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陆府的生活中平淡里透出甜蜜,时间分分流逝却也不觉漫长。
靖平与念绮之间自她生日那天后就冰释前嫌,感情更胜以往。姐妹之间互相调侃,念绮只是低头微笑不语。虽说靖平对娉婷也很关照,但每次前去嘘寒问暖,即使稍坐片刻也决不会孤身前往,往往拉了佑安同行。害得佑安回去每每被娇妻责怪说他假公济私,贪恋美色,真真是有苦难言。
佑安与孝君的举案齐眉,早已是府中公开的秘密。孝君从最初的担心自己从此远离亲人,到现在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变化,佑安的浓情蜜意功不可没。虽嘴上不说,孝君心里却也想过:若真的是回不去了,就跟他少年夫妻老来伴,也未尝不可。
初晴的“爱在心头口难开”除了少数几个至亲之人知道外,其他人都浑然不知。孝君从佑安口中得知这个赵瑜二十岁成亲,娶了一等平定侯的二千金康明郡主,婚后夫妻感情笃深。可惜得是两年后郡主难产不治,生下的男婴也没活过两天就随他母亲西去了。丧妻失子之痛使赵瑜几乎崩溃,以后无论老王爷与皇上如何劝慰,他都以暂时无心再娶为名推塞过去。整整七年,就这么坚持了下来做了单身汉。孝君听到在夫权皇权如此之盛的宋朝还有这么深情款款的男子,不禁大为感叹。再与众姐妹商量过后,决定鼓励初晴抓住这么英俊专情还多金的钻石王老五。翼州对表兄对妻子的爱慕也略有耳闻,只是自己亏欠人家在先,心里过意不去。何况韩雪的出现令自己已经无法割爱给别人,索性也乐得成人之美,说不定也造就一段佳话。因此大家心照不宣,所以每次赵瑜过府,在大家明的暗的帮助下总有机会与初晴偶遇邂逅一番。
唯有若男与所爱慕之人是“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可是世事往往如此,若你心系某件事已久,说不定天可怜见下,随你的意一次也没准。
晚饭的时候,等大家入座后,身为大哥的楚风就宣布了这个令若男特别振奋的消息:“圣上听闻包大人上奏说这次妙计侦破奇冤,陆府四位少夫人出谋划策,应算首功。所以这次圣上在皇姑姑那里摆庆功宴,特地传旨让四位少夫人同往出席。”
若男闻言双眼发光,忙问:“那就是说包大人,公孙先生和展护卫也会届时前往啰?”就差点没有火花从她眼睛里冒出来。
看到若男如此失态,孝君只好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可惜她现在正在兴头上,对这脚浑然不知。待得到楚风明确肯定的回答后,更是乐滋滋眼底眉梢带笑,举手投足生风。
七月中,德瑛殿大宴此次为侦破“狸猫换太子”奇案的有功之臣。重重垂帘后端坐着的太后已不是月前驾临陆府的刘太后了。当年先皇真宗有宠妃二人,李氏刘氏,中宫后位虚空,两人皆有争位之心。真宗有言在先,谁先诞下龙子,谁就被册立为后。李妃有孕,真宗大喜;刘妃不甘,心生恶计。待李妃产下一子后,唆使心腹内侍郭槐买通稳婆,用剥皮狸猫偷换太子;再遣贴身宫女寇珠欲将婴孩溺死在御河中。寇珠良心发现,千钧一发之际将孩子交给内廷总管陈琳,陈琳又冒着生命危险将孩子送往皇上御弟八贤王赵德芳处装作是王爷之子,抚养成人。李妃因此失宠被贬,但刘妃仍一路追杀到底,放火夜烧冷宫。李妃虽侥幸逃脱,但双目失明。流落民间数十年,于年前巧遇御史巡差包拯,方才有机会冤案得以昭雪。而刘妃人算不如天算,自此以后自己也没有生育,皇上年事已高却没有其他子嗣,不得已将八王之子,认作螟蛉子,继承大统。
孝君不禁感叹:真可谓是沧海还珠,因果报应啊。又联想到无情最是帝王家,忍不住唏嘘一番。幸好自己嫁进的不过是个豪门,已是惹出如此多的事端,若是入得深宫禁苑,不知又将如何生存?这种“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的生活不把自己逼疯才怪,宫中女子为了恩宠权益又是如何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呀。
“你发个什么呆呀?”念绮好奇。念绮一身淡紫宫服,明艳照人。念绮瞅着孝君,发现她的眼光不是落在对面陆家兄弟的桌子上,不禁探究起来。
“噢,没什么。只是为他们母子团圆而高兴”抬头看向上座,皇上果然是孝字当头,对这位受过百般苦难,千份委屈的母后异常恭孝,还在那里向帘后的母亲亲自端酒送菜。身旁的陆贵妃也是贤良儿媳的摸样,让人为这个命运坎坷的李妃晚年幸福的结局稍感欣慰。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偏殿响起,越传越近。那笑声是如此欢快,像是笑的人收集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在一起听了后一般。从声音里可以判断传来人是个年轻女子,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娇悄可人,香风阵阵,彩带飘飘,佩环叮铛。孝君姐妹四人不禁都眉目上挑,好奇万分。想这德瑛殿是什么场所,荣宠二十年不衰的陆妃寝宫所在;皇上太后又都御驾这里,不知来的是何许人,可以如此放肆调笑。
正思忖间,这笑声的主人已从偏殿走入。只见四个翠衣宫女,护拥着一个珠光宝气的红衣丽人,姗姗步入大殿。她看上去极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干净地不见一丝纹路,透明的肌肤甚至隐隐看得见底下细小的血管。发挽宫髻,满头翠珠,却又素面朝天,淡扫娥眉,说不出的清新俊俏,夺人眼球。真正是“花不足拟以其色,蕊差堪状其容”,若说娉婷的美艳中还带了些风尘气,眼前人就似瑶池仙女下凡,让人不敢正视了。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见了皇上也不跪下行礼,径直就走上了上席。陆贵妃也不言语,只是含笑将自己在皇上身边的那个座位让了出来。她大咧咧地不道谢,只管坐了下去。皇上看她的眼神,满是爱怜,仿佛她是世上最珍爱的宝贝似得。若男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那里揣测:“难道是新宠不成?”
