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遍江湖》第 14 部分阅读

    息,居然能趁人不备发动猛攻。”
    “你知道为什么吗?”端木辞神色冷然,“大意轻敌就是你最大的弱点。颜水宫成立不过十数载,实力却容不得任何人小觑。何况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们,你还看不出来吗?”
    “敌人不是颜水宫?”杨阙稍显惊讶,端木辞却并未理睬。
    况靖安一愣,顿时幡然醒悟,单膝跪地而拜倒:“靖安知错,请盟主责罚!”
    “这样好了。”端木辞捋须沉吟,“你先暂且消失一段时日,就让外界传言我端木辞容不得人吧。”
    “是,盟主英明。”况靖安心中有些许不服,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而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杜秋微看着端木辞,心里暗暗称奇:盟主不愧为盟主,作出决定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情,难怪能受众人景仰,必定是有这样的本事啊!
    杨阙也点点头:“盟主说的没错。这样的话就能混淆外人眼目,但是对自己人来说,若造成误会就不免弊大于利了。如今之时,正是鼓舞士气之际啊。”
    端木辞蹙眉而思。四周一下子静默下来。
    “冒昧直言。易萧觉得盟主这样不妥。”年轻得有些生涩地男音随着脚步声跨进门来。杜秋微抬头一看。登时有些失神。
    是从水里被救上来之后遇见地那个白衣男子。白色长衫轻纱一般随着脚步拂扫地面。他被锦绣搀扶着走了进来。稍有苍白地面容配上宽大地白色长衫。烘托得他如同雾中地仙子。他周身略带寒意。却不是杀手那样地凛然之气。而是一种近乎绝望地冰寒。身影仿若由雾凝结。如雪堆积。脆弱得不胜半分秋风。这是杜秋微第一次这样正眼望向他。
    原来他地名字叫。叫易萧……杜秋微舍不得移开注视地目光。其实此时此刻。在场地人都不能不对他注目凝视。
    他却目不斜视。站定即到:“晚辈刚刚来此。冒昧听见一二句。未得通报便闯了进来。盟主见谅。方才盟主所说暂不用况叔叔之事。晚辈以为不妥。此事明眼人一见便知。糊涂地人就算让他知道了也不会明白您地用意。”
    端木辞当即站了起来。急声道:“锦绣姑娘。快请萧儿坐下。”
    易萧摇了摇头:“请先听晚辈说完。晚辈不了解实情,说错了也请见谅。盟主方才说了,况叔叔错在轻敌大意,您如果故作暴躁易怒、滥施赏惩的样子,混淆的只是我方视听而已。难道您不曾想过,任倾欢他们岂能这么容易就上当?”
    他的这一番陈词未免有些偏激,杜秋微看着端木辞的神色,唯恐他被惹怒。要是二人吵了起来,可就不好办了,杨阙心道,易萧平日不是这样一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端木辞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而是愈发严肃起来:“那依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晚辈不才,窃以为用‘欲擒故纵’之法较为妥当。”易萧长身玉立,眉目淡然,“盟主必定听闻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萧儿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小胜几次,我辈做出不堪一击状?”端木辞眼里闪过赞许,“萧儿果然聪慧过人。同样的疑兵之计,比我的要高明百倍,不服不行啊。”听他语气,似乎真的有所折服。
    易萧神色越发恭敬,急忙拱手道:“晚辈就事随口一说,不敢得此赞扬。”
    端木辞上前搀他坐下,略带埋怨的语气道:“萧儿,你身子骨弱不宜见风,怎么出来了?”
    “让盟主挂心了。”易萧柔柔笑道,“然而事情紧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锦绣侍立一旁,很是无奈地道:“易公子非要来这里,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锦绣姑娘这些时日照顾萧儿,老夫实在无以为报。”端木辞拱手道,“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我当尽力而为。”
    “盟主不必客气。”锦绣随意拱了拱手。
    端木辞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对杜秋微说:“这位就是易萧,也就是易寻程的儿子。”
    见杜秋微面露疑惑之色,他笑着解释道:“当初,水前辈就是为了他的父亲而决定离开杀手组织婉约宫的。”
    杜秋微恍然想起和子卿所言,不由讶然:“易公子就是武当派的少主?不是说武当派被颜水宫灭门了吗?”
