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攻略》154.第154章：歉疚

    孟婧宜坐在榻上, 由着冬青端着铜盆, 红楠注了一大壶热水, 自己除了袜子, 把小巧白嫩的脚放进热水里, 这才舒服的吁了口气。
    林妈妈问：“奶奶不过是迎个亲，怎么累成这样？”
    孟婧宜用脚拍打着热水, 道：“别提了, 这样的迎亲我看也是普天下头一份。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像是结亲, 倒像是……”
    倒像是压根不想结亲似的，为难姑爷也为难的太过了，尤其到了楚翎闺房, 楚家这边的姑娘们堵死了门，任凭宋家这边给了多少红包, 里面就是不肯开。
    顾家两位爷也是淘气的，带着人生生把门撞开了。这一撞可不得了, 撞出祸事来了, 有两个姑娘被门板压到底下，崴了脚。
    楚家便又是骂又是闹，怎么劝都不听。
    当时宋宁瑜脸色就十分难看, 要不是被宋宁珂死死拽着，他都能拂袖而去。
    林妈妈唠唠叨叨的道：“这会儿觉得是为难六爷, 楚家占了上风, 岂不知等六奶奶过了门, 六爷心里生了芥蒂，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孟婧宜点头：“真不知道姑母是怎么想的，为难六爷，就能显出翎表妹有多高人一等来？”
    林妈妈道：“倒不为的是高人一等，姑太太这架势怕是想让六奶奶压六爷一头呢，奴婢只当乡下有这样的规矩，不成想京城世家贵族也讲这一套。”
    孟婧宜故意夸张的道：“唉呀，还有这样的规矩？妈妈怎么没提醒我？我岂不是永远要被四爷压一头了？”
    林妈妈笑道：“不过就是个习俗罢了，哪有什么道理可言？也没那么灵验，再说两口子过日子，互敬互让多好？非得压人一头做什么？奴婢瞧着四爷和四奶奶就挺好。”
    孟婧宜垂头笑了笑，道：“妈妈说得是。”
    冬青进来回道：“大奶奶打发人来请四奶奶去喜房呢。”
    孟婧宜忙擦了脚，换了衣裳，赶到了三房这边。
    周氏就在院外等着，见孟婧宜过来，朝好招了招手，凑近了小声道：“三婶娘让咱们好好劝劝翎表妹。”
    又怎么了？
    “翎表妹正哭呢。”
    孟婧宜瞪大眼睛：“又为了什么？”
    周氏一撇嘴：“还能为了什么？嫌六弟没给她作脸。”
    孟姨宜无语：还要怎么作脸？已经事事都顺着楚家的规矩来了，要什么给什么，银子不够，又派人回宋家现取了两千两。
    要说顾家两位爷不该太冒失，可也总不能等着误了吉时吧？
    再说天大的事，不能等明天好好跟宋宁瑜慢慢说？今天成亲的大喜日子，她哭哭啼啼的是给谁看呢？说到底是她自己的一辈子，她也不图个吉利？
    周氏不无感慨的对孟婧宜道：“你别嫌我说话直，当初你和四爷成亲，我还想着你又没有亲生爹娘，不定多不懂规矩呢，哪成想从头到尾，你都规矩安份，当时我还想，这个弟妹别不是傻吧？成亲就这一回，不使劲作天作地，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孟婧宜哭笑不得的望着她：“这也是你做大嫂说的话？”
    周氏赔礼道歉，叹口气道：“如今有着这位比较，我才知道你那是真大度，真聪慧呢。”
    孟婧宜道：“这可我可不敢当，不过是大愚若智罢了。”
    周氏笑起来，又道：“说起来我比你还大着几岁呢，就没有你办事老道，这夫妻不就是互相给台阶，互相给面子吗？要是早几年我能沉得住气，不跟大爷闹，也不会有小郑氏卷进来。”
    孟婧宜劝道：“大嫂是聪明人，自然知晓朝闻道的典故。”
    她点到为止，周氏对她倒更高看一眼。
    楚翎哭得眼睛都肿了，周氏拉着她的手劝：“六弟妹这是怎么了？敢是想家了？不是我笑话你，你打小就在宋家长大，说宋家是你的家也不为过，如今回了家，怎么倒哭成这样？快别哭了，要不老太太知道该伤心了。”
    楚翎听不进去，她满腹委屈，问着周氏：“以前六表哥多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变了呢？我都不认得他了，大嫂，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要是瞧不起楚家，那就别娶我啊……”
    孟婧宜站在一边，吩咐丫鬟去煮两个鸡蛋来。
    鸡蛋煮好了，她递给楚翎的丫鬟：“替六弟妹敷敷眼睛吧，不然明儿早起该睁不开了。”
    有周氏劝呢，她就没多嘴，再说劝也得被劝的人肯听劝才行，楚翎明显一门心思全在楚家上，半分对宋宁瑜的体谅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却不曾想着宋宁瑜如今也是满肚子的火气。
    等到前头酒席都散了，宋宁琅一身酒气，踉跄着步子回来，孟婧宜才和周氏出来。
    宋宁瑜一揖到地，歉疚的道：“今日委屈两位嫂子了。”
    周氏道：“六弟快别说这话，只要你和六弟妹恩恩爱爱的，我们受再多委屈也不算什么。六弟妹到底还小，你好好劝着些吧。”
    说时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是好话，也是好意，宋宁瑜只能苦笑着点头，又谢过她们妯娌，让人多点几盏灯笼，亲自送到门口看她们走远这才回了新房。
