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换了衣裳, 要带人出府。秋白上前来禀:“王爷把长遥打发出府了,听说是要去晋州。”
晋州是王氏老家, 这个时候燕王把仅次于长宁的长遥打发走,其目的简直不言而喻。尤其又想到燕王那句:要么和离, 要么他与王家所有人为敌。
燕王妃情知如果燕王手里有王家的把柄,她不会屈服,但父亲是一定会屈服的。她敢冒这个险,是因为她是女人, 可以跟燕王撒泼耍赖。
但父亲和宗族里的长辈不会拿王家所有人的前程冒险。
燕王妃气得头晕眼花, 她捂着胸口在椅子上坐了老半天。这就更不能等了,她宁可和孟氏同归于尽, 也绝不做王家的大归之女。
她接受不了这种耻辱。
但燕王是不会亲手杀了她的, 他也不蠢, 这么明显授人于柄的事,哪怕她怎么十恶不赦,他也不会做。
燕王妃前脚走,后脚长宁就报给了燕王。
燕王冷笑:“她这是自己找死啊。”
长宁问:“青竹巷那边要不要再多派几个人?”
燕王摆手:“不用。”
“那屠苏……”
屠苏送的酒菜压根都没能进燕王的书房,燕王对屠苏也没什么感情,都是燕王妃的爪牙,顺道一块收拾了吧。
长宁应是, 转身下去, 燕王则大喇喇的躺倒在榻上歇息。尽管他脑子里盘算的事很多, 可这身体实在熬不住。
燕王妃到了青竹巷门口, 示意秋白去叫门。
仍旧是江远, 他倒客客气气的见过燕王妃,可若是想要进门,抱歉,没有王爷的令牌,谁也不许进。
燕王妃示意秋白:难不成还等着我去和他们讲道理?
秋白上前道:“王妃和王爷夫妻一体,江远你对王妃不敬,就不怕王爷问罪吗?”
说得好,夫妻一体,可谁知道这位王妃还能不能与王爷做成王妃?
江远道:“属下既得了王爷的吩咐,就该恪尽职守,哪怕王爷朝令夕改,那也得属下得了王爷的亲自吩咐才成。”
燕王妃恨得眼睛冒火,可江远油盐不浸,她只能亲自出马:“我并非没有王爷的令牌,只是不信王爷会对我如此绝情。我自认嫁与王爷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是他的妻,这孟氏不过是他的妾,且不过入府半年,他何以厚此薄彼?难不成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爷是个宠妾灭妻的男人?”
江远心道:那是王爷和你们夫妻间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我只管听从王爷的吩咐,他让我守着这道门我就得守着。
燕王妃上前一步,又道:“王爷的声誉十分金贵,你担当得起吗?”
江远摇头:担当不起。
燕王妃又道:“再有,我和孟氏情同姐妹,她出府我也是提前知道,不过是看在昔日姐妹情份上来看看她,王爷是最宽怀大量的人,为什么不可?还是说你们笃定我包藏祸心,来此就是要毒害孟妹妹的?”
江远再度摇头:王爷可没这么说,他一个下人哪敢诬蔑王妃?
燕王妃冷笑:“那你就让开。”
“这,娘娘,您就别为难属下了,要不您等着和王爷一起来?”到那时他肯定不拦。
燕王妃凄凉的笑笑,道:“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经此一闹,我们夫妻情尽,就算王爷肯出面替我正名,我也无颜苟活于世,江远,要么你让我进去,要么让我死在你的刀下。”
屠苏、秋白等人哭道:“娘娘,不要啊,王爷对您一向敬重,王府内外大事小情都交由您处理,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您赞誉有加,岂能因为一点儿小小的误会就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江远,你倒是让开啊。”
燕王妃摆手道:“何必为难他?我自己来。”她缓步上前,完全不在意江远手上的刀已经离她的脖颈越来越近。
江远暗骂:这王妃还真是个滚刀肉,这不是为难他吗?他总不能真的一刀割了这王妃的颈子。
江远朝谷幽直使眼色:去给王爷送信儿啊。
谷幽不动,站在那儿道:“孟主子说请王妃进去。”
江远怔住:“不,不是吧?”