    “再大的灭门惨案,也会有漏网之鱼的。”易萧淡然地道,却没有看杜秋微一眼。
    杨阙望了杜秋微一眼:“外界总说颜水宫主将武当派灭门,其实并非这么简单。若不是易前辈拒不迎战,也不至于惹恼了颜水宫主,劫持弟子威逼他应约而战。二人十年前便有誓约,当时易前辈便无心应战,谁知十年后易前辈更是无心练武,打斗时力不从心,近乎自杀而死,连掌门夫人林飞絮姐姐也被他掳去。”
    “颜水宫主为何掳走林飞絮姐姐?”杜秋微抬眼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杨阙叹然,“几年后他也死了,据说是林姐姐给他下的毒。所以现在的颜水宫主才会派颜臻追杀她……都是我不好,虽然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却没能阻止它晚些到。林姐姐还那么年轻。”
    端木辞神色黯然:“前些时日,我也曾阻止过她。”
    “这么说,是她执意要走?”
    “你也了解她的性格。”端木辞道,“她说,语气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早些做个了断。与颜臻一战,赢了,她就活着;输了,她就死,不必每天苦苦等着,难受的紧。”
    第六十七章 生尽欢
    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人,确实林姐姐无疑啊。杨阙眸中盈盈闪动,看来之前,她竟然冤枉他了。
    “颜水宫主这样做,都是为了水前辈吗?”杜秋微不禁问。
    “不止如此,玉前辈叛出婉约宫,创立颜水宫,也是为了水前辈。”锦绣不由得插话,“其实林姐姐过着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早也腻了。何况,呆在盟主这里,说不定还会给盟主带来危险。我要是她,也会去找颜水宫做个了断的。”
    独孤鸿影稍稍一愣,随即拱手道:“坊主豪爽,果然不容小看。”
    端木辞笑了笑:“身体发肤尚且受之父母,性命大事更是应该看重。仇怨欢好,本随世事而异,不如让它消失于心,该怎样便怎样吧。”
    “要是敌人不愿,晚辈也只能尽力而为。”锦绣神采熠熠地道。
    “娘亲愿意做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能阻止。但是锦绣……少一分争斗与复仇的想法,便如跨过一道槛,能看得更长远些。万不要被物欲蒙蔽了内心,否则被人利用,也不得而知啊。”易萧柔声道。
    盟主凝神静思,内心微凉。谁都知道,林飞絮对她这个儿子并不好,多年也不愿一见,甚至连“孩儿”都从未喊出口过。但是易萧说出的“娘亲”竟是如此从容温柔,仿佛至情至善的母亲正在眼前。
    杜秋微望着易萧,情知不应提起,却还是问了:“颜水宫主杀了你的父母,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复仇之事,不过是为达目的最肤浅的托辞罢了。”易萧冷然道,“大局所示,眼下的敌人并不是颜水宫。”
    “你们二人不必如此拘谨。”端木辞笑道,“人在江湖,也算有半个亲人了。”
    易萧微微一笑。却感觉不出半分暖意:“多谢盟主挂怀。世间之事。随缘便好。不能强求。何况有盟主待我如父。易萧此生无憾。”
    杜秋微看着他。没来由地泛起几丝酸涩来。
    锦绣哼道:“谁都知道。林飞絮待易公子一点都不好。根本就算不上娘亲。何来报仇一说?”
