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红易衰似郎意
这日,祖佑如往常一般在厨房忙乱,客厅里传来老太太的叫声:“老三家的,有客人找。”祖佑闻言不由一愣,有人找自己?莫非是天扬?赶紧擦擦手跑出来,一看,果不其然是天扬。
“天扬,你怎么跑来了?快坐啊!”祖佑兴奋地大叫一声,跑过去猛拍天扬的肩膀。喊过以后才意识到老太太还在跟前呢。看过去,正瞧见老太太在一边极度厌恶地皱了皱眉。祖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略一转想,到老太太跟前说道:“妈,我朋友来了,我想跟他出去一下。饭就叫嫂子们做一下,您看成吗?”
老太太鼻子一拧,不咸不淡地应道:“这有什么不成的?玩也是重要的嘛。”祖佑哪里会听不出里面夹针带棒的味道,只是装作没听见。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匆匆把天扬带出去了。不知轻重的天扬还一个劲地说不必忙着出去的。临走了,还勾肩搭背地把祖佑揽在肩下。害的祖佑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天扬大概是祖佑目前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朋友了。自打进了吴家,家里的那是不用说了,别说来看自己,就是起先自己跟墨存上门去,那也是闭门不见的。也就打小跟自己亲厚的三姐还时不时地来个电话。可惜三姐本来就不是二伯母亲生的,是二伯在外头跟别人好上生下来的,后来在祖父的威逼下,二伯母才勉强着把三姐接过来养了。可是没妈的孩子没人疼,祖父祖母膝下孙女一大堆,也顾不及这个外头来的孩子;二伯母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没有三朝打四朝骂的,可也是从来没个好脸色。后来倒是母亲,反正所出就单自己一个,没个女儿可以香亲,倒还知冷知热地关心她。三姐这人也是乖巧,看母亲对她好,就益发粘上母亲,连带着自己跟她也亲厚起来了。这下母亲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既能在公婆跟前显摆的她贤惠,又能在二伯面前摆好,还平白多了个贴心的女儿。相比之下,二伯母就显得不识大体了,难怪在家里二伯母怎么也占不着台面儿。很多事情都是一言难尽的。
像三姐那样的,虽说心里记挂着,可她自己还提防着不要犯错,免得给二伯母抓住了由头,又是一顿好说。哪里还敢背着祖父来看自己呢?
天扬是祖佑大学时候的同学,睡他下铺。祖佑虽然只读了一年大学,来吴家以后就一直休学在家,不过,那时候跟同学的关系处的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他自己有意地跟别人疏远了。朋友就是这样,只要你想要疏远,没有人会赶着来贴你的冷屁股的。
倒是天扬,也不管自己去不去找他,倒还一年几次地来看自己。祖佑就是这样,受不得人家待他好,只要有人待他好三分,他就巴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好让别人知道他谢祖佑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可越是把天扬这个朋友看得重,祖佑也就越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吴家过得其实并不舒坦。是以,祖佑刚才才会那样急匆匆地把天扬从家里拉出来。
“谢祖佑!看来你在吴家当小媳妇还真当上瘾了啊!也不记得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兄弟。”
祖佑摸摸脑袋,低头嘿嘿一笑。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在吴家不自由,老太太不让出门?这话要说出来,听的人不觉着寒碜,祖佑还觉得寒碜呢。
“就知道傻笑。这几年窝在家里,都快发霉了吧,连话都不会说了。吴墨存对你还好吧?”
每次见着天扬,他总免不了问自己这个,听了他的问话,祖佑心里轻叹,又来了!脸上却露出一脸幸福的微笑,任是谁看了都能明白,他谢祖佑此时此刻正被幸福紧紧地包围着呢。除了这样,你叫祖佑还能怎么回答?幸不幸福,也不过是冷暖自知就够了。四处诉苦,关心你的听了,徒惹他烦恼;不关心你的听了,多他一些谈资,无谓的很。
就是因为这样,祖佑才不愿意多见以前的朋友,每个见他的人总免不了要问他幸福吗?过得好吗?如果要祖佑成天作出那样甜得发腻的笑脸,那祖佑倒还宁愿选择如今的寂寞。寂寞虽然可怕,可是至少想笑的时候就可以笑,想哭的时候可以大哭。穷酸,穷酸,一个人一旦穷了下来,身上总免不了会带一点酸气。穷了如此,际运不佳,也大抵如此。祖佑也不能例外!
