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婧宜眼中的星光黯淡下去, 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猫,她张了张嘴, 不无可怜的道:“我,我回, 宋家。”
燕王毫不客气的打击她:“宋家能嫁你一次,就能嫁你二次。”
好歹头一回还把她送进燕王府, 虽说是做妾呢?可她如今已经不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姑娘, 第二回能嫁进什么人家?
孟婧宜彻底的低下头, 完全没了主意。
燕王勾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抬头:“我不会委屈了你的身份,你只说你肯不肯、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留在本王身边?”
孟婧宜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肯不肯的, 且轮不到她自己做主。
她没有亲人没有宗族,没有家世没有倚仗,未来的命运什么样, 没人会为她出头。她已经这样了,根本不可能再奢求其它,与其再被宋家左右命运,不如就这样吧。
至于喜欢不喜欢?她没资格谈这个问题, 就像一个要饿死的乞丐, 她不过是想要一口吃的而已,你要问他别的忠君爱国什么的,简直是对牛弹琴。
燕王忐忑不安的咚一声落地, 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感激,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道:“做人得言而有信,你说话要算数。”
她在他怀里缓缓的点了点头。
蒋先生来得很快,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心说我才进王府几天啊?王爷怎么就有差事交给我了?王府多近便?干吗非得跑到这破地方来?
听说还是王爷后院正儿八经的女人,干吗整得和包养了个外室似的?
燕王虚抬手,客客气气的道:“蒋先生不必讲这些虚礼,起来吧。”
蒋轩:“……”嗐,王爷好生客气。
他站起身,道:“王爷,属下来迟……”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假客气客气吧。
燕王道:“不必,过来诊脉吧。”
蒋轩:“……”王爷比他还直接啊?连根底都不需要打听了?对自己这么信任?
燕王只微微侧了侧身。
好在服侍孟婧宜的丫头跟着呢,也不是没眼色的,忙搬来个杌子,还想着说孟美人这妆束也不像话,要不放下帐子?
可是王爷一点儿这意思都没有,她们也不大敢上前。
蒋轩瞅了燕王一眼。
燕王也回瞅他:诊脉啊?你瞅我干什么?
“那个,王爷,不知这位小娘子……”是您什么人啊?要不要避讳一下?别今儿诊了脉,你啥都不说,明儿你给我安个罪名,我可吃罪不起。
燕王看了一眼孟婧宜。
她半垂着头,一脸的羞怯,燕王这才回神,他伸手就把床帐放了下来。
众人:王爷你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诊个脉对蒋轩来说太轻松了,左右手诊了不过几息时间,他便收了玉枕,起身对燕王一躬:“恭喜王爷,小娘子有了两月身孕。”
燕王激灵一下:“什么?”
蒋轩不由得偷眼打量他的神色:是不高兴还是高兴啊?可没听说王爷有子嗣?甭管这胎男女吧,这可是他第一回当爹?没个不高兴的道理。
莫非这位小娘子胆大包天,给王爷戴了绿帽子?
不应该啊?小娘子有两月身孕,王爷两个月前应该在王府的。
蒋轩的眼神太直接了,刺探的意味也太明显了,燕王狠瞪了他一眼,问:“先生可诊得确实吗?”
“回王爷,属下不敢自夸,不过小娘子脉像明显……”换谁来诊都一样。
燕王点点头,看了一眼帐子里的孟婧宜,起身对蒋轩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有话要说。
蒋轩忙躬身退出来。
燕王掀开床帐。
孟婧宜一脸的泪痕,正手足无措的坐在那哭呢。
他笑了笑,道:“怎么了?高兴得哭了?”
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便眼巴巴的望着他,眼底是水洗过的欢喜,她把手抚在平坦的小腹,道:“我,我根本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简直丢死个人。
她还太小,又没有亲娘在身边,宋家的人在这方面教养缺失,什么都不明白也情有可原。燕王手放到她的肩上,道:“何只你不明白,本王也不明白。”
孟婧宜面露惊讶,却又很快的低下头去,不想让他自愧无知。
燕王不禁心底一片柔软,她还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即使身在泥泞,仍旧要替别人着想,怎么不叫他心疼、怜惜?