    “怀胎之苦。生育之恩。即为尽孝之本。锦绣。你……”易萧眉头微蹙。
    “算了。我懒得与你争论。”锦绣转过头去。轻轻咬着嘴唇。
    易萧只得摇头轻叹。
    这是有人匆匆地走了进来,默视四周,突然止住话头。端木辞望着他,肃然道:“有话就说吧。”
    那人从武士服中掏出一块木板,双手呈上:“盟主,颜水宫人一早便将其钉在墙上。”
    端木辞看着木板上鲜红的字迹,眉头紧紧蹙起。扬起头来望了一眼,锦绣连忙上前:“怎么,与我有关?”话未说完,已经愣住了。
    沉雁山庄,易安坊主,命花锦绣,明日辰时,奉上令牌,颜水宫字。
    “岂有此理,颜水宫太贪得无厌了!”锦绣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刚刚才吞并了长信坊和隆盛钱庄,现在又来打我的主意!是欺负我沉雁山庄没人吗?”
    与杨阙一样,锦绣也是沉雁山庄的坊主。她手下易安坊的规模在北方联盟仅次于隆盛钱庄,经过她的精心打理,这个柜坊在北方的名气早就超过了隆盛钱庄,渐渐成为北方联盟的财政支柱。颜水宫金戈所指,尽是北方联盟的支柱产业,其用心谁人不知?
    然而惊讶的只有她一人而已。举目四望,易萧,杨阙,独孤鸿影,端木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平静,平静中甚至带着一点歉疚之色。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涌起一阵凉意。
    易公子说,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既然要掉到大鱼,便不惜大饵。然而,这一切,竟要以她而始吗?
    她岂是随随便便就会将产业拱手让人的?她的手下会怎么想,会怎么做?这么多年苦心积虑,努力经营,她的骄傲和自尊,手下对她的信任,就要这么毁于一旦吗?
    易萧叹了口气,面上终于稍有动容。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啪”一声响,锦绣狠狠地把那块木板掷于地上:“贪得无厌,必不会有好下场的!给就给,我就不信,我堂堂北方联盟,还斗不过一个杀手组织!”
    众人暗暗地舒了口气,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易萧站起身,神色有些迷离。杨阙蹙眉而思:“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明日就与颜水宫一战!”
    “一战并不是不可行,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端木辞道,“鸿影,你先准备着,明日先去探探虚实,必要再采取行动。”
    “她也要去。”易萧指着杨阙道。
    “我?”杨阙有些讶然,正欲说什么,却见易萧缩回了手,敛神淡然道:“我说的是杜秋微。”
    端木辞略略思虑,颔首道:“也好。秋微,你愿意去吗?”
    “如果能帮助你们,我愿意的。”杜秋微连忙说,“其实我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不要总当拖后腿的那个人。”
    “秋微,你不要这样说。”端木辞严肃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若不是你用纸船传出消息,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那里。”
    看着盟主长者般温和鼓励的眼神,杜秋微低下头去,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短弩拿在手上,熟悉的纹路有些粗糙,竟还有些沉甸甸的。十个箭簇排成一行,举在眼前,箭尖与目标基本重合。杜秋微拉紧弩弦,视野却渐渐模糊。
    再没人在身边指导,抓着她的手教她拉弦射箭,耐心地诉说每个要点了。再没人与她一起折纸船,背着她一起逃跑了。他们相处的日子不过半个月,每时每刻却都令她刻骨铭心。
    苏澈,你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怎么一切事情都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匆匆结束并重新开始了?
