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抛物线》31.第31Q 一见面就吵架

    12:40
    “怎么办？”
    高尾扭头以眼神询问着绿间的意见。按照高尾的想法，要是她怕得动都动不了，也只好想办法找人去接她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过夜。绿间一言不发，低头注视着桌上的手机，那里面仍然不停地传出少女慌张的喘息。他略一思考，瞥向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从早上开始就让人不舒服的天气，不知道大阪现在是不是也一样大雨将至。
    “高尾，你回去收拾东西。”
    绿间以不被未花的声音轻轻命令，转身提起早已整备好的书包和少女留给他的球棒挂在肩上。
    不由分说地把高尾的行动电话握在自己手里，绿间闭上眼催促道：“快去，出来晚了可不等你。”
    “诶诶诶诶！？你想把我的手机怎样啊！？”
    完全无法预测绿间的行动，男生跟着绿间走出教室，十分担心个人财产的安危。而绿间摆摆手让他快去收拾，看上去胸有成竹：“我来治她的毛病。”
    12:41
    “你好，电话已经换人了。我是绿间。”
    “诶……？”
    从高尾打来的电话里忽然传来绿间真太郎一如往常平静冷淡的声调，上神未花一口气梗在喉咙吓得哭腔全都咽了回去。就算笨蛋如未花也能感觉到，跟绿间哭诉就跟对中谷撒娇一样，完全没有效果，也绝不会有人来救。但她真的满脑子都是回家的念头，就算接电话的是绿间，也没法让她找个别的话题糊弄过去，只能干喘气。
    说完“诶”之后，电话那端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未花猜测着绿间的情绪，越想越觉得应该是生气了。把人家的幸运物弄坏在先，说要恢复原状在后，现在才说不干了，想来是谁不可能忍住的。
    为了回来之后不被杀，还是暂且先道歉吧。
    少女双手捧着电话，小心翼翼地保持通信畅通，缓缓地、深深地低头。
    “对不起，绿间同学。我食言了。”
    “……我说你，”
    绿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漠然。
    “‘人生的第一份礼物’对你来说，就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么。”
    “……诶？”
    未花大脑一白，霎时间所有想回家的念头全都被绿间的诘问冲得一干二净。
    “你的抵押和誓言，原来就是那么廉价的东西么。”
    ——完了，球棒！！
    少女的脸色变得惨白。
    那是上神未花在本来就不多的午餐钱中拼命节省下来，攒了有大半年才偷偷买到的球棒。87.2厘米长，1012克重，圆柱直径最长处5厘米，因为未花太高，拿起来有点显短，令人熟悉的触感，数据的每一厘米都被身体牢牢记住。每个星期六下午两点至三点十分妈妈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可以推脱说写作业而在家里偷偷练习挥棒。没有专业教练的指导，挥棒姿势很奇怪，总是拼尽全力去挥动，惯性特别大，经常会脱手，直接飞出去打碎东西。每次弄坏东西总要想借口糊弄过去，当然也免不了被妈妈教训。
    可是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上神未花还是喜欢着这支球棒，喜欢和她一起度过的每个星期六下午。
    她是上神未花不愿面对的“过去”里唯一值得珍惜的“朋友”。和她的回忆，与现在的自己比起来。
    与软弱的自己比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她，就快要放弃她。
    “对不起……绿间同学……我真的……”
    “不用道歉，开学最初我就说过，现在也是如此。”
    少年的安慰令少女稍微有点安心。
    ——绿间这样说就是不会介意把球棒还给我了？
    稍微有些高兴起来。
    不过，她似乎单纯到忘记了现在在通话的人并不是会容忍天真的人。理想的现实主义者绿间真太郎，并不是少女漫画中温柔潇洒的男主角，至今为止相信的东西，只有带给他无数好运的晨间占卜。
    “托你的福，帮我去掉了赛前弥留下来最后一点愚蠢的幻想啊！”
    声音冷酷无情，虽然并不热烈，却像是冰冷燃烧着的火焰。绿间刻意压低怒气的指责直接敲醒了未花的美梦。
