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是知道孟婧宜和燕王那点子不可说的隐情的, 孙氏和胡氏则不然, 她们两个插不上话,就只能随大流的看向孟婧宜。
孟婧宜见大家都看向自己, 颇有些莫名其妙,她问宋老太太:“祖母可是要把这差事交给我么?”
她羞涩的笑笑道:“我知道理当为长辈们分忧, 可我确实见的世面太少,难免受骗上当,赔钱是小, 耽误了六爷和翎表妹的亲事才是大罪过。”
宋老太太忙收回好奇的眼神。
她就是纯好奇, 想知道孟婧宜手里究竟都有什么好东西, 倒未必是真想抢, 那她也忒不是人了。
宋老太太尴尬的道:“这不是大家伙一起商量呢吗?你放心,便是有什么差事交到你手上, 也有长辈们手把手落的教你。”
孟婧宜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要不然我这心里忐忑不安的。”
周氏大张着眼睛瞅着她。
她怎么就敢这么和长辈们顶撞?偏长辈们还不喝斥她, 敢情自己从前受的那些委屈都活该啊?呜呜呜呜。
许氏接过话碴道:“姑太太既然提了, 那就把东珠大小、形状、颜色都细细致致的写下来, 我让人去寻。至于金刚石,我倒是听说过, 不过那是进贡来的……”
皇宫里肯定有, 只是谁有胆子去讨要?
楚宋氏道:“我也知道难,所以并不敢过分奢求, 可翎丫头就嫁这么一回, 我这当娘的总想做到尽善尽美不是?”
她眼中泪意盈盈, 从宋老太太和宋大太太、宋三太太身上掠过,道:“母亲就不用说了,当初是怎么待我的?几位嫂嫂也都是有儿女的人,想来也能体谅我这番慈母苦心。”
是能体谅,可你也不能为了嫁你闺女,就把别人折腾得沸反盈天吧?
许氏面色沉静,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楚宋氏便看向宋大太太:“大嫂,当年你最疼我了,现如今你总不好看着我为难?”
宋大太太道:“姑太太放心,还是那句话,我宁可委屈我自己,我也一定帮你。”但也只限于委屈我自己了。
楚宋氏面露喜色,道:“就知道几位嫂子疼我,我也知道嫂子们为难,可亲事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许氏看一眼宋大太太,问:“大嫂可有门路?”
宋大太太摇头叹气,她这会儿一眼都不肯瞅孟婧宜了。
许氏也叹息道:“我娘家在西北开有几间小铺子,倒是常有红毛人往来,我去信让人问问可有金刚石的门路?”
楚宋氏咳了一声道:“三嫂何必舍近求远?谁不知道当年燕王手中‘金刚如沙’,就跟他求个几颗不就完了?”
许氏垂眸不作声。
宋老太太无耐的道:“我倒想豁出去我这老脸去求,被人把脸踩地上,我是无所谓的,就怕求不来。”
楚宋氏笑道:“母亲真会开玩笑,这种小事哪能由您老人家出面?那不是牛刀宰鸡吗?现放着德宁县主在呢,她可是燕王爷的义妹,跟王爷求几颗金刚石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等孟婧宜开口,宋大太太先道:“姑太太只说要几颗吧?”
楚宋氏漫不经心的问:“大嫂你有?”
“有没有的先放一边,姑太太想要几颗?”
楚宋氏摸不清这位大嫂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咬咬牙道:“十颗。”说完又肉疼似的补充:“不能太小太碎,得稍微大一点儿的。”
宋大太太倒是笑了下,道:“十颗没有,有五颗。”
楚宋氏眼睛一亮:“大嫂哪儿来的?五颗也行啊。”
宋大太太道:“当年燕王在寺里和府里几个丫头有一面之缘,他为人宽怀大度,曾经专门派人给了见面礼,我记得当初七只镯子上各镶一颗金刚石。翎丫头的是她自己的,珑丫头如今不在府第,可不就剩了五颗么?”
这是连宋宁珠那颗也惦记上了。
楚宋氏咬牙:“这怎么成?岂有为了给翎儿置办嫁妆,反倒要搜刮府里几个侄女的道理?”
宋大太太道:“侧妃娘娘是长姐,又一向与这几个姐妹亲厚,但凡她有,别说一颗,十颗她也肯拿。琅哥儿媳妇也不是个小气的,也不在话下。至于珍丫头和芳丫头,怎么说也是给她六哥作颜面,想来也不会吝啬?”
