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9.胭脂情 四

    我终于能挣脱床的桎梏,脱离双拐走路了!
    我能走路了!
    我每天都拼命让我的双腿发挥它们功能,跑啊、跳啊、累的时候也是站着休息,坚决不坐下。这下可好,池骏整天不得安宁,说他跟吃□□的住也没这么闹腾(□□是我告诉他的)。我跟他说我的腿才刚好,总得让我试试好不好使。有一次他终于受不了我这样胡闹,于是拍案而起,朝我大吼:“小涵你兽性发作啊你给我像点女孩子行不行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要撒野外面找地方去!”后来他觉得不够爽,又补充了一句:“小样儿,别神气!”
    我基本上被他气糊涂了,我更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跟他喊了一句:“你有本事就别拿你二公子身份来镇压我!”只见池骏的书房里冲出来一只杀气腾腾的公狮子,把我拎起来,直接往椅子上扔,然后他得意地拍拍手,说:“偏偏被你猜中了。看看你像什么样?”然后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被我听到了。他说的是:“七分像鬼三分像狗,一看就不是母的。”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两手扶在椅子两边,翘起二郎腿,就差叼一跟雪夹,不然就是女版的江湖老大。我对着池骏的背影说:“池—骏—你—有—种—就—把—话—再—说— 一 —遍。
    鸡飞狗跳。
    ……
    在我养病的这段日子里,舒颜和池目经过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增进了感情,现在两人如胶似漆,爱得死去活来。而阑珊就凭着老太太的一道口谕跟池骏如火如荼。池骏现在很少待在雨竹庭里,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去约会就是去阑珊的妈妈那边吃饭。池公上下的人都说他们俩是男才女貌,被公认为一对。
    突然觉得从自己的手里流失了什么,从此一去不复返。
    那些拥有从此属于曾经,那些曾经从此属于怀念。
    舒颜说:“如果池骏真的选择了阑珊,两人真的是一对,那又能怎样?”
    是啊,那又能怎样?
    世上的事本缘分注定,我们有缘相逢,却没有分相伴。
    我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它叫心痛。
    一天我正在给阿蓝洗澡,见几个丫环抱着被褥、搬木箱子和扫帚等一列纵队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那些东西件件都是精品,可见物主是富贵之人。
    我将她们拦住,说:“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阑珊小姐的丫环,我们正准备帮她清理一间屋子,她明天入住。”
    我原地定型了半天,阿蓝极为不满,在木盆里扑腾,溅了我一裤子的洗澡水。
    阑珊转移了作战根据地,雨竹庭,的确是个聪明的选择。
    (画外音:“我说算你狠……”)
    第三天阑珊果然来了,很拽的是,她竟然没带半个丫环。可是我预感不妙。
    “小涵,以后我们就住同一个屋檐下了,我的生活拜托你照顾。”阑珊没看我几眼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院子的花上。皱眉。说:“那些花怎么那样放,懂不懂得审美啊?”那些花是池骏亲自摆的,品质、效果无可挑剔,阑珊觉得不好显然是在挑刺。但我还是照她的意思去办了。好不容易忙完了,阑珊略看了一下,说:“还是原来那样放好,你再放回去吧。”
    ……
    下午我又任她使唤把厅重新布置了一遍,直到筋疲力尽。以前池骏从不让我干那么多的活,如果我非要干活,他也是挑轻的给我。此时,我加倍地想念池骏的照顾。可是阑珊这么一来,也唤起了我的职业感。我是丫环,为池骏为阑珊服务是我的天职,我也再不能守着丫环的名分,越界享受安逸了。
    一切都变了,我必须强迫自己接受改变,做新的我。
    阑珊递给我一封信。她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用纤纤玉手取出一块手绢,轻轻地从嘴边带过。举手投足尽显高贵。一系列动作之后才轻启红唇,说:“今天早上来的时候,碰见一奴才,他说写了一封信要送过来给你又觉得不好意思,他看我也要来雨竹庭便求我送过来。你打开看看吧,看起来是一封情书。”
    我打开一看,还真的是一封情书。只不过此人没什么文墨才华,抄了一篇《关雎》来唬弄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落款人是蓝子美。
    可是我平时一般不出门,也不认识什么奴才,这蓝子美就更不用说了。难道是阑珊用权宜之计,借一奴才来引开我和池骏?
    “小涵,为庆祝你的康复,我和池骏决定明天邀请你、舒颜和池目兄去骑马,愿意赏脸吗?”阑珊反常地对我客气起来。她神秘地凑在我耳旁,说:“届时将有一位特别来宾。”
    马场。
    池宫里的马质地都很好,一匹匹都是良驹,即使不能骑马,倒也能一饱眼福。我正选马,一个奴才样的人走过来。此奴才相貌之丑难以言喻:满脸横肉、皮肤黝黑、塌鼻子、两片肥厚的嘴唇,若不仔细地看,他的眼睛是找不到的。他咧开嘴嘿嘿地笑,满口黄牙参差不齐。“小涵姑娘,我就是蓝子美,也就是美男子。”我笑,笑得肚子疼。就像他那样,再怎么样也欺骗不了大众啊。美男子,开什么玩笑?要是他能谈得上美男子,那么大便也是香的。蓝子美见我笑得厉害,也跟着我嘿嘿地傻笑。
    大概他就是阑珊说的那位“特别来宾”。
    大家纷纷上马。本来是一人一匹的,后来舒颜说她不会骑,于是池目便跳上她的马。阑珊和池骏也仿效,但是是阑珊主动上池骏的马的。那狗奴才居然也跳下马,走到我的马前,两眼大放淫光。我说:“你还真的想吃天鹅肉啊,拜托你别妄想着高攀了。”然后我策马前进,蓝子美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却还在我背后喊着:“小涵姑娘,等我!”
    池骏骑的是白马,自然而然地让我想到了一个词:白马王子。可是那个幸福到老的白雪公主却与我无缘。尽管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但我还是假装事不关己,视而不见,脸上装得不在乎,其实心里早已汹涌澎湃。我感到强烈的失落感和巨大的心理落差,我觉得上帝愚弄了我。丫环只能是丫环,事实上,职业决定了命运,我的一生只能这样定格,或许以后真的要找那个“美男子”草草将自己嫁掉。
    抬头。暮蔼苍茫,群雁飞过。它们能永远自由飞翔,与喜欢的人相伴终生。而人却要被那些愚昧的封建礼教束缚,被地位阶级牵制,这是一个人最大的悲哀。
    伤感化做泪水,满得溢出来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