轻轻抚了抚她的肩,燕王道:“既不是病而是喜,便是好事,你别再胡思乱想,好好歇着,本王去去就来。”
看着孟婧宜躺下,又替她盖好薄被,燕王这才起身。他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眉锋一蹙,示意她二人:“出去守着。”
出了门,燕王直接吩咐长宁:“寻两个可靠的,身手不错的丫鬟,再寻两个擅药膳,调理身子的婆子过来……”
又一指那两个丫鬟:“回去好好审审,若是没什么问题就罢了,若是有……”
压根不必客气。
那两个丫鬟吓得跪到地上直求饶:“王爷饶命,奴婢们虽是王妃指派到孟美人身边的,可奴婢们不曾对美人不利啊。”
就算有贼心,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燕王连瞅都不屑瞅一眼。孟婧宜连着三胎都“不小心”流掉,以王氏那深沉的心计,绝不会授人以柄,亲自动手,所以绝对与这两个丫鬟脱不了干系?
没直接剁掉这二人的脑袋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蒋轩听着外头鬼哭狼号,心里也直咯噔,正坐卧不安的时候,燕王大步进来,他一下子就站起身:“参见王爷。”
他快哭了,就说这不是好差事,本来还想沾沾燕王府的光,这可倒好,光没沾着,先把小命搭进去了。
燕王一摆手,对他倒是客气:“蒋先生请坐。”
蒋轩战战兢兢的坐好,就听燕王问:“孟氏的脉像如何?”
孟婧宜身子稍弱,但女子大都如此,因此并不是大问题。
燕王却紧皱浓眉,目光咄咄的直瞅着蒋轩。
蒋轩不明白:我哪儿说错话了?
燕王想的是当初孟婧宜成亲三年都不曾有孕,江远等人可说了都是蒋轩的建议,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燕王又问了蒋轩一句:“孟氏脉像如何?”
“还好,若是王爷不放心,属下开一剂安胎药?”蒋轩一头雾水,不明白燕王三番两次的问是什么意思。若是不信自己,换个人来诊就是了,再不成,便去京城请几个专擅妇科的太医为,何必揪着自己不放?
燕王恨不得敲开蒋轩的榆木脑袋,可也知道今非昔比,不说自己和他没什么恩情,就是他和孟婧宜也没什么交情。
就算蒋轩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
燕王问:“孟氏年纪尚小,这一胎可能顺利生产么?”
这蒋轩可不敢保证,他谨慎的道:“女人生产,有如一脚踏进鬼门关,属下便是华佗再世也不敢口出狂言。”
燕王挑眉,一脸杀气的盯着蒋轩:“若本王非要你保证呢?”
呃,王爷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蒋轩真急了:“妇人生产,一半是要靠妇人本身强健,另一半可真的就是靠天命啊,属下可以兢兢业业的替孟美人调理身子,可那一半天命,属下当真无能。”
不怪蒋轩不敢口无遮拦,彼时孟婧宜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奶奶,和他相处久了,总算有点儿交情,且又是晚辈,他哪怕是教训孟婧宜几句,孟婧宜也得受着。
可现下哪一样?燕王毕竟是王爷,蒋轩再不想活了也不敢拿草须戳老虎的鼻子。
燕王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他换了一副面孔,不耻下问:“依蒋先生来看,妇人生产最佳年龄是什么时候?”
这个蒋轩擅长,他侃侃而谈,从人的初生到长成,从人体构造到心理成熟,洋洋洒洒说了小半个时辰,眼瞅着燕王额头青筋暴起,就要不耐烦了,他才最后给出结论:“妇人生产最佳年龄是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嘛。”
可当下人都成亲早,十四五岁生子的大有人在,可同时婴儿夭折和产妇血崩的机率也大。
这是世俗,蒋轩纵然遗憾也无可耐何。
燕王听得心惊肉跳,咬着牙问:“孟氏初初十五,若怀胎期满,却遭遇难产,会如何?”
能如何?轻则母子留其一,重则母子俱丧。
燕王啪一拍桌子。
蒋轩吓得直接蹦了起来:“王,王爷,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言半句虚妄。”都怪自己,刚才侃医理侃得太顺了,这个问题也没想直接就秃露出来,却完全没替王爷着想,他可是家属?
燕王盯着他冷笑道:“既是你如此胸有成竹,本王把孟氏的安危交给你如何?她们母子无恙,你要什么本王答应什么……”
不不不,他什么都不要。
蒋轩汗都下来了,甭拿富贵诱惑他,他纵然敢要,可也怕没命受。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对自己医术再有信心,也架不住天命啊?万一这孟氏母子不成,他是不是就得赔上自己的命?
燕王却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来人,把蒋先生的军令状呈上来请蒋先生签字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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