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师太是得道的比丘尼, 大半生不是在全国各处云游,就是闭关, 慈云寺虽是她的根,她却很少在这儿落足。
孟婧宜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因此这次回来派了人先去慈云寺打听静止师太的行踪。
不过去也白去, 连主持都说“师叔云游去了,归期不定。”
孟婧宜没办法,只好随便挑了个日子,同周氏去还愿。
四年前,还是妯娌几个一起去叫,这回则只有周氏陪同。周氏对孟婧宜道:“三弟妹如今日子过得不如意, 三弟索性搬到外院去了, 只叫个梁氏服侍, 一年半载的连内院的门都不进,三弟妹吵也吵过,闹也闹过,三婶娘也劝过, 可三弟铁了心, 就是不肯回心转意……说句大不敬的话,倒有当年三叔的风范。”
也不知宋宁玢是有样学样, 还是说天性如此, 总之他们这一对成了怨偶。孙氏倒不似顾氏那样憋屈, 可也成了宋府同情和笑话的对象。
梁氏生的都是女儿, 孙氏也懒得抱养, 只是不愤梁氏得宠,是以抵死不答应把她们两个寄到自己名下,为这宋宁玢更是不待见她。
五奶奶胡氏这几年更是安静得过分,照周氏的说法,胡氏这两年吃斋念佛,和那庙里的尼姑不差什么,就差没剃发了。
宋宁瑜两年前考中了进士,外放到博平县当了县令,楚翎带着女儿跟他去了任上。
周氏叹口气,道:“三叔如今越发的……你们回来之前我听人说,他和父亲商量,要把宁芳、宁珍姐妹送进宫里。”
孟婧宜惊讶的瞪大眼:“三妹妹和四妹妹?”
“谁说不是呢?”周氏不无悻悻的道。
宋宁芳姐妹两个可着实都不小了,也不是没说过亲事,却始终高不成低不就。要是鹂姨娘还在,肯劝劝三老爷,说不定也就嫁出去了,可就因为鹂姨娘不在了,宋三老爷对每每睹人思人,越发不肯轻易把她二人嫁出去。
这不一直蹉跎到现在?
宋三老爷虽说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可他也没想错。
旁人家的姑娘或许送不进宫里,可宋家不同,谁不知道陛下和宋宁琅是同袍之谊?再说孟氏是当今陛下义妹,连刚出生的小毛孩子都封了郡主,这样厚的恩宠,不用岂不是白浪费?
宋大老爷是不大同意借用孟婧宜的人情的,可宋老太太也说:芳丫头和珍丫头年纪确实不小了,总不能胡乱塞出去做填房或是做妾?哪怕就是为了她俩着想,送进宫也是一条出路。
亲娘都这么说了,宋大老爷只能答应。
听说这个消息,孟婧宜也只是短暂的惊讶,并无更多的感想,毕竟这事是宋家长辈们的决定,轮不到她一个孙子媳妇、儿子媳妇置喙。
再则进不进宫是宋家的能力,至于当今陛下会不会选,那是他的事。
周氏难免八卦,问孟婧宜:“都说陛下不近女色,怕是未必肯选,你是他的义妹,要不要劝劝他?”
孟婧宜失笑:“陛下英明神勇,凡事自有决断,何须我多嘴多舌?”
“虽说是这个理,可也没那么绝对,陛下他……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嘛。”周氏好奇的问:“你就没替陛下想过?他已经而立之年,可王氏那般,谁都知道肯定与中宫皇后无缘,陛下总不能没有子嗣。”
孟婧宜微蹙眉头,道:“想来朝臣们比谁都着急,劝谏陛下是他们的事。”
她以什么立场管?又有什么资格管?
到了慈云寺,孟婧宜拜了菩萨,又重新添了香油钱,趁周氏去求平安符,她沿着四周看菩萨普济万世的小故事。
一个小尼姑走过来问:“敢问施主可是德宁县主?”
孟婧宜惊讶的转身:“我是。”
“主持师太有请施主。”
孟婧宜心一跳,问:“可是静止师太回来了?”
小尼姑道:“师祖归期不定,尚未回来,是主持师太要见施主。”
孟婧宜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她同周氏说了一声,便随同这小尼姑去了主持师太的禅房。
主持师太仍旧慈眉善目,一副温和讨喜的面容,与孟婧宜见礼,道:“经年未见,施主安好?贫尼这厢有礼了。”
孟婧宜忙还礼:“多承师太记挂,我一向都很好,不知师太别来无恙?”
主持师太笑道:“借施主吉言,贫尼无恙。此来叨扰施主,是贫尼师叔临行前有一物要贫尼交给施主。”
孟婧宜心一跳:“不知是何圣物?”
