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红颜(意外得夫)》19.五•峨嵋访师(2)

    虽说只有五十天的时间准备婚事,秦家和夏家仍是办得极为体面,该有的一样不缺。夏珍的姑母周夏氏也留了下来,欲待亲侄女出嫁后才回西安夫家。她对秦霖极为喜爱,常常叫来府中叙话,体己的东西送了无数。夏毓原担心夏翼风会在百日那天捣乱,正要找夏珍想法子打发他出去时,却听说夏翼风出门访友了,总得两三个月才回,顿时心里最后一块大石落下,整日里背着双手晃来晃去,计算着田产若干可以私留,房产几处可以生息,越想越是心情畅快。
    总算到了夏老夫人百日那天,夏毓一早就起来梳头净面,穿了一件簇新的墨绿万字纹滚金长袍,摇摇摆摆地踱进了夏家的正房。前厅里只有两个小厮在抹桌子,灵堂早已撤去,换上了一个大红的双喜字,看去甚是舒爽。他慢腾腾地向祠堂走去,心里却想着数日前递给太原知府的请贴,不知有用没有。这事是夏珍的主意,因为这一任太原知府谭鸣和夏九玉有些交情,夏珍道是若能请动知府前来观礼,岂不增光。夏毓却是殊无把握,毕竟夏老夫人过世时谭鸣仅遣一个衙役送来奠仪,人却从未到场。
    正想着,大门的小厮如飞来报:“知府谭大人到了,在花厅等候。”他顿时乐得不知如何是好,返身两步并作一步朝花厅奔去,将到门口,又忙忙地整了整头巾,才敛声屏气地进去,只见首座一个青衫文士,模样甚是严肃,却未穿官服,身边立着两个衙役,正在和夏珍说话。“。。。老夫人仙逝,本官恰逢公务繁忙,不克前来,还望世侄女莫怪。”
    夏珍孝服已然除去,只穿了素色衣裳,对谭知府道:“谭大人今日能来,侄女十分感激,一切仰仗大人了。”谭鸣微微点头,摆手道:“这位是?”
    夏毓赶上一步,深深地一揖到地:“草民夏毓,拜见谭大人。”谭鸣右手虚扶一下道:“免礼,本官今日微服前来,只为观礼,不必客气。”夏毓便唯唯地站着。不一会儿,家仆报说祠堂已打扫干净,祭品物事俱备,各房老少皆已到齐,于是夏珍当先,夏毓随后,陆续走入夏氏祠堂。谭鸣则在一壁之隔的议事厅里坐了下来。
    上过了香,祭了夏家的列祖列宗,夏珍转身开言道:“今儿请各位叔公伯伯们来,是为了做个证见,我夏珍暂代宗长三个多月,今天该交给合适的人了。”她一挥手,秋雅捧着一个大木匣子出来。夏珍指着那匣子道:“这里头是我们夏家一应的地契房契,并帐目钥匙之类。这几个月来,二堂叔助我整理核对,功劳着实不小。”
    夏毓目不转睛地盯着匣子,在听到夏珍提到自己名字时,呵呵一笑,正准备走上前去说几句谦逊之词,却听夏珍道:“珏兄弟,你来,好好谢谢二堂叔,以后你还多仰仗他指点呢。”顿时,他只觉似有一个炸雷响过,目瞪口呆站在那里。
    人群里走出一个少年来,青衣淡服,眉目秀雅。他先给夏珍行礼道:“大堂姐,夏珏定不负所望,”又对夏毓一揖,“有劳二堂叔了。”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也无丝毫惊讶之色,显是早有所备。
    夏毓又惊又怒,指着夏珍的手几乎发抖:“大侄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珍一怔:“二堂叔,你说什么?”夏毓叫道:“宗长之位,婶娘出殡后那日不是已经商议好了,要,要交给我的么?如何今天又变卦起来?”