和天扬见面,祖佑还是觉得高兴的。每次,走在天扬身边,总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激情四逸的青春朝气,让祖佑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上大学的时光。
两人出了吴家,一路说说笑笑。像祖佑和天扬这样两个男子结伴走在路边,总是能吸引到众人的眼球。天扬是学校里有名的篮下帅哥,众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身材高大挺拔那自是不用说了,古铜色的皮肤,眉如墨划,鬓若刀裁。更难得的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乐天向上的气势,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小伙子是个有担当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孩子甘愿飞蛾扑火似地围着他的原因吧。照说和天扬这样一个光芒四逸的人走在一起,任何人都会黯然失色。然而,祖佑不会。虽然身高比不上天扬,但是一米七八的个头也足够让祖佑站在人群中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了。而一张圆虎虎的娃娃脸长在这样一个高个子男生的脑袋上,就更是让人要忍不住多看两眼了。祖佑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了,可是脸上依然保留着那么一点子婴儿肥,显得整个脑袋圆圆的,十分可爱。再加上他一笑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如新月般往下弯,嘴角自然上翘,连墨存都说,每次看见他笑,都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再加上长时间锻炼换来的宽阔的肩膀,匀称的身材,无论跟谁站在一起,祖佑都无可置疑地是那个最亮的发光体!
两人在街上边走边聊,不觉间来到一家咖啡馆的门前。祖佑下意识抬头,咦,居然走到了那年自己生日的时候,墨存带他来过的这家咖啡馆。天扬看祖佑呆立在店门前张望:“怎么?进去歇歇,喝点东西?”
天扬还是和以前那样,对什么人都是这般的体贴入微。不晓得以后哪个女子有福,能消受的起这样的如意郎君!想罢,对着天扬微微一笑,举步走进店门。害得天扬在原地愣了半晌,仿佛刹那间,一道白光自心间划过,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三年了,仿佛自打什么时候起,这样的笑容就再也没有在祖佑的脸上出现过。
此时的祖佑,正徜徉在对往昔美好的记忆中。那天,从早上跟着墨存出来,四处整整逛了一整天,晚饭后,街头华灯初上,人潮翻涌。墨存执意要牵自己的手!呵,他还是记得自己以前对他说过的愿望:希望以后有一天能和心爱的人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掌心传来他微热的温度,暖暖痒痒,感觉很舒服。街上不时传来人们异样的目光,可是墨存却一连坦然,只是握住自己的手用劲了几分。除了感动,当时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感恩,感谢上苍,让自己遇到了墨存!当时自己心里分明听见一个属于墨存的声音在轻声说:“祖佑,只要有我在,什么也不用怕!”
然后,自己就逛累了,墨存就领着自己来到了这家咖啡馆!灯火幽明中,他将一颗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十指连心,从今,我套住了你的手指,也便套住你了心了!”
想到这些,祖佑一脸温柔。为着那些,一切的委屈也是值得的吧!特意挑了那天坐过的位置。坐定,看见天扬正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脸不觉有些发烫。天扬作出一副了解的表情冲祖佑挤挤眼,低头喝侍者刚送上的开水,心底却直觉空落落得,没个着落!
“对着我这个孤家寡人显摆你爱情的甜蜜,不太厚道吧?”
“你还孤家寡人?万花丛中过的大情圣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太不知足了吧?”祖佑笑着说道,抬头张望店内的摆设。三年下来,难得这家店景物依旧!正叹赏间,忽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身影印入眼帘!
还真是巧了,虽说墨存以前也跟自己提过,这家咖啡馆是他公余最喜欢来的地方,可是一来就遇上了,祖佑心里还是莫名有一丝喜悦!刚想招手扬声,蓦地发现,墨存不是一个人的。
此时坐在墨存对面的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虽然身上套了件格式化的西服,可是就算祖佑离他那么远的距离,也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四散出来的暖意。那一脸的笑容,那样专注的眼神,墨存离得那样近,怕不要被融化了吧!忍不住再多看了几眼,刹那间,祖佑如同受了电击般收回目光,低下头来。
天扬低头呷一口开水,抬头看见祖佑脸色煞白,全无半分血色。心下不觉一惊:“祖佑,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大概是这里空气不太好,有点闷!”