    楚翎哪是个听劝的？周氏说得嗓子都哑了，她仍旧只是哭，周氏到最后也没办法了，只能默默陪着。
    这会儿楚翎哭累了，听着外头宋宁瑜的声音，眼泪又滚下来，想着他待会儿哄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他轻易过关。
    哪知等了半天，他声音渐渐消迷，却仍旧不见人进来，楚翎又怒又恨，心底的委屈比先前还多了十倍。
    宋宁瑜进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楚翎抬眼看见他，立刻露出怒容，含着眼泪道：“我还当你不会回来了呢？”
    宋宁瑜看她嫁衣未换，钗环未褪，不由得轻轻蹙眉。本该是最美的新娘子，可她把自己弄成了个怨妇，而且还是一脸狼籍的怨妇。
    宋宁瑜看着她怒容背后的天真、娇嗔，强压下心头的烦恼，问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过来？”
    楚翎简直不能理解：她都委屈成这样了？他看不见吗？居然还想用吃堵住她的嘴？他就不能过来认个错，说几句好话哄哄她？
    宋宁瑜转身唤人吩咐了几句，压根没看到楚翎气得发抖。
    楚翎身边服侍的人都换成了楚家的，四个丫鬟，两个婆子，都是楚夫人安排的。
    若是这些人是从小服侍楚翎的，自然会凡事都替楚翎考虑，可这些人不过服侍了她半年，早就雄心勃勃、摩拳擦掌要在宋家三房立威，且又因结亲种种，对宋家很是不以为然，不在楚翎跟前出馊主意就不错了，当然坏话说了不少。
    又兼楚夫人百般叮嘱楚翎“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让她不要压着自己的脾气，尽快把宋宁瑜收服为上，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楚翎：今晚是至关重要的一天，一定不要轻易屈服。
    因此楚翎也偏执的认为她就该得到公主般的待遇，可宋宁瑜的漫不经心简直让她怒火中烧、痛彻心扉。
    等宋宁瑜回来，问她：“是先洗漱还是先用饭？”
    楚翎涨红着脸站起来对宋宁瑜哭道：“我对你简直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人。”说完提起裙子道：“我要回家。”
    宋宁瑜站在喜房中间，仿佛遭遇了一场地震，历经半年，花费无数心血才修葺的院子，就这么一瞬间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孟婧宜又没睡好，早早就睁开了眼，林妈妈听见响动进来，给她倒了杯温水，道：“奶奶有心事？”
    知道瞒不过她，孟婧宜点点头，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林妈妈，道：“妈妈，我心里难受。”
    林妈妈坐上来，伸手抱住孟婧宜，怜惜的道：“奶奶是想四爷了吧？”
    想是想，但更多的抱歉，也不知道在慈云庵里那场梦是不是真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最怕的就是听见战场上传来恶耗。
    孟婧宜伏在林妈妈怀里，寻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她眼泪落到林妈妈的肩上，哽咽着道：“妈妈，我是不是不该嫁给四爷？”
    “奶奶怎么能这么说？您和四爷一直都很好，过是暂时的分离，以后都会好的。”
    孟婧宜摇头：“要是他不娶我，是不是就不会去幽州？不去幽州，就不用去战场上厮杀，不厮杀就永远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妈妈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能道：“奶奶这么想就错了，四爷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么做，定然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人不都这样吗？总得选择什么，可谁又能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错了也没关系，改了就是了……”
    孟婧宜不说话了，她没法告诉林妈妈，她是死过一回的人。
    她对宋宁琅满心都是歉疚。
    如果说以前的歉疚，她还能弥补，只要她对他比他待她好十倍百倍。可一旦她在慈云庵静止师太那里选择生死的话会应验，她对宋宁琅就不只是歉疚，而是悔恨了。
    可是这些都没用。
    孟婧宜知道自己不该逃避，说什么为了他好就离开他之类。人生的选择已经迈了出去，就没有退缩的余地，她不能亲手捅进他心口一柄刀子，再以爱为名，缓缓的抽出来，让他受两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