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太太这一席话掀翻一船的人, 三奶奶孙氏不免脸上露出羞愤的神情来, 五奶奶胡氏则脸色更加苍白, 隐隐有冷汗渗出。
只有小郑氏越发挺胸跌肚,生怕旁人看不见她的肚子。梁氏仍旧垂头, 十分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周氏脸涨得通红,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许氏笑着打圆场道:“大嫂也太着急了, 大侄儿媳妇既然能怀就能生, 四侄儿媳妇也还年轻, 大嫂还怕以后没有孙子、孙女抱?”
宋大太太看一眼小郑氏的肚子,叹了口气。
庶孙虽然也好, 哪及嫡孙?可这话说出来, 难免伤了侄女的心,不为别的, 就为了宋宁珂子嗣艰难,这个时候也不能让小郑氏心里不舒服。
宋老太太懒得管,任凭老一辈的妯娌斗嘴, 小一辈的妯娌置气, 等都消停了, 这才问孟婧宜幽州的情形。
孟婧宜明白她关心的是宋宁琅,大都说的是他。
宋老太太对于宋宁琅很是满意,又勉励了孟婧宜几句, 对她道:“瑜哥儿要成亲, 家里上上下下都跟着忙, 你既回来了也别躲清闲,帮着你大嫂打打下手。”
周氏倒不怕孟婧宜夺权,家里一个婆婆,外头一个姑太太,没一个好对付的,她是费力不讨好,这些日子一颗心都快熬碎了,巴不得有人帮她分担分担。
孟婧宜看了一眼世子夫人周氏、三奶奶孙氏、五奶奶胡氏,笑道:“按说祖母吩咐,我不该躲懒,可有两个嫂子和五弟妹呢……再说我一直没在家,人和事都不熟悉,还是别跟着添乱了吧?”
宋大太太再瞧不惯孟婧宜,也比瞅着三奶奶孙氏和五奶奶胡氏顺眼,见她推辞,心里暗晒:傻不傻,有差事给你,哪怕不捞油水,可也是在这府里立威的时候,你还能跟小四儿在幽州待一辈子?总得回来,你没自己的人,在这府里如何立足?
孟婧宜无视宋大太太催促的眼神,只平静的请示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笑了笑,道:“你才离开宋家多长时间?这么多年你都在宋家长大,底下人和事,你便不管也早看明白了,但凡你不傻,就能胡拉得开。行了,别推辞了,让你母亲看着安排吧。”
到这会儿孟婧宜也只好起身应是。
辞了宋老太太,周氏把孟婧宜送出来,亲热的道:“你和四弟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收拾,知道你要回来,我还特地亲自过去看了看,被褥也早让人晾晒过,屋里也洒扫过,重新薰了香,你要是还有哪儿不合适,只管打发人和我说。”
孟婧宜道:“多谢大嫂,我自是不会和大嫂客气。”
周氏拉着她道:“弟妹是不知道,我一直盼着你回来。”
孟婧宜笑道:“大嫂最是能干不过,别说只是给六爷娶亲,有再多的事怕是也难不住大嫂。”
周氏苦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实不瞒四弟妹说,这媳妇难做啊。我羡慕你的很,要是我也能跟着世子爷出去几年,怕是梦里都能笑醒。”
涉及到宋大太太,哪怕明知道她这婆婆不好应付,孟婧宜也不可能和周氏说什么,只笑着不说话。
周氏也不强求。
人和人命不一样,孟氏进门没几天就跟着宋宁琅去了幽州,自是不曾领教过婆婆的难缠,当然不肯轻易和自己站在一处,不过那也不怕,这不回来了么?日子长着呢,等她受了婆婆的气,不用自己说,她自然而然的就和自己站到一处了。
林妈妈听说孟婧回来了,一直念叨着盼着,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她出现,忙迎上前抹着眼泪道:“奶奶回来了?奴婢不曾远迎,奶奶恕罪。”
孟婧宜扶她起来,道:“妈妈瞧着倒是比从前精神了不少。”
林妈妈道:“奴婢成天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奶奶守着嫁妆,一味的胡吃海睡,可不就胖了?奶奶倒是瘦了些,在幽州如何?又没人服侍,怕是极为辛苦吧?”
孟婧宜是带着金芍回来的,不过金芍并没跟着回宋府,林妈妈只当她凡事都亲力亲为,拉着她的手不断的翻看,非说手糙了,要给她拿护手膏,还说:“奶奶好容易回来了,不如多住些日子,奴婢也好给奶奶多炖些汤水,给奶奶好好补补。”
孟婧宜也不反驳,林妈妈说什么她都说“好”。
冬青和红楠也过来给孟婧宜见礼。
又过了一年,她俩也又长了一岁,原先还报着给宋宁琅做妾的打算,可经过这一年,她俩算是明白没希望了。
宋宁琅压根不回府,就算太太答应,孟婧宜肯点头,她俩也是枉担虚名,白守空房。
尤其又听说了茯苓嫁得好,一家子都还了身契,两人难免心思松动。能做正头娘子,谁愿意做半主半奴的姨娘?