“有吗?”天扬抬头看看咖啡馆内设置良好的通风装置,疑惑道。
看天扬四下张望,祖佑心下一急,赶忙说道:“是有点闷,天扬,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坐吧!”天扬就是这点好,自己说什么,不论情由,他总是会纵容自己。低头疾步走出店门,祖佑才觉得心定了许多。转念一想,祖佑不由自嘲一笑,怎么倒要自己来担惊受怕呢?没作贼的,反倒弄得跟作了贼一般。自己不该是当场冲上去,掌劈那个“狐狸精”,嘴骂那个“负心汉”,然后一头撞到在他怀里大哭的吗?可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做那些呢?丈夫?妻子?情人?哪一样拿出去,也不过是笑掉路人的大牙。
恍惚间,刚才墨存和那个大男孩两手交叠地搁在桌上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一黑一白,相得益彰。渐渐地,两只手幻化作出无数影像,不停在祖佑眼前飞旋,最终,祖佑只觉眼前只有一黑一白两道光不停在眼前飞晃。
“祖佑,你怎么了?出来好些了吧?”耳边传来天扬关怀的声音。
“嗯!好多了,没事!”祖佑转头对天扬牵牵嘴角。抬眼正看见路边橱窗里映出自己的身影,一件半旧的鼠灰色薄毛衣,一条洗的已然发白的破牛仔裤,一双不变的白色球鞋,映着一脸的惨白。祖佑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来,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比呢?要是自己的话,也是会选那样一个充满阳光朝气的男孩的吧。只是,只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觉得那样的痛呢?墨存,你说过的誓言难道都忘记了吗?
此时的祖佑猛然间想起很久以前,三姐曾经一脸无奈地对自己说的话:“祖佑,以后你要记住,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过去。不比职场,跟着一个老板久了,资历跟着老了,自然会得升职加薪。情场不管这些,爱就是爱。不爱,哪怕你跟着他苦熬了半辈子,那也是不算的。所以啊,一旦以后有人说不爱了,再不要求他,拍拍屁股走人才是上策!可记住了?”记得当时三姐说完那段话之后,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不过呢,咱们小宝长得帅,哪个女孩子家舍得不要你啊!”一席话,逗得姐弟两个嘻笑不止。
只是当时的三姐,再没有想到她的小宝有一天会跟一个男人纠葛不清。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想罢,转头对天扬说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喝几杯!”
4
其实祖佑并不会喝酒,不会喝酒的人是很难借酒浇愁的。坐在酒吧里,硬着头皮喝了几口,祖佑便打消了大醉一场的念头,倒叫天扬取笑了一场。可是一种想要好好发泄的念头依然死死地盘踞在祖佑的心底。不能大哭,不能大醉,那就大汗一场吧。天气正好,春风拂面,想来白云山上此刻定是繁花似锦,杨柳垂条了吧。好,就上白云山。
三月的白云山果然是碧树飞花,鸟鸣溪流,一派春光。祖佑仰首长吁一口气,山间的静谧让他的思绪飘忽到了渺远的过去。小小的他牵着三姐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山顶跑去,身后,一脸无奈的爷爷满是焦虑地大喊:“小宝,别跑的那么急,小心绊着喽!”
一阵笑声从山腰处传来,祖佑抬头细看,是一群小学生在放风筝。天空里,一个个风筝颤悠悠地晃荡着,全赖着那一根根细细丝线的牵扯才能勉强摆脱随风起落的命运。忽然间,一个风筝断了线,摇摇地直往下坠,终于消失在连绵的山间。还是不行的,那样一根细线怎么靠的住?什么还是要靠自己,祖佑心有戚戚焉地想到。说起来,自己岂非比那风筝还要可怜?风筝至少还有那么一根丝线可以依靠,自己呢?
祖佑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十指连心,可是手有十指,心有七窍,套住了一根,管住了一窍,又哪里顶用?
正想着,脸上忽然感到一阵凉丝丝的感觉,祖佑抬头一看,居然下起了细细的雨丝。不知什么时候,山腰上的小学生早已四下散去了。正看着,这雨反而越下越大了。山间的气候就是这样,情雨不定,一如人心。
还在感叹着,边上的天扬已经大叫起来了。一边扯着祖佑往一边的小山洞跑去。等两人跑进山洞,雨势已经变的很大了。祖佑看着那绵绵密密的雨丝,东风中满树的飞花,只觉三年来的一切于他仿佛是作了一个梦一般。只是梦醒时分,周围的一切却也跟着变了。
等雨停下山,天色已经很晚了。祖佑又与天扬在外面吃了饭,一直很晚才想着回家。天扬虽然觉得祖佑今天有些古怪,可是也不疑有他。送祖佑到吴家门口,天扬刚想说再见。祖佑却猛地一下抱住了他,天扬全无准备,一下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
“哈,哈,我我说祖佑,不用这么依依不舍吧。小心你的吴墨存看见误会了哦!”