    视野清晰又模糊了,泪水不知不觉中已沾湿了衣襟。弩弓渐渐地放了下来,忽又被他重新愤愤举起,狠狠地拉了动弓弦。只听簌簌几声,十只箭簇破风而出,朝远处疾指而去。
    本来箭矢落处并没有人,此刻却突然闪出一袭白衣。杜秋微不由讶然惊呼,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谁知那疾飞而去的箭矢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突然直直停了下来,拐了个直角落在地上。白衣男子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第六十八章 绵里针
    仔细一看,才见锦绣从他身后的树丛中闪出来,埋怨似地道:“公子怎地到处乱走?这儿可不是落芳别院,地形你不熟悉的。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易萧璀然一笑,似乎有些歉疚,“你找了会儿吧。”
    “岂止一会儿?”锦绣愤愤然道,“都找了好久啦。对了,你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跟杜小姐说几句话。”易萧淡淡道。
    锦绣连连蹙眉:“你与她说什么话?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叫上。”
    “我不是见你正在休息么。”易萧笑意淡去。杜秋微走上前来:“易公子,方才是我的错。你没事儿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南方联盟最近可能会找理由来蚕食我方势力,理由可能直指向你。你明天同去应小心为是,并将此信悄悄交给颜臻。我们北方联盟也不是好惹的,若有言语冲突,也不要让她们太占优势。如果她们打了起来,就立刻带人离开吧。”易萧没有看她,神色温婉,轻言如絮。
    “还有什么吗?”杜秋微抬起睫毛,“如果只是这些的话,谁做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
    易萧沉默半晌,看神情似乎是怔住了,却又闪过一抹赞许。他噙笑轻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我知道与否,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吗?”杜秋微攥紧手里的弩弓,手心被指甲戳得生疼。
    易萧点点头,徐徐道:“确实如此。杜小姐,水前辈的女儿,不应只有虚名在外,是也不是?明天你随同时,若颜臻要带你走,你就同去吧。”
    杜秋微打了个寒噤。易萧说话时从来都不看对方。现在他居然抬起头来。清冷目光直指向她。明澈如一泓潭水。却死寂得无半分波澜。明明一眼就可以看透。却永远看不穿真实内心。
    微风飒飒拂过他如雪白衣。整个人如同汉白玉雕像一样让人不敢贸然直视。但是杜秋微只是淡淡一笑:“好。如果你们需要我这样做地话。”
    锦绣讶然道:“公子。这就是你们所说地计划?杜小姐又不会武功。有何用处?不如让我去吧。”
    “你是水琳珑地女儿吗?”易萧眼睛稍稍眯起:“不要任性。”
    “我哪有任性了。要不是关心你。谁肯冒这个险?”锦绣愤然甩开他地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易萧连忙转身。刚走了两步。便被路上地石头绊了一下。杜秋微连忙上前扶起他。只觉得一股幽暗地馨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意一下子便宁静下来。
    锦绣也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回来扶着易萧:“公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不过你身子弱。自己也该小心一点啊。”
    易萧推开二女的手,轻轻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注意。”
    “易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杜秋微抓着他的手,只觉虚浮无力,完全就是没练过武功之人。也许是他父亲武当掌门死得早,没有人教他武功吧……杜秋微想,或许他自幼身子骨不好不能练武也说不定。
    谁知锦绣瞪了她一眼,杜秋微不知何故,却也不敢多问。随意收拾了一下,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一路上锦绣目不斜视,杜秋微跟在后面,也没什么话可说。马车倏忽停下,杜秋微险些栽了出去,只见锦绣一掀帘子跳了出去,举目四望,随即沉默了下来。
    抬眼望去,随行的十几个侍卫全都仆倒在地,只有几个还在努力挣扎。这些人武功算不上很好,却也不是废物级别的,如今就这样尽数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锦绣看着这些昔日的手下,紧紧地抿着嘴唇,面色有些青白。
    杜秋微倒抽一口冷气。颜臻在远处负手而立,七八个白衣少女站在周围,有些蔑视的目光盯着她们二人。头上的斗笠背在背上,颜水剑拿在手里,莞尔一笑道:“花坊主别来无恙?”
    “托您的福,自然好得很。”锦绣冷然道,“要那个破铁牌,你们拿走便是,何必痛下杀手呢?你颜臻要的东西,我无名小卒岂敢不给?”