因此等孟婧宜再问起她二人以后有什么打算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道:“但凭奶奶安排。”
孟婧宜由二人服侍着沐浴梳洗,又用过林妈妈精心准备的午饭,这才躺下结结实实的睡了一大觉。
等她睡醒,已经到了半下午,林妈妈一脸慈爱的坐在脚踏,一边做针线一边守着她。孟婧宜心里暖暖的,叫了一声“妈妈”。
林妈妈笑眯眯的道:“奶奶醒了?奴婢给您炖的雪梨汤,这会儿不凉不热,奴婢给您端去。”
孟婧宜没起,歪在榻上,由林妈妈服侍着喝了雪梨汤,用帕子拭了拭嘴,笑道:“还是家里舒服,尤其是在妈妈身边,我觉得特别安心。”
林妈妈道:“这回等奶奶再走,奴婢也跟着去吧?茯苓嫁人了,金芍估计也没几年,到时奶奶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怎么好?”
孟婧宜道:“我倒是想把妈妈接出去荣养,可幽州不大太平,还是等过个三五年,等四爷能够有个正儿八经的官职再说。”
她问林妈妈:“妈妈跟我说说府里的事吧,免得我两眼一摸黑,不小心再得罪了人。”
林妈妈轻叹道:“这大半年,府里的事儿可不少。这不三爷没成亲,先纳了梁氏为妾,三奶奶孙氏是个糊涂的,才进门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就想立威风,结果闹的阖府里都笑话她小家子出身。”
孟婧宜表示理解,越是出身寒微,却是不想让人笑话,可凡事都是欲速则不达,越着急越容易出错。
林妈妈又道:“五奶奶倒是个老实的,从不惹事,就是三奶奶嘴头上占了上锋,她也不言不语,就是可惜了……胡太太听说五爷不能人事,倒是过府哭哭啼啼的闹过两回,可五奶奶都嫁进来了,就算仍旧是完璧之身,这会儿和离了也嫁不得好人家的儿郎。再有国公爷许诺要帮胡老爷在户部安排个位置,这不就都消停了?”
想到胡氏那苍白的脸,孟婧宜叹了口气,宋宁玳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就是活该,可他都这样了,还照样祸害了胡氏这个好人家的姑娘,真是老天不长眼。
她又问起小郑氏和梁氏。
林妈妈道:“那梁氏,奴婢瞧着倒有鹂姨娘的意思,是个心里有数的,你看她进了府,从来不惹是生非,对三奶奶孙氏也恭敬有加,就是她找碴挫磨她,这梁氏也能忍,反倒越发的把三爷的心拉到了她那边。
小郑氏么,一则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女,二则长房至今没有子嗣,所以从老太太到国公爷,上下都盯着她的肚子。”
说到这儿,林妈妈担心的望着婧宜:“奶奶成亲可有些时日了,怎么一直没动静?”
孟婧宜道:“不着急,横竖我还小呢。”
林妈妈知道急也没用,还得劝:“奶奶也不用过分担心,这都是有讲究的,儿女是前生的缘份,该来的时候必然会来,反倒是越急越不好。咱们的大姑奶奶不就是?成亲也快三年了,连太子妃都诞了嫡长女,她还是一点儿动静没有。奴婢瞧着,大太太没少替她求神拜佛,也不知添了多少香油钱……”
孟婧宜喏喏点头,表示受教。
林妈妈不禁笑道:“奶奶这几年做事极有章法,奴婢还当奶奶改了性子,如今瞧着嫁了人,倒是还和小时候一样温顺。女人家温顺些好。”
孟婧宜也不辩驳,只笑笑问:“六爷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妈妈摇头,不无讥讽的道:“从去年九月就开始议,都这时候了,也才准备了五成不到。这府里,连老太太都被大姑太太气得晕倒了两回,顾大太太纯粹是帮忙的,可也没少吃挂落,真格的是费力不讨好。
要不是顾大太太涵养好,又冲着六爷的面子,换个人也早撂挑子了。
不是奴婢多嘴,这亲事,且有得磨呢。这位大姑太太实在是不好伺候,又霸道任性,也是有了媳妇,快要做祖母的人,还是那么说一不二。”
孟婧宜还真没怎么和这位大姑母打过交道,听林妈妈说了她的英雄事迹,也不由得蹙眉,她只能庆幸的想:幸亏不是她娶翎表妹,否则光是应付这位丈母娘就得烦死。
没等孟婧宜庆幸多久,冬青进来回道:“大奶奶让人问奶奶起了没有?大姑太太来了,大家伙儿都在议事厅呢,如果奶奶休息好了,就请奶奶也过去帮着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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