祖佑不答,只是把头埋在天扬的胸口。半晌,松开天扬。天扬看他时,却是一脸的平静,全无半点异状。跟着,还笑骂他自以为是。天扬看祖佑没事,也就回学校了。
PS:5555,都没有回帖的说。
洒土是勤劳的,回帖是应该的。我洒土,你看文;你回帖,我平坑。大家不要这么冷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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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佑站在那里,一直等天扬走远了,才低头走进吴家。才一进门,“啪”,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拍击声,“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出去一整天,妈自己做饭,摔伤了都没人扶,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又没有把这里当你的家啊?!你又把我当什么了?在家门口跟别人楼楼抱抱,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祖佑一懵,抬头,只见墨存正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祖佑看他,又愣愣地看祖佑。祖佑清冷冷地盯了他几眼,侧身走进客厅。
刚才一顿疾风暴雨下来,祖佑什么也没听清,只是听见吴老太摔伤了,心下着忙。一走进客厅赶紧问一边的墨存大姐:“妈,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吗?”倒不是说祖佑有多心疼吴老太,这三年下来,吴老太怎么对自己,祖佑虽然不计较,可是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平日自己谨小慎微,还很难才能在吴家立足下来,这如今,吴老太一受伤,虽说不是自己造成的,可难保其他人不把气撒在自己头上。这一想,要祖佑不着急也难了。
正无头苍蝇似地瞎着急着,耳边传来吴老太的声音:“嚎什么丧啊?我还没死呢!”
祖佑循着声音走进老太太的房间,咦,老太太正坐在那里吃着苹果看电视呢,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妈,您没事儿啊!”祖佑走进前去问道。
“托福,没摔个断手断脚的!还能多活几年。”老太太眼皮不抬一下。
“祖佑,你的嘴怎么了?呀,都流血了!”一边墨存的外甥怀瑾大叫起来。怀瑾是墨存大姐的独子,论起年岁,倒还要比祖佑大上一岁。在吴家,除了墨存,也就他还能略略贴心地跟祖佑说上几句话。都说外甥像舅,照怀瑾他们两个看来,还真的挺是那么回事儿。第一次见怀瑾,祖佑还当是墨存有个孪生兄弟呢。只是细看,墨存多了些稳重厚实,怀瑾多了份俊逸轻灵。
被怀瑾一提醒,祖佑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一股铁锈的味道。伸手一抹,指间一抹殷红。牵牵嘴角,“没事儿,破了点皮。”说完,也不理会怀瑾一脸的关切,退出房门。一转身,正看见墨存一脸歉疚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5
祖佑一声不吭,侧身而过!回到房间,在桌子边坐下。一抬眼,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脸上,赫然印着几个红红的手指印。祖佑趋着身子往镜子里细瞧,脸已有些微肿,嘴角还残留着一星没有抹掉的血渍。伸手轻抚,伤口生生作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呲牙皱眉,祖佑不由有些自恋起来。
当初,牵着自己走出家门的是这只手;为自己抹去泪痕的是这只手;给自己套上戒指的也是这只手。而今,叠在别人手下,轮在自己脸上的也还是这只手!鼻子有些发酸,祖佑仰头长出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伤心奇怪的。这情意情意,心之音谓之意,心之青谓之情。世间万物哪有个常青长绿的道理?总有个春去秋来,枯叶凋零的时候。心也是不能例外的吧。这千古以来,堪称知音者,也不过是伯牙子期,常人,就算每天听着《高山流水》,怕有一朝也是要厌烦的。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祖佑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墨存。三年来,有多少个黄昏,自己就是这样呆呆地坐在屋子里,等着这个声音在门边响起?脚步声由远而近,祖佑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墨存身上那特有的气息。肩头一沉,转头,墨存的手轻轻搁在了肩上。
“祖佑,我……”
祖佑不等他把话说完,起身。墨存看见祖佑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愣!“晚饭吃了吧?没吃的话,我给你弄?”