不过这个猜测马上就被否定了,只听到她开口糯糯地对皇上叫了声:“父皇”
“天宝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你母妃和这么多大人都不见礼?”皇上的话虽有微微责备之意,但语气中却一点都听不出恼意。这才见天宝公主朝向陆贵妃嗲嗲地喊了一声:“母妃”,撒娇之情尽显。
念绮纳闷,转向自家姐妹问道:陆贵妃不是没有生育吗?
初晴这时也凑过身子,小声嘀咕着:“她生母是皇上以前的爱妃林宸妃,生了她以后不久就撒手归西了。林宸妃身前与陆贵妃情同姐妹,就将她托付给了贵妃照料,自小就是由贵妃一手带大的,视如己出。因为她容貌酷似过世的宸妃,性格又极肖当今的皇上,毫无争议地成为皇上最最宠爱的孩子。没看见皇帝钦赐的封号吗?天宝公主,天子之宝啊。”初晴解释的很详尽,让人不得不感到跟皇室子弟交往的好处就是这种内部消息比较清楚。
他们姐妹四个刚在这里小声讨论,那个天宝公主倒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得一阵风卷到了陆家兄弟的桌前。
“佑安哥哥,你也来了?”话中满是惊喜:“要是知道你也会来,我一定早早就过来了”娇羞女儿态表露无疑。
佑安看她的眼神也是温柔如春风拂面,清越的声音夹着淡淡的笑意:“天宝啊,才不见你一阵子,你又高了许多呢。”
天宝早已将佑安从座位上推过去一点,硬生生地挨着他就着同一张椅子坐下,娇嗔道:“什么才一阵子,你不见我已有三个月零八天了,你都不记得我长什么摸样了吧”
佑安大笑:“记得,记得,瞧你,还算着天数,像个小孩子一样”乍听此话,天宝突然脸上飞起了红晕:“人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已经满十八了,是大人了”最后四个字像蚊子叫一样小声。
任是瞎子此时也看得出天宝对佑安情有独钟,佑安还这么不避讳地宠着她,孝君看在眼里,火在心里,却又碍着对方公主身份不能发作。正要转身跟念绮说些什么,只见佑安牵着天宝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孝君,大嫂们,快快见过天宝公主”孝君一眼就看见佑安握着天宝的小手,脸色已是铁青。不过碍于在人家地盘上,也无计可施,只得和其他姐妹齐齐下跪参见公主。
天宝似乎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方让他们起身。然后就直直地走到孝君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按宋朝的标准,天宝也算一个高挑女子了,可是跟孝君相比,还是矮了一大截。孝君对她也不是寻常她所习惯的低眉顺眼,所以气势上天宝不占优势,两人就这么略带敌意地望着对方。
这样的对峙太过明显,连佑安都察觉出气氛的窘迫,匆忙开口道:“我成亲的时候,你生病都没有过府来,所以没见过孝君吧。这是内人,慕容芙蕾,字孝君”然后又转向孝君:“小时候我和皇姑姑住的时候,她才这么小”用手比划着一个热水瓶大小的样子,“后来每次进宫,她都在长啊长,现在已经是这么美丽了大姑娘了。小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俩常一起做傻事呢”听到佑安夸了自己,天宝的脸又红了,亲热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孝君的眼里马上就可以喷出火来了。
天宝瞥了孝君一眼,才又甜甜地开口:“记得佑安哥哥十一岁那年,我才六岁。那时候母妃不让佑安哥哥骑父皇的名马‘千里风掣’,说他还太小,哄着他弄了根竹竿来骑,他还骑得那么开心。后来还偷偷地带着我去父皇的御书房侧的小花园去摘青梅吃呢,跌了下来,把母妃吓坏了。”她的表情仿佛飘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天,眼里只有那个由当时的翩翩少年长成今日这个英俊男子的他。
孝君这才缓过神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切切实实地在自己眼前上演了。天宝公主是在向她不宣而战,告诉自己她才是佑安的那个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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