    “……绿间同学！？”“我果然还是看不爽你。有勇无谋，软弱无能，随意任性，难道你都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吗。如果你觉得哭鼻子就算是尽了人事的话就尽管哭，用不着你拿些没用的东西回来徒增困扰！没有浣熊信乐烧，巨蟹座今天的好运也会源源不断。是的，一切略有希望的萌芽都被你的退缩斩草除根，现在和你离开之前没什么不同，我会用我的‘人事’来补正缺失信乐烧的部分，然后赢给所有人看！”
    “而你的球棒，会在秀德进入决赛圈后成为祭品啊。”
    “……我可是！”
    令人遗憾的个性中积攒了太多的错误和缺陷，被过早地施加上错误的教育，因而留下不愉快的回忆。比任何人都理解自己致命伤的少女在冰冷的质问中再一次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红了眼捧着电话哭喊：
    “我可是……尽了全力，我不想退缩……也会讨厌什么都想做，却什么都做不好的贪心的自己……我想去信乐买真正的浣熊信乐烧赔给你包你稳赢可是……时间和金钱，现在两方都需要经纪人的帮助，我也不想回去做模特啊！”
    “连信乐都还没到，价钱也还没问，这也算尽了全力？真是笑死人了！现在还有四个多小时，你有什么权利判断一定需要帮助才能成功！！考虑基准是从‘失败’开始的话，不论怎样结果都会导向‘失败’！！”
    “可是……”“闭嘴听我说！！”
    心里仍然充满了担心，上神未花不论怎样都没办法平复心情。对过去的恐惧感将身体牢牢控制，难以挣脱。这是少女的命运，无论如何挣扎，似乎永远不能脱离母亲和美水凛共同给她织成的网。
    “是？”
    “听好，不要去想避免失败所应准备的对策，要去想获得成功所应具备的条件。明白吗？”
    ——获得成功所应具备的条件？
    如果满脑子想的是“时间不够了钱也不够了所以需要别人来救场否则行动失败”，那样即便按时带着信乐烧赶回来，秀德赢了，也没人会觉得开心。
    如果不开心的话，赢了也没有意义。如果是在美水的帮助下赢了的话，那就根本不是我在努力，绿间也不会感谢我，更不会轻易把球棒还给我。
    那样的未来……根本就不是尽人事的结果……
    “稍微……明白了一点……”
    少女懵懂地点点头。
    原本身体紧张得发抖，忽然一下子放松了。好像什么都不足为惧，怎样都没关系了一样，未花有些想笑，偷偷在电话这边咧着嘴擦眼泪。
    “……我会再试试看，一定，一定会拼上全力让绿间同学赢到最后。”
    电话那面的男生并未表现出太多感情波动，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像是躲在墙角背着别人打电话那样，声音的细节忽然有了差异。
    上神未花后来才知道，为了不让别人听到，绿间拿手捂住了话筒。
    他说：
    “如果十七点来不及的话，勉强比赛结束之后拿来也可以；如果钱不够的话……那，勉强手机链那么小的挂件也可以。总之快来把你的破球棒带走，简直碍事。”
    ——这样也没问题吗？
    少女不禁疑惑起来。
    “比赛结束才赶到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会尽人事，而你只要尽人事的话，被晨间占卜所预测运气绝佳的我，就会被命运选中，绝对没有输的道理。”
    虽然吐出的仍然是绿间真太郎式不着四六的理论，但未花却诡异地被逗笑了起来。
    “噗哈哈……知道了知道了，绿间同学的严肃总是特别神棍呐。”
    “你——”绿间顿时气急，“都几点了，还不快去信乐吗笨蛋未花！”
    被骂笨蛋，未花也开始火大。“嘿……对你用敬语你还不满意是不是白痴绿？”
    “你要不是笨蛋的话怎么会明知道是火坑还想往回跳的啊。”
    “你也不想想我是为谁才要往回跳，连个‘谢’字都没有吗！？”
    “别随便地就把起因挂靠在我身上，明明是你擅自用球棒和我交换的啊。”
    “我……我真是……”
    少女拼命忍耐着立刻回去杀掉绿间的冲动，皱紧眉头紧紧握住了拳头。“关于你的什么幸运物，以后不管我是打坏了还是敲碎了……我要是……哪怕有一点点觉得过意不去……我就把最讨厌的篮球吞下去，绝对！”
    基本可以被定义为“一见面就吵架”的两人，在最后谁都气鼓鼓地不想说话的状态下，由未花首先挂断了电话。
    或者说，是绿间一直在等着她先挂电话。
    ——作为“基本礼仪”来说。反正，绿间一定会这么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