孟婧宜承认自己又胆小又懦弱,但该有的脑子她还是有的,燕王把她从王府弄出来,她是领他的情的。
不管他想做什么,受益者终究是她,在某种程度上,她不必受王妃的管制,这让她的日子不必那么如履薄冰,就凭这一点,她就得谢燕王。
至于他想做的,她有那么一点儿点儿明白。
也因此,王妃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其实孟婧宜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她早在被送进燕王府那天就已经认了命。
一日为妾,终身是妾,她这辈子也离不了这个身份,何必非得除王妃而后快?王妃出身晋州大族,身份就配得起燕王,这是人家的命,孟婧宜嫉妒不来,她也不妒嫉。
就算没了燕王妃王氏,还有李氏、张氏、孙氏。
总之不会是她孟婧宜。
既如此,孟婧宜就更不想怎么样燕王妃了。就连律法上都是妻打妾致死,远远没有妾致妻死的罪责重。
燕王妃一而再的派人来,甚至亲自找上门,孟婧宜并不担心江远拦不住,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该缩在人后。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因此孟婧宜打发了人去和谷幽说,请燕王妃进来说话。
江远心知自己这差事难办,不听孟婧宜的,回头王爷要找自己麻烦,这听了孟婧宜的,王爷回头照旧要教训他,毕竟王妃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别把孟氏气出个好歹来。
江远看了眼燕王妃,躬身道:“王妃请。”
燕王妃心底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这门,难进,怕是也难出,如果不能弄死孟氏,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孟婧宜站在阶下迎候着燕王妃。
燕王妃锐利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不禁暗暗懊恼。这小脸蛋生得太光滑,太过没有瑕疵,真是让人妒恨啊。
孟婧宜垂眸福身:“不知王妃大驾光临,婢妾有失远迎,还请王妃恕罪。”
燕王妃心道:恕罪?你罪该万死,恕什么恕?
可心里再恨,面上还要带笑的上前扶起孟婧宜:“妹妹怎的如此客气?你何罪之有?我还没替王爷谢你呢。”
孟婧宜诚俯浅,当下惊讶的望着她。
燕王妃上下打量她,道:“谢妹妹替王爷和我诞育子嗣啊。”
孟婧宜脸色一白,没出声。
燕王妃不过是诈孟婧宜,见她如此作色,便知这事是真的,当下心里更恨。
两人进屋,燕王妃坐在上首,孟婧宜垂首侍立。
燕王妃一抬头,见两个眼生的丫鬟就站在孟婧宜身后,不由得道:“都下去吧,我和孟妹妹说几句私房话。”
那两个丫鬟没动,一看又是得了“王爷吩咐”的死奴才。
燕王妃也不勉强,只看向孟婧宜道:“我有一事不明,妹妹为何要搬出王府?可是姐姐我照顾不周么?”
孟婧宜摇头:“王妃此言差矣。”
当在说不上不好,但要说多好也不至于,不过孟婧宜不恨王妃。
“既是妹妹对姐姐并无不满,不如这就随妹妹回王府可好?你是不知道,王爷已经把府里所有的妹妹都打发了……”
孟婧宜咬唇,一脸的不解。
燕王妃道:“妹妹,如今府中人少,姐姐也甚是寂寞,我知道你颇得王爷的心,就搬回去好不好?你放心,我定然拿你当亲妹妹看待,我有的,你必然也有。”
她给画的饼太圆,可惜孟婧宜不信,她垂头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燕王妃累得口舌都干了,见她还是不吭不哈,气得都没脾气了:“妹妹要怎么样才肯搬回去?”
孟婧宜很平静的道:“搬不搬的,我做不了主,还是请王爷定夺的好。”
燕王妃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妹妹是想让我跪下求你不成?”
孟婧宜抬头,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满含疑惑的望着燕王妃。
燕王妃从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个穷困潦倒、走到末路的悲绝女子。她一怔。
孟婧宜不过瞬间便低了头,仍是那副柔顺、懦弱之态,道:“娘娘不必劝我,我是个做不得主的,生也好,死也罢,荣也好,辱也罢,都由不得我。”
她淡淡的笑了笑。
虽说只是惊鸿一瞥,可这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却如春日海棠,虽无艳色,却清到极致,仍旧有动人心魄之效。
孟婧宜认命的道:“娘娘怨我,恨我,我受着,只是娘娘不该来找我,若我能做主,我绝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欠着她的人,是燕王,她该恨该怨的人,也是燕王,她该求该讨好的人,更是燕王,关自己一个位份极低的妾室什么关系?
燕王妃怔怔而出。
她气势汹汹而来,却臊眉耷眼的回去,无功而返,简直跌破一干人的眼镜。
连燕王都极为惊讶。他都顾不得问江远等人私下放燕王妃进去的罪了,只想知道这鹌鹑似的孟婧宜是怎么不战而屈王妃之兵的。
没等他赶过去呢,秋白过来请他,说是燕王妃有话要对他说。
谁也不知燕王和燕王妃怎么谈的,很快燕王写了和离书,并上折子递到陛下跟前。
等陛下震怒,要把燕王提溜过来教训一顿时,燕王妃已经带了嫁妆回了晋州。
晋州族长,王氏的父亲王朴亲自来见的燕王,俩人谈了一夜,最后王朴平平静静的带走了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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