主持师太把个锦匣推过去,双手合什道:“施主一观即知。”
孟婧宜不大敢接,只双眸微垂,似在思索,半晌,她抬头问:“不知静止师太可有何嘱咐?”
主持师太道:“师太只说佛渡有缘人,她以后怕是与施主再无任何缘份。”
这话于孟婧宜来说,不啻为福音,毕竟静止师太给她的印象实在是深刻,也许一念之差,她就要错失这辈子的安定,因此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解脱。
锦匣里是一张两纸宽的小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宁独受如是众苦,不令众生堕于地狱。
孟婧宜不懂,问主持:“师太,这是,什么意思?”
主持露出神秘的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见她一脸恳切,便发了善念,多添了一句:“施主以后尽可无忧矣。”
顺平帝这会儿正在偏殿和宋宁琅说话,问完公事,有些遗憾的问起小阳阳:“怎么没把朕的乐安带进来?”
宋宁琅挠挠脑袋:“她现在淘气的很,没有陛下的传召,臣不敢擅专。”
顺平帝的气色并不是很好,最明显的是眼底没有一点儿活力,闻言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你还怕她把朕的皇宫给拆了不成?”
宋宁琅笑道:“哈哈,那倒不至于,行,下回臣就把她带进来。”
顺平帝道:“别下回了,朕的宫里冷清无趣,你这就让人把她送进来,陪朕玩几天吧。”
“啧。”宋宁琅道:“陛下何出此言?听说您要大肆选秀,以后这宫里环肥燕瘦,花红柳绿,还不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顺平帝并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致,像拉家常一样的道:“朕打算过继个儿子。”
不,至于吧?
顺平帝看宋宁琅的脸色觉得好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可惜乐安是个姑娘,不然朕就收她做义子了。”
宋宁琅直摆手:“岂有此理,这江山岂能由外姓子来坐?”
顺平帝不置可否,道:“赵王膝下三子,长子已经六岁,朕瞧着有几分聪明伶俐劲儿。”
他都有主意了,宋宁琅还能说什么?
顺平帝道:“要是你儿子及早出生,朕让他进宫给朕的儿子做伴读。”
宋宁琅挠挠头道:“这,怕是来不及,我也不能保证这胎一定就是儿子。”
顺平帝眼里闪过异样,随即又黯淡下去,道:“朕得恭喜你了。”
孟婧宜和周氏回到宋府,林妈妈禀报道:“陛下要召见小阳阳,四爷打发人来接,奴婢就叫玉管和玉凤把小阳阳送进宫了。”
有玉管和玉凤在,孟婧宜还是放心的。
她累了这些时,胸口又开始难受,勉强用了些林妈妈亲手做的饭菜,洗漱后便回到榻上歇息。
宋宁琅回来时,日已西斜,金色阳光照到窗下的榻上,给孟婧宜周身都镀了一层金光。他放慢脚步,静静的欣赏着孟婧宜甜美的睡容。
小阳阳却颠颠的跑过去,道:“娘,我回来了。”
孟婧宜睁开眼,刚要起,被宋宁琅按住:“慢点儿起,看头晕。”
孟婧宜朝他笑笑,由他轻揽着靠起来,这才拉着小阳阳的手问:“小阳阳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小阳阳道:“我去了一个特别漂亮特别大的地方,爹说那是皇宫,我还跟皇伯父玩了好一会儿,喏,这就是他给我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好玩意。娘,你跟我一起玩。”
小阳阳拿的是金丝楠木的机关盒,大盒套小盒,一共是六个,每个都有极难解的机关。
孟婧宜接过来笑道:“好啊,娘陪你一起玩,这个我得想想……”
宋宁琅过来道:“陛下赏的,都是些小玩意儿。”
孟婧宜点点头,问小阳阳:“你谢过陛下了没有?”
“谢过了的。”
她们娘俩在这儿玩,宋宁琅便去换衣服,小阳阳爬上榻,偎着孟婧宜坐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孟婧宜自己先试了一遍,逐一将机关盒打开。最里面的小楠木盒子底下金丝绒铺地,上面有一张小纸条。
孟婧宜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写着“慈云寺”三个字。
她歪头看小阳阳。
小阳阳小脸蛋鼓鼓的,仰头和孟婧宜对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
孟婧宜低声问:“这是什么?”
“皇伯父给我演试了一遍,教我这机关盒子是怎么个样子,然后随手把这张条放进去,说我可以放上我最喜欢的东西,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了。”小阳阳说完又问孟婧宜:“娘,皇伯父说的是真的吗?”
孟婧宜漫不经心的把纸条拿出来,展开看了一眼,见除了慈云寺三个字再无别的,便撕掉了扔进纸篓里,对小阳阳道:“嗯,陛下说得是真的,那你打算藏些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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