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落红应满径》10. 前尘似漆渺难知

    心头虽说疑惑,可思来想去,自己的的确确未曾和这个自称谢祖佑的男孩子有过什么纠葛啊!若果说有过什么交集,也不过是昨天在路上的一点意外罢了!且当时错并不在自己,可是,为何刚才他会用那样决绝的语气冲自己说话?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凄楚悲伤,是那般的强烈,自己虽说与他素昧平生,且彼此又都是男儿身,可心头依旧能感觉到那目光所带来的震颤!呵!是何等样的深情,又是何等样的伤痛,让那样一个纯净温和的男孩如此凄怆狠绝?!
    唉!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况且看他与中泰的老总关系匪浅,一般人怕是避之还唯恐不及呢,哪里还敢招惹!心里虽是这般开释自己,可那双哀凄里分明闪着热切的眸子却仿佛总在眼前晃动!为什么明明是萍水相逢,可心底又分明觉得那样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到此处,不由一阵心烦!转念又想,不晓得刚才那盆汤泼在脸上,可有受伤?心头诸般郁结,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只想到哪个空旷处清清静静待上一会儿!转身想到隔间内取外衣,那叫婉茵的女子早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迎了上来!一手还拎着刚才弄脏了的白色长裙的群摆!
    若是在平日,墨存一定会觉得这个女子体态婀娜,即便在这等颇为狼狈的处境之下已然能举止舒缓,仪态端方,加之神情楚楚,薄嗔微怯,实在我见尤怜!可是,没来由的,此时墨存却只觉一阵说不出的厌烦!
    “阿存,你看嘛!刚才吓死人家了!那么野蛮的家伙,撞到人家,还要打人家!好可怕啊!还好又你在!可是,你看嘛,人家的裙子……”一壁说着,一壁轻靠在墨存的肩上,所谓小鸟依人,看来她是学到家了。
    墨存心里浮现的却是方才她对付祖佑时的泼悍娇纵,心底暗自叹息,看来说“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这句话的男人,不是被女人蒙蔽而不自知,就是一个十足十的自大狂!其实,女人是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弱者的。不管怎样愚笨的女人,只要心智尚还健全,总是本能地知道柔弱其实是自己最佳的武器!
    心头叹息间,轻轻推开身边的“弱女子”,伸手由口袋里取出钱包,随手拿出一叠纸钞,也没细数有多少,径自递过去:“这钱够你再买一套新裙子了吧!你要饿的话,吃完再走!我有事,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她回答,拿了外套,甩手离去!留下那女子在后边独自跺脚气闷!
    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也不知转悠了多久,午后的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车辆,车流平缓而畅通地往前流逝。无论你觉得悲哀也罢,觉得无奈也罢,生活就是如此,它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忧伤或欢乐而丝毫调转前进的方向!或者,在你来说,的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于旁人,到底隔心隔肺了!要不怎么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所以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在是通透人生百味之后的至言,只是由古及今,参透的少,痴迷的多!就如此刻,不管这部黑色凌志的主人怎样的心烦气闷,周围的一切依旧按着原有的轨迹一毫不变地行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墨存发现想这样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的想法看来是徒劳的。或许,此刻,酒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墨存不由苦笑,往日,自己最是不能理解这种花钱买醉的行为。自小母亲就教导,男儿汉,敢作敢当,无论何种景况,都须勇于面对问题。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带来的只有懦夫的称号和更大的问题。
    只是,人有时候并不都是这般理智果敢的。很多抱持了很久的信念,也许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摇摆起来。正矛盾着,忽然看见街边有一家酒吧,招牌上:“浅斟”两个大字矫若游龙。看门外的装饰,格调颇是不俗!下意识地停下车来,缓步走进门内!
    刚进大厅,墨存感觉到的并不是厅内柔和的灯光,清雅的环境。而是感觉一束锐利的目光正死死地盯住自己。很自然地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年轻男子,看身形颇为高大健硕,短发,借着厅堂里幽暗的亮光,已然可以看出此人模样帅气,打扮入时。只是脸上不带半点沧桑,仿佛全然未经世事。想必是在校大学生或是毕业未久!可是,没道理他要用那样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啊!
    心下虽然疑惑,墨存并不愿惹事,随便挑了座位坐了下来。早有服务生前来招呼,询问需要什么。墨存刚待说要什么,啪,一大杯生啤被重重放在了台子上,酒花四溅,若不是墨存闪得快,怕早已溅得一身了。墨存微觉恼怒,抬头看去,来人正是方才那名男子,眼神依旧那般充满敌意!
    来人也不道歉,径自在墨存跟前坐下来。墨存见他不说话,也懒得理他。只管自己要了酒,自顾自先喝了起来!