    颜臻耸耸肩,笑容中稍带歉意,她指指身后的灰衣男子:“我徒弟司徒信想试试身手,冒犯了你的手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说得轻巧。”锦绣嘴一撇,“若是您亲自出手,也就罢了。这些无名小辈也敢如此,可见颜水宫风气败坏之甚。”
    “连无名小辈也能料理您亲手配置的下属,看来花坊主今后要多加训练手下的武功啊。”颜臻戏谑道。
    司徒信站了出来,不屑地道:“无知小辈,胆敢对颜水宫无礼!死这几个人,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她们轻车简从来此,在我看来,已经很有诚意了。”颜臻淡淡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退下。今天不过是让你拿低级武士练练身手,别真拿自己当高人了。”
    司徒信对锦绣怒目而视,却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颜水宫连无名小辈也不放过,第一杀手组织还真是名声在外啊。”锦绣不屑地瞟着周围浑身肃杀之气的白衣杀手。
    “难道坊主认为,名声比实力还要重要么?”颜臻无所谓地叩击着佩戴的颜水剑,身上杀意陡盛。
    锦绣握紧拳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臻掩口笑道:“我不愿大开杀戒。你跪下将易安坊令牌双手奉上,我便放过你们两个,和你们身后埋伏的那些人。”
    锦绣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颜臻平静中充斥着杀意的眼神,一向冷静淡定地她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杜秋微蹙眉走出车厢:“颜水宫名声在外,怎么也在乎这些虚礼?锦绣姐姐是一坊之主,颜臻姐姐你只不过是一个手下,你们地位不同,辈分也就不一样。依晚辈看来,若说要行礼,应该是颜臻姐姐朝锦绣姐姐行礼才是。”
    本来这番话随口说出,然而看见颜臻变幻不定的神色,杜秋微悚然一惊,恐惧如潮水从头皮一路麻到脚心。
    第六十九章 何所惧
    颜臻看着杜秋微,目光随即平静下来,化作一片释然的浅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她知道马车上另有其人,却没想到是她。然而是何人都没关系,她的任务还是要尽力完成。
    “颜臻姐姐,好久不见。”杜秋微想不到其他话说,只能将惧意伪装成面带假笑的寒暄。
    无所谓地笑笑,颜臻转而对锦绣道:“按辈分我的确低于您,只是江湖上的事情,不能全按照规矩来。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吧……要不然以你区区坊主之尊,会去服侍一个残疾公子?”
    “北方联盟可不是你们颜水宫,人命贵贱,岂能相比?”锦绣仰首怒目。
    颜臻不再多言,刷地抽出佩剑,瞥了眼旁人。八个白衣少女严阵以待,司徒信拱了拱手:“师父,让我来吧。”
    “你们一个一个来,先将她留口气。”颜臻无所谓似地看着对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杜秋微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手:“颜臻姐姐,我记得南宫公子说过,武功不是万能的,你就算杀了我们又能怎么样?与现在拿走令牌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想训练一下手下的武功罢了。颜水宫的人,都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的。”锦绣抿唇道。
    杜秋微扬起手里的弩弓,平举身前,对准颜臻几人,缓缓拉开了弓弦。知道定然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但至少表示了自己不是甘愿俯首认输的人。
    “南宫公子?”颜臻缓缓放下剑,声音也柔和下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没有武功和智慧的人,还是不要在江湖上走了?”
    杜秋微摇摇头:“他没说。”
    锦绣几乎要笑出来了。“你怎么倒像唠嗑家常一样……大敌当前。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杜秋微摇摇头:“她要杀地是你。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颜臻摇头轻叹。手指漫不经心地一挥。八个白衣少女齐齐稍动身形。每人手里赫然多出一把弓箭来。杜秋微眨眨眼睛。心道这下完了。一个小弩弓哪能打得赢这么多大弓?
    恍然间司徒信已经冲了上来。铜鞭顺势一卷。劲风夹杂着草木灰尘扑面而来。发出一声尖利地清啸。锦绣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棍子之类地东西。随手一甩。一枚梭镖呼啸而出。卷向司徒信。
    司徒信侧身闪避。缀满锋利铜片地长鞭直直向她当头劈下。锦绣足见一旋。不慌不忙地闪开。转眼那长棍一样地武器已经变作两根。左右手分别抓住。短棍由一条细绳相连。细绳上缀着几个貌不惊人地梭镖。只是普普通通地形状。看不出什么精巧之处。在锦绣手上却灵活如蛇一般。打着旋儿就朝他攻去。
    仿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器,司徒信出招时有些慌乱,全然不似方才自信满满的样子。衣衫被划出好几个口子,甚至连脖颈上都有擦伤。不过锦绣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短兵器对上长兵器,本来就是一门体力活儿。尽力闪躲着,好几次都险些被铜制鳞片刮伤。
    杜秋微心里焦急,却也无能为力。手下的侍卫全都没了气息……一个人驾车离开?先不说她不会驾车,要丢下锦绣一人在这里,总会让人觉得内心难安。
    怎么办?杜秋微知道,以少对多,一弱对强,本来就是下下之策。算了,颜臻说怎样就怎样吧,也许她高兴了,就肯放下她们走。放下手里拿着的弩弓,杜秋微握了握拳,对着颜水宫人躬身行礼道:“对不起,我年幼不懂规矩,冒犯了你们,还请你们原谅。请你们就此住手好吗?”
