
——并且隔着手套,不着痕迹地轻吻上她的手心。
“……你在干嘛。”
虽然少年只是鬼使神差并不是故意要戏弄她,却也并没有想到她的反应非常……令人不爽。少女的人格对恋爱感情的部分有着严重缺陷,使她看不懂高尾的某些动作的意义,而这一点,非常可惜,少年尚且不知。
“啊?我,我在干嘛……我在干嘛啊……呃……”高尾也搞不清楚自己刚才究竟中了什么邪,本能地换上交际花的面孔,放开未花的手往后退了好一大步干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特别帅?有没有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怎么可能有啊。”狐疑着经过他身边,未花用看怪物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少年:“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没骗你没骗你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打不中球对我又没有好处。”“看流星那次坑我给天文部做咖喱的事情你以为我忘了是吗!”未花一个头槌砸了过去,少年嗖地闪开,随即转身推着她走出休息席:
“你快点走吧上场要迟到了。我会在场边看着你,放心吧。”
上神未花杵着球棒站在准备区,腿还是哆嗦着,顺序在她之前的大坪前辈已经成功上垒。裁判抬手喊道:“四棒,三垒手,上神!”
“……是。”未花气息虚弱地应了一声,忍不住回头,眼神慌张地寻找高尾的身影。少年有些惊讶她会在这种时候回头找他,远远地高举起左手,在手心里画了三个“人”字示意她再做一次。
他的胳膊像是电车铁道旁高高立起的注意杆,在整个球场中笔直而清晰。
未花点点头,认真写了字,咕咚一声吞进肚子。
没问题的,学姐教我的方法,高尾教我的方法……一定没问题的。一定打得中的。
她走向击球区,握紧球棒努力把眼前的投手看成土豆。一旦试图这样做,场景就变得有些好笑起来了。
糟了,再不赶紧发球我就要忍不住笑了。正咬着嘴唇憋笑,对方投手的下坠球猛地飞了过来。
——就是现在!
未花踏上击球区边线,注视着眼中的土豆轨迹,用尽全力挥了出去。
——呯!!
听见打中的声音,未花第一反应是抬头看球飞向哪里,而那颗小小的球,正划出流畅弧线向着远处高高飞去。“喂!快回神!想什么呢!”“别傻站着啊!快跑!跑垒啊!!”直到一群人在场外大喊着要她快跑,少女才如梦方醒。经过了两年的自主练习,三个月的社团活动,去了十几次击球中心,才终于站在今天的球场上;曾为了身体能力测验被绿间非人折磨过的双腿,本能地迈步跑了起来。
感觉不到双腿的重量,也感觉不到路途的遥远。
就只是专心地沿着垒线不断前进,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似的坚持重复着动作。
少女飞一般地穿越过防守队员,不知不觉已经跑回了本垒,却仍然没有听到裁判高喊出局!
难道说……难道说……
胸腔变得沉闷,四周空气忽然被抽干,连呼吸都难以维持,她抬手揪住胸口,听见心脏在血肉中疯狂地跳动——那是还活着的证明。
忽然身体被紧紧抱住,杏奈的几许金色碎发飞散在她眼前,刚才还在鼓励她的部长看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念着:“太好了……太好了……对不起,非常对不起……但是,实在是太好了……”
“学姐……我,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啊,你成功了啊,你打出了全垒打,我们队得了3分呢!”
“那……我们队能赢吗?”
“会赢的,小桐会帮大家取得胜利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段时间之前,杏奈和桐生站在场边,看着未花准备上场的背影。
“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把你安排在第九棒,本来就是想尽量不让你出场的。小桐,答应我不管是赢是输,绝对不要再扑垒了。”
“嗯。”
——山本桐生终于作为打者站到了击球区。为了全场最后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
像是站在无垠沙漠中。烈日当头,狂风卷积着飞沙打在身上疼痛难忍,汗水混合着沙粒被风干粘在皮肤上。没有出路的漫漫荒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水源,也不知何时能够离开沙漠,因此只能漫无目的地行走。
从与上野杏奈相识起,已经走了十三年。
而今,终于可以结束这段苦痛的折磨,却又站在边缘恋恋不舍。
已经够了。
桐生推了推眼镜,双手举起球棒横过肩头。
她将所有的感情,全部托付给了此刻飞来的棒球!
“今天,我山本桐生……!”
——呯!!
“从上野杏奈正式毕业了!”
不需要她扑垒,甚至不需要她跑垒,站在三垒的裕也和站在二垒木村的早已经偷垒跑了一半,篮球部帮了她大忙,二人眨眼之间回到本垒,得到2分!!
这样的话就是一共5分!!秀德赢了!!!
下一秒,杏奈和未花就尖叫着冲上来抱住了她。篮球部的男生们怒吼着高高跃起,互相击掌对拳,并且还不嫌吵地试图将跑垒回来的木村合力抛起。
“喂喂喂抛我干什么!该感谢的是打出好球的女生吧!”木村撒腿就跑。
“……!”男生们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桐生和未花。“喂喂喂喂你们一群青春期荷尔蒙分泌太过旺盛的衣冠禽兽们对想女孩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大箱礼花横在男生与女生之间,一桥贞子蹦蹦跳跳单手捂住耳朵用打火机点燃了引线。
然后她跑得远远地打了个响指,欣喜叫道:
“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
“……啥?”
大家还没听懂是怎么回事,烟花已经噼里啪啦地窜上天,巨大的爆响震耳欲聋,一时之间场上的大人小孩抱头鼠窜,而始作俑者却在烟火笼罩的浓烟中捧腹大笑。
“这是给你们的奖赏!能够笑的时候就要尽情欢笑啊!”
“要放晚上放啊!谁会白天放烟花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一片吵吵闹闹沸反盈天之中,与町内会的练习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定会继续欢乐下去吧,垒球部的日常,篮球部的日常,以及我们的日常。学习也好,社团也好,生活也好,什么都不会变,一切都是明亮而温暖的模样。
暑假之前的他们,此刻仍然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妙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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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黑发女子撑着下巴,看着球场上欢声笑语的年轻人们。“真是羡慕普通的高中生啊。”
“妈妈?”
“……千佳以后不可以做爸爸妈妈那样的坏学生哦。”
“哦。”虽然答应了,但正在摆弄玩具的小公主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但是就她现在的好动顽皮来看,成为好学生的几率实在是小之又小,母亲不由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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