    那人看墨存这般沉着,到底安耐不住了。冷冷开口道:“吴墨存!你这个混蛋!终于敢出来见人了?!”
    ————————————————————————————————————————
    2、听见自己的名字,墨存不由一愣,倒顾不上言语上的不善了。眉棱一挺,觑眼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心头不觉一愣。方才隔得远,看不清来人的脸容。此刻,就近看来,那眉眼神情,仿佛真真何时见过一般!可也就一恍惚间,再要细细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摸不着半点边际了。再次感觉到那种雪泥鸿爪、似有还无的无力感,墨存烦闷地紧缩眉头,托住脑门,轻轻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来人看墨存只是瞟了自己一眼,就低下头去,不再搭理自己,神情益发恼怒起来。仰首长长吁了一口气,强自忍住。“怎么?不认识了?不能吧,好歹我和吴老板也算是师兄弟一场呢。更何况当年,吴老板可没少往我们寝室跑啊!怎么一转眼就不认识了?莫不是现如今吴老板财大气粗,眼界也高了,瞧不上我们这班旧相识了?”
    墨存一听是自己师兄弟,心下益发纳闷起来了。看此人神情,实在不想是说谎的,再说,自己在本城虽说也颇算小富,可胡乱和自己拉扯关系,也不见得有利可图啊。可是,自己的的确确不认识这个师兄弟啊!难道是自己毕业时间久了,记不得了?可就算记不得,为什么对方语气中对自己会有如此大的怨气?不过,既是旧相识,不妨问问清楚,看是否当中有什么误会,也好彼此解释解释。
    正要开口相询,那人早已冷笑连连,“哼哼,今日既要如此撇清,当日为何又要装出一副情圣的面孔?心被你骗走了,人被你拐走了,如今,你玩腻了,生厌了,就想来个翻脸不认人?吴老板,听说在商场上,你是出了名的精打能算,你说天下有没有这等好事?你要扮深情,天底下见钱眼开的人海了去了,为什么你偏偏要招惹小佑?怎么?不记得小佑是谁?好,好……”说话间,一拳直挥过来,墨存正因为他提到小佑,心头一个念头闪起,不知这个小佑和刚才那个自称谢祖佑的男孩子是什么关系,全不防这人说动手就动手,是以全然没有想过闪避,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脸上。身子一个趔趄,往后直仰下去,手中满满一杯酒早已“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玻璃杯已然摔了个粉碎。墨存也跟着摔在地上,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腮边,咸咸的略带铁锈味,伸手一抹嘴角,低头一看,手指间血渍鲜红!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啊?”对方连讥带讽地问道。
    墨存心头不由大怒,原本今天已觉诸事让自己如坠云中雾里一般,心里烦闷的紧,所以才想到酒吧喝点酒,解解心中苦闷,没曾想,冒出这么一个人,没头没脑数落了自己一大通,又不由分说,挥拳就打。墨存哪里还能忍住,一个挺身,刚要从地上站起来。没想到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冲将上来,猛地一推,又将墨存狠狠地按在地上,一抬手,眼看又是一重拳要落在墨存脸上。
    墨存双眼微闭,偏过脸去,存心已是要挨这一拳了。此刻,酒吧店堂内早已一片骚然,人客早已远远避在一边,却又不走,只在一旁看热闹。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虽说丰衣足食,生活无忧,到底过于平淡无聊了些。八年抗战、抗美援朝是赶不上了,这等小打小闹,也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有幸躬逢其盛,哪里不大饱眼福就走的理?
    酒吧老板宜叔早已听到消息,匆匆带着两个保安赶过来。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这等打架闹事的主,赔上些家伙什件不说,于店铺的声誉也是大有影响的。
    且说此时墨存已是准备再挨一拳的了,只觉头顶传来一声断喝,“林天扬,还不住手!”一睁眼,只见一个头发染成微黄,俊逸英挺的男子已然截住了那本已砸将下来的拳头。
    “你别管我!你不是说自己是小佑的大哥吗?这人欺负小佑,你怎么还帮着他?你再不放手,小心我连你一块儿打!”
    墨存乘两人在拉扯之际,一个翻身,从那叫林天扬的身下挣脱,见那人犹自愣神间,依样画葫芦,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这下,哪里得了,天扬见自己原本完全可以好好料理吴墨存的,哪知被岳之峰一番胡闹,反而着了一记,心头那个火起!又想,好你个岳之峰,从昨天见面到现在,你处处阴阳怪气的,我看在小佑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倒好,帮着这姓吴的算计我!我不给点颜色你看看,我就不叫林天扬!