    余光一瞥,八个白衣女子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的弓弦依旧拉得紧紧的,一点和解的意思也没有。杜秋微有些闷气,抬手再次举起弩弓:哼,谁怕谁啊。
    然而她错了。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洞察力和对危险的感知,当他们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就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千万不要试图与一个长年经受杀手训练的人比速度。
    只听簌簌数声,那八个白衣少女手里的弓箭已经脱弦而出,直直飞向了杜秋微。她方才来回举放弩弓的动作,在颜水宫人看来已经是莫大的挑衅,若是再不出手,她们就不能再被称之为杀手了。
    看着那一道道凌厉重重的箭影,杜秋微只能转头就跑。然而颜水宫人岂是泛泛之辈,似乎早就料定她逃走的方向,箭矢上带足了回旋的力气。就在她避无可避的时刻,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她扑了过来,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逃走的步伐,另一只手抓住了飞来的箭矢,然而还是有一支箭毫不留情地没入她如雪的长衫中。
    杜秋微倒抽一口凉气,却见颜臻连眨一下眼睛都没有,伸出左手,沉着有力地拔出插在肩头的箭簇,面上的神色未曾一变。
    “你这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呆在这里做什么?万一被误伤了,宫主怪罪下来,我可承受不起。”颜臻冷冷地吐出字眼,“南方门派与北方武林的争端,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我……”杜秋微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着急得简直就要顿足大哭了,“你们快停手吧,这样打下去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人命?”颜臻浅浅地笑了,用嘴努努旁边,“人命早就在那儿了。”
    杜秋微看着她肩头的伤口处渐渐涌出血来,没来由地一阵抽痛:“那,我要是跟你们走,你们能住手了吗?”她伸手按住颜臻宽大的衣袂,将信封悄悄地传递过去。
    颜臻秀眉蹙起:“你可知道,我要是把你交给任倾欢,你会怎么样?或者说,你知道锻坊联盟的人有多恨你吗?”
    “有多恨?”
    “恨你继承了锻坊联盟一半基业,恨你的母亲水琳珑的杀人之仇,恨你害死了他们的一员大将苏澈。此三恨者,即他们的理由。”颜臻说完放开了她,神色依旧冷淡无波,“你走吧。”
    “不行!”杜秋微急忙道,“我要是走了,你们就要杀锦绣姐姐!”
    “什么话!”终于有白衣女子忍不住插了句嘴,言语满是轻蔑,“你就是在这里,我们也照样杀她。”
    颜臻摆摆手,突然望着秋微背后,神色凛然:“怎么回来了,他们又增派人手了?”
    杜秋微回头一看,却是带着斗笠的颜雪。她方才不在这里,现在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颜水宫人的轻功简直是太可怕了,杜秋微想。
    颜雪不答,而是朝后面努努嘴,一脸无奈之色:“你自己看吧。”
    第七十章 逃生易
    举目望去,颜臻只得低低一叹。
    红衣人影越来越近,暴跳如雷的样子似乎恨不得马上就冲上来。颜臻俯下身去,缓缓道:“郡主怎么有空来这里?”