墨存呆愣愣地点点头。祖佑依然是一脸的微笑:“我猜也是。要没事的话,我就进去洗澡了。跑了一天,累了。”说着,转身走进卫生间。半晌,墨存才在传过来的流水声中惊醒过来,脑海里,祖佑带着那红肿掌印的微笑显得那样刺眼。刺得他心直跳,空落落地往下垂。那一瞬间,墨存感觉到了自己和祖佑间隔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如玻璃。可以透过它看见祖佑,可是,却再也抓不住他了。
扬起头,任温热的水流直喷在脸上。祖佑在水花飞溅中陷入了迷茫。今天经历的种种,如蒙太奇镜头一般,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离开?不离开?祖佑只觉头脑仿佛要炸开一般。情之一字便是如此,说变起来也十分容易,可痴起来也万般无奈。这如今,欲去如何去?欲住如何住?去也应难住也难。舍不得,咽不下。
心绪难宁中,祖佑心不在焉,抹干身子,走出浴室。卧房里,空无一人。书房的门,一如往日,紧闭着。“想当初,未骂心先痛,到如今,打一场也是空”,是该清醒了吧!祖佑凄然一笑,倒在床上。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祖佑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祖佑醒来,一看时间,已是八点。下意识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忙忙地穿衣。穿到一半,才想起从今以后,都不必了。又颓然地跌坐在床沿,房间里的每样摆设都是如此的熟悉,三年了,陪自己度过那一个个寂寞,难堪,喜悦……的日子的其实是它们。祖佑起身,从每样家具摆设上轻抚而过。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了。自古而今,离愁最苦,要是它们有灵有性,不晓得会不会为自己的离去伤心落泪呢?
拣好自己从家里出来时,三姐偷偷给自己拿出来的一点衣物和少少的现金,最后再把房间收拾了一下,祖佑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耳边就传来吴老太尖刺的声音:“哟,咱们家的大少爷终于舍得起床了啊!”祖佑不理,拉着小箱子走过去。那边,吴老太一大家子正围坐着吃早饭呢。人群中,祖佑没有看见墨存的身影。
“呵!老三家的,你这拉箱带包的,是要干吗呢?”
“伯母!在您府上打搅了这么些日子,多承您照应。今天啊,我也该告辞了。祝您老福寿安康!”祖佑说完,拉起箱子想往外走。
耳边传来墨存大姐的声音:“哟!这还真是要走了啊!可是,这墨存又不在,他回来要问起来,我们可没法跟他交代啊!”
祖佑心底暗自嗤笑,头也不会:“回头,我跟他说就是了!”
“你这话儿啊,对我们说可以,可我们怎么跟墨存说呢?他要怪罪起来,还要说我们不留你呢?”
听着耳边这不咸不淡的话,祖佑不觉怒从心起。这女人,仗着娘家的威风,在老公面前张牙舞爪不说,平日,对自己也是百般刁难。如今分明巴不得自己早点走,又在一边故作好人。心里想定,祖佑回头,笑着说道:“那照大姐的意思,是要我留下来喽?我本以为,自己在这个家不怎么受欢迎,所以才想着走,现在看来,大姐对我其实还是很关心的嘛。要不我留下?”
一席话说得墨存大姐张嘴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边的老太太发话了:“这个,我们倒没那份意思。既然客人要走,也没个强留的意思。那你就走好吧,不送!只是这以后啊,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别动不动跟着男人跑到家去!”
“您这话啊!我记下了。这往后啊,您也可要看好了,看您儿子啊,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回来!”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下一惊。不过,立马转念,自己的儿子本来就是好好的,要没有这个“不要脸的”,哪会弄成这般天地?这样一想,心里也就松了:“嘿嘿,这世上啊,不男不女的毕竟是少数,我自个儿的儿子,我自己知道。您呐,就走好吧!”
“妈,你这叫什么话。他这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把咱家当什么了?你看他拖箱带包的,谁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啊!”
一听这话,祖佑腾地把箱子放倒,拉链一拉:“看看吧,有什么是你们吴家的。到时候,可别自家丢了什么,赖在我身上!我谢祖佑虽说年纪小,可你们吴家什么有的,我没见过?”
“哎。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人家谢少爷是大家子里出来的,哪能做那种事?好了,谢少爷,你走好,不送!”
祖佑拎起箱子往外走。刚好经过墨存大姐夫的身边。心念一动,一把拉起他,头一低,嘴唇轻轻印在他嘴上。大笑一声,把他推开。直看得在座众人目瞪口呆。墨存大姐冲上来,抡起手臂,就往祖佑身上打。祖佑伸手一把抓住,狠狠摔开:“要耍威风,朝你老公耍去。少爷我不伺候!最后教你一招,以后啊,别人得事儿你少管,省着点力气,看好老公儿子,小心被人拐走了!”
说着,朝一边看呆了的怀瑾笑笑,送出一个飞吻,快步走出门去。身后,留下怀瑾一脸绯红,墨存大姐暴跳如雷,一大家子带若木鸡。
天地本宽,少年未老!门外,雨后微寒,清风拂面。远天处,隐隐看见墨云翻滚。想来,一时免不了一场春雨。可怜园中姹紫嫣红。明日应是落红无数了。
PS:回帖是对写文者的至大的鼓励,请多多关照啊。不然,偶真的要写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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