    夏珍奇道:“二堂叔莫不是失心疯了?我几时说过要把宗长之位交给你?”夏毓气得结巴起来:“你,那日,明明说了,百日除服的时候,还有,还有再早,婶娘去了没有几天,你,你说,我把你的婚事办了,就把家事交给我――”
    “岂有此理,”夏珍脸一沉,“哪有祖母刚刚去世,孙女儿就一心要嫁人的?二堂叔可不是诬蔑我么?我夏珍虽然见识浅薄,可也还不是那等不孝之人,”她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会将宗长之位交给二堂叔,二堂叔想是听岔了。”
    夏毓几乎跳起来:“什么?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有人证,你那个丫头――”他猛然醒悟过来,那天进去时是从角门,前后总共只有两个人见过他,一个是夏珍,另一个是冬韵,现在冬韵回乡去了,夏珍只要抵死不认,那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又想了一遍,竟发觉夏珍确实从未亲口说过会把宗长之位传给自己,一直都只是暗示,只不过自己一厢情愿,以为和她交易定了而已。
    夏氏的几位叔公道:“珍丫头,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那天我们几个老头子也在,你当时的意思,确是要交给毓堂侄的。”话还未完,一个老者站了出来:“我倒不记得珍丫头说要交给毓堂侄,她当时说,百日除服,交接家事,可没说究竟交给哪个。”众人一看,却是五叔公,那天他一言不发,不知今日怎么竟帮起夏珍来了。这位五叔公一向不多话,一旦发话却多半掷地有声,因此其他几个叔公便犹犹豫豫地住了口。
    夏毓暴跳如雷,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地看着夏珏接过了家产匣子,对着祖宗牌位三跪三叩,想到那良田美产,古器珍玩,只觉得眼前发黑。忽地,他想起了手上的黑玉扳指,忙叫道:“这个,这个可是你给我的信物,你又怎么说?”
    夏珍看了看,冷笑一声:“二堂叔,我还正要问你呢,这个扳指是先父之物,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她喝道:“秋雅,你说,怎么回事?”
    秋雅大惊失色,跪下来道:“小姐,我不知道,这个扳指几个月前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着,不知怎么到了二老爷的手上。”夏珍冷冷一笑:“是么?反正知府大人刚好今天就在这里,何不请他就地审一审?”
    谭鸣一直坐在隔壁,这时听到动静,慢慢走过来道:“世侄女,可有什么疑难不决的事么?”夏毓顿时明白过来,只觉得冷汗泠泠而下,忙道:“大侄女,大侄女,是二叔记错啦,这个扳指是前几日才买的,和大哥那个不同的。”
    夏珍缓过脸色来看他一眼:“是么?”夏毓抢着道:“正是,正是。”于是夏珍微笑着对谭鸣道:“没什么事,有劳谭大人了,如今夏家的一家之长是侄女的族弟,唤作夏珏,还望谭大人多多看觑。”夏珏上前拜见,谭鸣笑道:“不敢当,后生可畏,将来这个天下是年轻人的,可要诸事上心啊。”
    夏珏陪他走了出去,一众夏家老少也散得差不多了。夏毓呆呆地站着,想到夏珏今年才十四岁,论起亲疏来不过是夏珍的三从堂兄弟,竟越过自己做了宗长,以后自己还要在他手里讨吃穿,一把火又噌地窜了上来。可是大局已定,一年半载的不可能再将宗长之位接到自己手上,他恨恨地看着夏珍的背影,恶念骤生,抄起桌上的一只香炉,便欲扔去。突觉手腕一痛,腕骨几被捏断,他手一松,香炉掉到了地上,滚烫的香灰洒了一地,把他的新长袍烫出无数小洞。
    一个洪亮却冰冷的声音道:“夏毓,你真不是东西。”夏毓吃痛,恍惚间抬头一看,竟是夏翼风。
    夏珍折回来,冷冷地看着夏毓:“二堂叔,这种事情,你以后最好少做。我虽然是个弱质女流,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族里的叔叔伯伯们,可都看着呢。莫以为有几位叔公向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你做的那些事,我心里有数得很。”她歇了一歇,又道:“珏兄弟虽然年幼,见识才德,比你强百倍。今后你若是老老实实的,他自然也不会来难为你。否则,你也是膝下空虚之人,你自己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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