许氏也只能点头附和:“珍丫头和芳丫头那儿,我去和她们说,大不了先借着,回头我再拿好的添补她们俩。”
楚宋氏又想要,又不甘,她不高兴的白了宋大太太一眼。以前也没觉得这位大嫂会是个多好的婆婆,如今怎么这么肯护短了?
她也不想想,宋大太太也不傻,就她这难缠的劲儿,一旦从孟婧宜那儿榨出金刚石来,接下来就有无数的要求,继续给,那是傻子,不给就白瞎了先前的好心,还要反目成仇。
如今把宋府所有姑娘都聚一块,看你要不要吧。
要,你就得罪了宋家所有的姑娘,不要,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
楚宋氏艰难的笑了笑道:“大嫂,你这又是何必?与其这么费事,哪如让琅哥儿媳妇张张嘴?俗话说张嘴三分利……”
宋老太太打断她道:“行了。”
在楚家过了二十年,怎么变成这么个吝啬刻薄的性子?连俚语“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的话也能说得出来,丢不丢人?
宋大太太断然道:“不行。”
她不是真护着孟婧宜,而是为着自己的儿子宋宁琅着想。
她道:“咱们宋家有什么好处能给王爷?总不能红口白牙,跟打秋风似的,有事就去求王爷?那成什么了?”
一旦有谣言传出来,就得说孟氏给自己的儿子戴了顶大绿帽子。为了那么点子东西,宋家连脸面都不要了。
她才不会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就把自己儿媳妇搭进去。
宋大太太这话说得够狠,楚宋氏张了张嘴,愣是没能反驳回去。再说,她要是成了乞丐了,这样讨回来的金刚石,哪怕镶到楚翎的头面上头,也是个笑话。
楚宋氏不甘又不愤的道:“大嫂,容我考虑考虑。”
宋大太太首战告捷,十分的得意,她做出格外宽厚的模样来道:“姑太太的爱女之心,人人所感,不过这事还是得尽快,不然谁的镯子送了给谁,再要不回来不合适,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楚宋氏头一次折戟而返。
她来就是奔着孟婧宜的嫁妆来的,结果没占到便宜不说,还吃了一肚子气,再下剩的事也不想商议了,起身就走。
送完了楚宋氏,孟婧宜给宋大太太道谢:“多谢母亲维护。”
宋大太太板着脸道:“我倒不全是为了维护你,而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功利点儿说,别人肯帮你,是因为你有被他利用的价值,否则人家为什么帮你?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你可别为了那么点子所谓的富贵就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虽说宋大太太说话不好听,且私心是为了宋宁琅,但孟婧宜承认她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因此她十分恭敬的道:“母亲教诲,媳妇铭记在心,不敢说以前是按这样来做的,但以后一定按母亲的教导行事。”
她也算侧面保证了她和燕王之间并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宋大太太对她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叫她起来,道:“你能明白事理,很好。”
孟婧宜欲言又止:“姑母那里……”
宋大太太做了个手势,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一心想做散财童子,总之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孟婧宜又不疯不傻,也不说“家和万事兴”这样的话,当即受教低头,保证道:“我必定按母亲的意思行事,母亲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宋大太太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来,心道:不管怎么说,我这两个儿媳妇都挺听话的,嗯,不错。
长辈们都走了,剩下几个妯娌,不管明面上怎么样,私底下还是站在一起的。
孙氏先叹了口气道:“虽说我们小家小户的,没见过大家成亲什么规矩,可姑母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周氏一脸的苦大仇深,点头道:“可不就是么,从去年订下亲事开始,这都折腾大半年了,唉,我现在就恨不得一睁眼就到了六弟成亲那天,甭管结果如何,总算有个了局。”
连胡氏都点头,小声儿道:“按说我也算是新嫁娘,本来对家里的人和事就不熟悉,顶多帮着嫂子们打个杂,可这回回姑母来都把我们叫过来,倒像参与什么朝政大事一样……”
一个做不好,就跟要砍头似的,煎熬不煎熬?
孙氏又笑孟婧宜:“我们还以为你得等到喜期临近才能回来呢?哪成想你回来得这么早,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孟婧宜道:“礼不可废,我又不是有什么要紧差事在身,哪能不赶回来?再说大嫂、三嫂和五弟妹都忙着,我一个人什么事都不管,于心何安啊。”
真要等正日子的时候再回来,姑母更得气恨得不得了。
这算是有难同当了,一时妯娌几个倒是有些同舟共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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