    段菲菲哼了一声,对拿弓箭举向她的人怒目而视,环视一周才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算什么门派?一点规矩都不讲。”
    “郡主似乎也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啊,要不然怎么能只身来此?”颜臻歪着头,浅笑悠悠道。
    “我才不是一个人来的呢。”段菲菲朝身后望了望,底气十足地道,“南宫公子说马上就过来,他那么厉害的人,我看你一定打不过。”
    颜臻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好笑:“你见过我们比试?若没有,怎么这样确定?”
    “先不说这些了。”段菲菲不耐烦地挥挥手,转眼逡巡四周,很是不屑地道,“就说这些倒在地上的人,都是你杀的吧……就这样你还想要锦绣姐姐的掌门令牌?幸亏她有风度,要是我看见这样的情景,早就与你拼命了。”
    颜臻但笑不语,长剑也随手插入鞘中。见自己被无视,段菲菲更是暴跳如雷:“你怎么不说话,怎么连剑都收起来了,是不是连杀我都懒得?”
    轻轻叩击着剑鞘,颜臻缓缓道:“不是这样的。平民百姓见到身份高贵的郡主,从来只有丢卸武器,举手投降的份。”
    没听出她话中调侃的意味,段菲菲撇撇嘴:“我才不信你这样想。定是害怕了,想带着人逃跑了吧。”
    颜臻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郡主将我颜水宫看得也太不堪了吧。若你执意想要与我一战,就不妨赐教一二,草民不敢抵抗。”
    “谁要这样了?”段菲菲眼珠子骨碌一转。瞥了一眼锦绣与杜秋微。冷冷道。“算了。本郡饶你不死。放下武器滚吧。今后不要再以多欺少。也不要被人当工具一样用了啊。对了。这些人都是谁杀地?”她指了指地上凌乱倒下地侍卫们。
    司徒信对颜臻百般忍让地样子十分不满。当即挺身而出:“是我杀地。你想怎样?”
    “怎样?”段菲菲叉手哼道。“颜臻。把他杀了!”
    颜臻歪着头想了想。很是为难地样子:“颜水宫自有宫规。我不能杀他。”
    段菲菲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同情地道:“是了。我知道。每个颜臻都要收一个徒弟。必须将自己所有地武功倾囊相授。而那个徒弟可以随时随地向自己师父挑战。一旦师父认输。他马上就可以接任颜臻。而原来地那个颜臻就会被逐出七十二杀手地行列。可是这样?”
    看了司徒信一眼。颜臻浅浅一笑:“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说南宫公子会来和我一战吗。怎么不见人影?”
    “这……”段菲菲突然显得不耐烦起来,拉起锦绣二人就往马车走去,“他一会儿自然会来。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等等。”说话间一把剑已经横在锦绣的眼前,颜雪神色冷然,“把易安坊的掌门令牌留下。”
    “你……”段菲菲还欲再说,锦绣按住她的话头,一把将令牌扔在地上,拨开挡在面前的颜水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了杜姑娘,如果不想跟我回去做人质,就好好呆在北方联盟吧。”马车行时,车里的众人都清晰地听见颜臻的声音,“你带走了缎坊联盟的宝贝,任倾欢不喜欢你。”杜秋微连忙掀开车帘,却见颜臻众人早已远远走开了。
    “郡主,你怎么会来这里?”锦绣顾不得身上多处重伤,勉力支撑着说。
    段菲菲一面驾着车,一面转过头来道:“这还用问?我自然是来帮助你们的了。”
    “南宫公子在哪里?”杜秋微不禁问。
    段菲菲左右环视,终于收小了声音说:“其实他早就离开了。他说我一个人就够了,你看,他说的果然没错吧。”
    “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杜秋微急忙朝四周一望,“我怕他们又出现了。”
    锦绣眉头蹙起:“反正已经到我们的地盘了……他们要是敢来,准没有好下场。不信就试试吧。”
    “这些日子你都在什么地方?”杜秋微看着正在驾车的段菲菲,有些心奇她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段菲菲摇头一叹,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时日的经历说了出来。分别许久,竟然有这么多非同寻常的历程,况且经历了这么多,二人还能再度相遇,实在不能说不是缘分使然。其实二人经历大致相似,都是被人挟持,然后被人救走,最后来到北方联盟这里。