    手随心动,又是一拳打在之峰的脸上!那周围看热闹的,看事情奇峰突起,三个看起来颇体面的年轻人相互扭打在一处,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叫好的,惊诧的,皱眉的,各样反应的都有,偏生就是没有人向前劝架!笑话,老祖宗多少辈的教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道是白说的?袖手旁观倒也罢了,援之以手就免了,至于落井下石,推波助澜,那就看情形再论了。
    之峰原只是想要拉住天扬,让他不要再酒吧闹事。没想到,那个叫墨存的竟会乘机打天扬,更没想到天扬竟然怪到自己头上,白挨了一拳。心里实在哭笑不得!到底又还年轻,白白挨了打,岂能作罢!你林天扬是阿祖的朋友,又是三姐的小叔子,我权看在他们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这个吴墨存,我拉住天扬,你不该乘机偷袭,万般事由,全因你而起,这一拳,我就从你身上要回来!
    这般一想,刚才又听说这人欺负过祖佑,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拳头一捏,猛地冲过去!
    3
    正挥拳出击之际,只觉一只手从旁斜插过来,牢牢把住了自己的拳头。之峰转头看时,正见宜叔琐眉怒视自己:“小峰,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对客人动手呢?”
    宜叔一壁斥退之峰,一壁又没声价地忙着安抚墨存跟天扬。“二位先生,既然进了蔽小店,也算有缘。同为酒友,丁点小事,何必大动干戈?来来来,大家坐下喝两杯,万事以后再说,如何?”
    墨存本自无心闹事,见宜叔在一边说好说歹,加上心下总觉疑惑,也便作罢了。天扬也是一时性起,后来打了之峰一拳,已是觉得后悔。再见之峰反倒没有把帐算在自己头上,更是觉得讪讪。哪搭得起宜叔数落之峰,安抚自己。也便走到一旁之峰的身边坐下。
    宜叔见事情总算是安抚下来了,叫人给墨存送去一杯BLAbsp; LABEL,自己拿了一瓶CABER  SAUVGNON过来。见两个年轻人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相对无言,不由摇头苦笑。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哪来这么大火气?来来来,别垂头丧气的了,打了人还怏怏不快?骑士们,来尝尝宜叔这瓶‘黑衣骑士’。”
    之峰瞟眼过去,吹了声口哨:“难得啊,咱们向来号称一毛不拔的宜叔今天手笔不小啊!看来今天这架没白打。哎,早知如此,每天干一架,就有好酒喝,多好啊。”
    一边揽过天扬,“小子,今天这拳哥哥我没白捱,这酒啊,还得谢谢你呢!”
    一句话,说得天扬更是脸上发烧起来。宜叔在旁看见,摇头笑骂:“小猢狲,看你能耐得!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权且记下,再有下次,看宜叔怎么拾掇你!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成天价吃饱了没事,就知道拈惹生事,让人省心不了。方才‘三全两盏’的周老板来这里闲坐,谈起今天你爸带一年轻人去吃饭,硬生生被人兜头兜脸泼了一大碗菜汤,也不知烫伤没有……”
    “老板,你,你刚才说那个年轻人是跟他爸一起去的?!”宜叔话未说完,天扬早已从椅子上弹起来,惊问道。
    看天扬这么大反应,倒弄得宜叔和之峰一愣,“对啊,怎么?”
    “那你快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在哪家医院?!”
    之峰看天扬记得满脸通红,心下一动,赶紧问道:“你知道我……,呃,那个年轻人是谁?”
    “是小佑,很可能就是小佑!”
    一听这话,之峰一下立起身来,扳住天扬:“你怎么知道会是阿祖?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今天早上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宜叔,你,你快给他,给他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阿祖怎么样了!”
    这边三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却不知边上尚有一人也听得心惊胆战,心下难安。墨存在一旁听着三人的谈话,又是“三全两盏”,恍惚又记得那个男孩子就是叫什么“阿祖”,岂不正是说得方才自己吃饭时节那一幕?婉茵那女人也实在过于娇纵,那么一碗汤水淋在脸上,看他粉面红唇的,可经受得起?万一……
    想至此处,只觉汗水涔涔只流下来,仿佛间又看见那双满含伤痛,又满是怨怼的眼睛那样直直地看着自己。为什么呢?扪心自问,搜肠刮肚,确是此前与他全未有何瓜葛啊?可是,心下为何又总觉与他在何处见过一般,不然,又怎生脑海心头总是对他似有牵挂呢?难道自己担心得是日后中泰岳老板的报复?
    正抑或间,见方才与自己打架的两名男子已忙忙地出去了,赶紧叫过服务生买单,忙忙地尾随而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