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眼泪》5.》六

    琥珀的眼泪》六
    正式开课不过几天,汤芙对高考的余恨刹时间烟消云散。大学真是寄生虫的乐土,玩乐者的天堂。因为每天只有半天课程安排,而安排与服从安排根本就是两回事儿,所以上课与否全凭自己的心情而定。虽然不读书,却可以以读书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向家人要钱,难怪中国有句古语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见读书是保赚不赔的。
    学校的各种活动铺天盖地地袭来,而且个个言之成理。参加舞会是在培养交际能力,入同乡会是为了归宗认祖,搞文学看杂书是为了修心养性,至于逛街购物也是在学习,因为破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嘛。亏得搞对象的不曾拉帮结伙,否则定会冠冕堂皇地称之为“社会实践”或是“深入生活”。
    汤芙从小就想被赞为“才色俱佳”的女子,所以琴棋书画莫不染指。当然也只是染指而已。听汤芙弹琴会让人疑心周瑜在侧,若非“欲得周郎顾”,何以“时时误拂弦”;观汤芙画画会让人以为身置洛阳,篇篇都是牡丹,熟不知她只会画牡丹;同汤芙下棋最能修心养性,她下一棋退三步,性急的人只好拱手认输。不管怎样,汤芙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了。
    而如今她想使自己的才艺得以扬名,所以偷偷报名广播站。
    选拔那天,广播站外人头涌动,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话也抑扬顿挫,只恨不能诏告天下说自己是柳敬亭的传人。汤芙没有在“面首”上下功夫,懊恼不已。不过想凭自己东观续史的才华,乳莺出谷的嗓音,没有不入选的道理。
    一转头,正与同寝的汤容碰个正脸儿。两人一起尴尬地笑。
    汤芙初见汤容时只疑心她是从黑齿国来的,皮肤黑得透出股股黑气。而黑齿国的人大都胸罗锦绣,口吐珠玑,所以一直对她小心提防,以为她才学深不可测。后来大着胆子请教了一个典故,问她富比陶朱的陶朱指的是范蠡还是文种,汤容倒反过来问她陶朱指的是人名还是瓷器。汤芙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因着两人同姓,被呼为“并蒂芙蓉”,关系也比旁人要好些。
    “真巧,你怎么来了?”汤芙问完顿觉失言,可以说这是她一生中最没质量的问题。
    “啊,闲着也是闲着。你呢?”
    汤芙连忙赞同:“我也是———来玩玩。”
    好不容易轮到了汤芙,她清了清嗓子赴入内室。
    主考官清一色是女的,且各有各的丑陋。先是从上到下打量汤芙,而后问的问题更是稀奇古怪。“你是从哪里来的?”
    汤芙以为这是禅语,吓得半天没敢吱声。那主考官再问:“你家是哪的?”
    汤芙报上家门,见那几个人低头咕嘟一阵,更是心虚,以为选广播员还得看出身门第。不过出身高贵又怎样,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传到这一代恐怕已所剩无已。
    接着正式考试开始。汤芙抽到的是老舍的“色情”之作《月芽儿》的片段,也亏得她们选得出。不过汤芙还是声情并茂地读下去:是的,我又看见月芽儿了,带着点寒气的一钩儿浅金。多少次了,我看见跟现在这个月芽儿一样的月芽儿;多少次了。它带着不同的感情,种种不同的景物,当我坐定了看它,它一次一次在我记忆中的碧云上挂着。它唤醒了我的记忆,像一阵晚风吹破一朵欲睡的花———
    汤芙的感情刚被挑逗起,就被喊了暂停。她只得把满腔的激情困在胸里,向门外走去。关门的时候听见里面小声评价“感情太充沛了,不适合当广播员,演话剧还差不多。”气得汤芙险些折回身与她对骂。
    等到入选结果公布后,汤芙更是怒火中烧。选上的都是清一色的男生,就连那个四和十都分不清的也入围了。这哪里是选广播员,分明是在招夫。只有一名女生入选,长得只略俱女生的雏型,完全对其它女性没有危险。汤芙暗想搞不好以往的女广播员都是这么选出来的,难怪丑得令人高山仰止。
    经过这次波折,汤芙彻底对学校组织失去了信心,连文学社也懒得去竞选。搞文学的还不知道要黄到何等地步呢!
    走在回寝的路上,头低得几欲与地面垂直。突地心有悸动,猛地抬起头见一人影从对面缓缓而来。汤芙心脏与脚步一起停止不动。正是白冰峰。
    汤芙的脑子嗡地一响,机械地向前走去。越人歌中的诗句在心中不住地翻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白冰峰走到近前,立住不动,红着脸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汤芙暗道怎么今天的问题都这么玄妙,忽地想起妙玉与宝玉的玄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白冰峰见汤芙不语,一笑闪身而过。
    汤芙望着白冰峰的背影深恨自己的木讷,脑子里浮现出感伤的诗句“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而这一颗心早已丢在了白冰峰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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