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6.胭脂情 一

    生活以特别的形式开场，我慢慢融入角色。
    雨竹庭这地方越待越舒坦。池骏特别有良心，不对身为丫环的我颐指气使，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没事不吃香喝辣去，专门帮我这下人打杂。有一次，他还特地给我端茶，请我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晒太阳，自己却拿着扫帚扫院子，赚了一身灰。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扇着蒲扇，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对池骏说：“池骏，你整天抢我饭碗，我没事做，闷得慌。”“得了吧你，好好晒你的太阳去吧。”池骏在那忙得热火朝天，汗水灌溉似的流进载竹子的土里。不过他光流汗不喘气，底子真是不错。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良心倍受谴责。我说：“池骏，还是我来吧，怎么能让我一个下人闲着，反而让一堂堂池宫二公子在这活受罪呢？等一下丢了饭碗不算，说不定还得问斩呢！”“这种活本来就是我们爷们儿干的，你一个姑娘家干这种活儿手会粗的，而且，而且我也舍不得。”
    如果我是劳模评审组的，我一定会给他戴上红色绶带，再贴上一朵大红花，然后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说：“党和人民需要你这样的公仆，以后我的活儿您全包了！”当然，池骏会更加热情，慷慨大方地，毫无保留地馈赠给我一个纯正的白眼。
    池骏这人的确很不错，一视同仁，不把丫环当畜牲，反而给丫环帮忙。这种人百年不遇，但正好被幸运的我碰上了。
    池夫人还给我下过一道旨，就是陪池骏读书写字。池骏无非是看点四书五经，诗词赋，还有一些医学、数学著作罢了。因为看文言文十分费神，所以我就干脆坐在池骏的书桌旁，看他装儒生慷慨激昂地讲哲理，但他每次都喜欢拿人生做文章，好像他五百年前就看破红尘似的。他说人生像二锅头，轰轰烈烈，越老越醇；他还说人生像小草，为了爱的雨露，努力追求，永不言弃。但我最喜欢的一句是，人生像一场戏，每个人都在努力扮演一个角色，伪装自己，只求能讨好台下的观众，赢得一点喝彩。所以我们总是活得不够潇洒，难以展现自我。记得池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的忧郁代替了自恋，或许他真的是有感而发吧。自小生长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知道有一群群人为利益勾心斗角，放弃尊严，谄媚阿谀；知道下人为主子卖命劳动却饱受□□，上层贵人荒淫无耻，享尽荣华富贵；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所见所闻造就了同情弱者，不食人间烟火的池骏。虽然我也出身豪门，但我的生活十分单纯，吃喝玩乐加读书，无忧无虑像小猪。相比较而言，池骏真的很有资格谈人生。
    偶尔想家的时候，我会和池骏聊家乡的事。池骏总是喜欢搬一块矮凳，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听我对家乡的描绘。我说我住在一个茶很好喝的地方。我的故乡靠海，洋溢着浪漫的海滨风情。你没见过海吧，大海比谢池大好多倍，深蓝色的，时有风浪。海纳百川，海的胸怀十分博大，当你面对大海，听波涛的声音时，心里总有一种起伏的感觉，你会感到天地之大，人之渺小，挫折、烦恼都只不过是一粒沙尘，终究会散去。所以你一看到大海，就会觉得豁然开朗，心里的芥蒂一一化解。我还告诉池骏，那里的人热情好客，勤劳能干，某某地方特别好玩……每次都会沉浸在快乐的回忆当中，每一次都说到哭为止。池骏开始对我描述的海心驰神往，有时他会像孩子找大人要糖吃似的拽着我的袖子说：“姐姐，带我去看海吧。”要是能就好了，真的好想家。其实我以前一点都不认为家乡好，记得每次老师布置赞美家乡的作文时，我们很多同学都会抱怨有什么好写的，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可以写的内容，可以抒发的感情太多，太多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只有失去才懂的珍惜吧。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我会把池骏拉过来，拿一根竹子作教鞭，教他说English。池骏这孩子好学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单词和句子。我还教他里的一首英文歌：
    来是e,
    去是go,
    二十四是twenty-four,
    山芋就是potato,
    yes!yes!no.
    妈拉八子！抓来放火烧狗头。
    池骏学得很认真，就是说起来有些僵硬。池骏越来越懂得学以致用，没事喜欢跟我扯两句“yes,no,e here”之类的，以示他学有所成。可是你看一古人，穿戴斯文，挺正经的，突然就给你冒出一句英文，真挺逗的。
    在池宫很麻烦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电视没有电影没有I，生活十分单调，为此我感到十分郁闷。为了给我消除无聊，池骏牵来一条狗，一盆花和一只八哥。这条狗的皮毛是白掺蓝的，特酷，为突出他的特别之处，我叫他阿蓝。阿蓝一进家门就蜷缩在墙角里睡着了，据说这家伙嗜睡，特别温顺。这花是百合，因生得水嫩白皙，楚楚动人，所以叫她阿楚。这只八哥该叫什么好呢？想来想去，觉得既然八哥会飞，那就叫他阿翔好了。
    阿蓝阿楚阿翔填补了我生活的大部分空白，没事带阿蓝出去转悠，为阿楚浇水，教阿翔讲中文说英语，我生活的颜色由此变得丰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