    念及此处,杜秋微有些疑惑起来。无论杨阙,段菲菲等人,怎么大家都是北方联盟的?也就是说,既然北方联盟势力那么强大,如此得人心,缎坊联盟还要举旗反对?上官贤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要杀她,那么前任掌门的遗书就成了一纸空文。这是有可能的,但上官贤当时明明就可以杀了她,却让她逃跑了。现在越得不到消息,她就越紧张。
    颜水宫的帮助,是南方组织最有力的一张牌吧。也许……来不及多想,马车猝然停了下来,杜秋微与锦绣一个跟头栽了出去,齐齐趴在段菲菲的身上。段菲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也朝前倒去。
    “小姐你没事吧。”本以为花容月貌即将与地上的碎石砂土进行一次融合,冷不防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段菲菲抬眼看清来人,满脸堆起的笑意立即冷淡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莫急,先看看身上可有扭伤撞疼的地方。”那人的笑容如同凝固在脸上一般,不随对方神色的变化而变化。
    段菲菲哼道:“我才不要你管。被爹赶出来,没想到端木叔叔还肯要你。”
    那人拱手退了两步:“小的只要护持郡主安全,此心何时何地都不会更改半分。”
    昨天开运动会~学校逼着我们充人数坐在操场上晒太阳···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字~~~
    龟龟爬走···
    第七十一章 定心难
    段菲菲不理他,与两位几个仆隶将一身是伤的锦绣和晕头转向的杜秋微扶下了马车,预备带回房间休息。遥遥见几人迎了上来,为首的是独孤鸿影,只见他右臂包扎着,脸上却是释然的神色:“三位姑娘,谢天谢地,你们都平安回来了。”
    “独孤大侠,您没事吧?”杜秋微关切地问,“您是不是与颜水宫的人打过?”
    独孤鸿影点点头:“无妨,只是中了那几人奸计。幸亏你们没有大碍,不然就算我赔上命来也凑不够你们三个人的数啊。”
    锦绣轻轻问:“可有死伤?”
    “重伤数人。”独孤鸿影看着她,“花坊主还是快去休息吧。你们遇见的是第一杀手颜臻,有死伤是正常的。”
    锦绣摇头轻叹:“不必多说,都是我自大轻敌罢了。”
    独孤鸿影摇摇头,只道:“易公子在里面等你,你安心休息吧。”
    “颜水宫连伤我北方联盟人数如此之重,让我怎能安心。”锦绣叹了叹,还是听话地随人而去。独孤鸿影拱手又道:“郡主一路辛苦了。盟主想见你,就在棠心阁里。”
    “我知道了。”段菲菲随即离去。杜秋微看了看独孤鸿影,只见他对身后之人说:“你们四个,今后务必保证秋微姑娘安全。”
    四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煞的黑衣武士齐齐走上前来,作揖道:“臣等愿为杜小姐效劳,至死不渝!”
    身形强壮,声音自然也洪亮如雷,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只觉得一排黑墙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杜秋微吓得连连后退,无助地望着独孤鸿影。独孤鸿影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让姑娘受惊了。盟主有令,近日武林局势混乱,务必要保证姑娘周全,不便之处还请姑娘体谅。”
    杜秋微“哦”了一声。这才定下心来:“请问大侠。这又是为什么呢?”
    “任倾欢已经在南方组织中严正声明。杜秋微是他缎坊联盟不共戴天之仇人水琳珑之后。上次擒获。却杀死了缎坊联盟一员大将苏澈并逃出组织。盟主上官贤追出并不见踪影。所以。你也变成他们地不共戴天之敌了。”
    杜秋微只觉得有些好笑:“我。我杀死了苏澈?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不会武功?”
    “会不会武功无所谓。只要你身份就足够了。”独孤鸿影道。“何况你曾让任倾欢对你退避三舍。此等诡异武功让人不敢恭维。”
    见她露出疑惑地神色。独孤鸿影又道:“就是在江夏地比武招亲。你被任倾欢唤( 色遍江湖  ./45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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