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
况靖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你们先走,我在后面掩护。”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她武功再高,众人单挑远远不及,但是以一人之力独挡几十个人,似乎不是什么聪明作为。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颜臻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凝满寒霜的颜水剑轻轻叩击足下的瓦砾,杨阙心里一震,只见她身后幽灵般瞬间冒出十几个白衣少女,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完了,这么多颜水宫杀手。
第六十二章 百密一疏
这样的时刻,杨阙只能告诉自己是女侠,尽管此刻她也有些怀疑此话的重要性。
颜水宫按理说来应该不是敌人,然而观看现状,众人想不这么认为都很难。
先前,婉约宫助北盟主取得盟主之位,功劳甚高,所以北方武林之人都把婉约宫的人视为友方。玉斛珠叛出婉约宫后,得到端木辞多方帮助,颜水宫与北方武盟的关系也基本奠定了。招亲大会上,颜臻居然公然言说帮助上官贤,这点让众多武林人士惊异不已。
而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颜水宫宫主也没有做过一次申明,惹得江湖之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颜水宫出了内乱,颜臻得了上官贤的好处将宫主软禁起来或者杀掉了——这毕竟不可信。颜水宫主的武功早在玉斛珠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天下扬名,怎么可能败给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属下?
还有一种猜测是颜水宫主与北盟主在一次密谈中翻了脸,二人早就看不顺眼,只是把这次事件当做导火索而已。因为江夏城那把被插进石头缝又被拔出来的剑,杨阙一向很崇拜颜水宫主,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十六个白衣女子依次奔跑上前,将手里的颜水剑举过肩头,前后的剑首尾相接,瞬间一座长桥已经搭就。颜水剑本来宽扁,前后各自凹凸,相比就是为了此时的功用。
其余的白衣女子各自站好阵形,众人惊愕之余不禁有些兴奋……颜水宫的杀手只有在面对大敌之时才会布置精巧的阵型,江湖上难得一见。如今她们肯赏这个脸,想必是对况靖安这一方武力的认同。
况靖安却没时间窃喜,见她们越发靠近,心里就越紧张。手下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只见颜臻惨然一笑,长袖轻挥之下最前面的两个人已经倒地不动了。
杨阙倒抽一口凉气:她们果真要下杀手!心里焦急,她不禁大声:“颜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若只是想杀人的话,还请高抬贵手吧——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可好?”
况靖安按住她的手,小声道:“跟她理论无用,我们须得全力应战。颜水宫这次出动这么多人,相比不是来开玩笑的。你先带着韩延熙和弟兄们离开,我来协同断后。”
“你——”杨阙抬起头来,“你与她能过几招?”
“能支撑到你回隆盛钱庄地总部。”况靖安地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你带着弟兄们平安回去就好。不必管我了。为了盟主。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地。你放心。”
杨阙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强烈地恨意汹涌而生。她一把推开他地手。气愤不已地道:“你回去。我不要欠你。”话音刚落。身形已经跃出马车。
颜水宫地攻势没有一点停止地意思。颜臻凌步如飞。不停地变幻着手势。隆盛钱庄地武士们发现自己被包围起来地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她站在十字形剑意地中间。白衣挥洒。翩然若仙。余下地十二个白衣女子如幽灵一般将众人围得疏而不漏。攻守有秩。看不出一点破绽来。见试图冲出重围地几人皆被毫不留情地一刀毙命。再无敢贸然上前者。
杨阙暗自心惊。急忙道:“颜水宫地。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费了这么大力气。就只是为了那个废物韩延熙?”
颜臻淡然一望。唇角勾起浅浅地笑意来:“自然不是。”
她话音刚落。颜水宫人已经纷纷亮起兵器。顿时杀机四现。被围之人俱是冷汗涔涔。他们经历地实战毕竟不多。这样地生死关头更是少见。遂少不得胆战心惊。
况靖安也拔剑出鞘,剑指颜臻道:“纵是第一杀手组织,也不可随意杀人!你今日之作为,他日必得报应!”
颜臻冷然笑着,素手轻轻一挥,又有两人毙命于那不知名的暗器之下。只闻韩延熙哈哈大笑,不知何时已经从车内走了出来,指着杨阙道:“你想这样就控制老夫,还嫩了些!”
杨阙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四围之人突然间面色变了,手里的兵器也掉转方向指向了她。她第一反应是去看况靖安,见他也是一脸惊异之色才稍稍放下心来。
临阵倒戈的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这样的局面就不是杨阙所能控制的了。况靖安眉头轻轻蹙起,启唇低声道:“杨小姐,是我害了你……早听说有了叛徒,我开始还不相信,准备回去再处置的……依现在的情形看来,是我连累了你。”
敌人再多,武功再强,终究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心浮动,曾经最相信的在最关键的时刻全变成了敌人,才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惊胆颤。
他待下不薄,却遇上这样的结果——单是自己牺牲还好,若是连累了旁边这位北盟主至亲之人,死了以后可能连名节也不会有了。
杨阙握住他的手,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恐慌和激动,口里劝慰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你内心所想。”
况靖安从不以大侠自诩,此刻心底却无比的澄明。只见他紧握佩剑,面色阴沉,顾不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步一步地朝一个倒戈的手下走去:“徐天崇,我本来还说这次就退位,现在你想都别想。颜臻,你只要让我杀了他,我就把隆盛钱庄的掌门令牌给你。”
徐天崇仰天狂笑,睥睨环视四周:“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这个实力吗?”
颜臻莞尔一笑:“我本想着待他交出令牌后就将其杀死,你现在若能替我行了此事,奴家自然感激不尽。”
“若不论诡计而单论实力,我自然胜算九成。”他抱拳朝颜臻道:“谢了。”
“前辈家事,当请自便。”颜臻跃下十字剑意,神似饶有兴味。
况靖安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朝徐天崇望去,突然大喝一声拔身跃起。颜臻身形微旋,转眼挪至杨阙身前,寒光灼灼的剑尖斜指向她,冷然道:“我知道你恨我,既然如此,今日就当做一个了断。”说话之间手上并不空闲,而是直接向她发起进攻。杨阙从未有过与这传说中的第一杀手过招的想法,当下冷汗涔涔,颤颤地举起剑来。
计擒韩延熙,是她谋算已久,胜券在握的事情,没想到却在即将成功的时刻被颜水宫的人全部搅乱了。信心百倍的她并没有一星半点迎敌的准备,就连随身携带的武器白绫也被遗忘在马车上。当下无法,只能接过一把别人递过来的剑,草草用来防御。
第六十二章 要挟
用剑不是她的强项,然而各派武功均有同源之说,她自幼习武,自诩对武学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白绫说起来就是软剑,虽然与匕首类兵器质地不同,然而基本招式也就是那么几样。因为自小生长在武学世家,熟悉武艺套路,当下才敢用剑来做武器。
颜臻神色淡然,明净透彻的眸子仿佛平静无波的湖水。却只有被她凝视的人,才能真正感觉到这纯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杀伤力!颜水剑的渴求,是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求,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最原始的保全自己的渴求。
这样单纯而强烈的渴望,杨阙生平第一次见到,甚至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
还没开始,怎么能就这样失败了呢?反正打不过,索性就拼上一拼吧!杨阙定了心神,正对上她沉静的眸子。赞许的笑容在颜臻面上一闪而逝,只见她左手轻轻在面前一挥,颜水剑毫无预兆地扬起,自杨阙面前劈下。
就是她杀了林飞絮姐姐……杨阙突然被恨意所盈满,一腔怨愤让她突然暴怒起来,也不接招,而是直接一剑刺了过去。一砍一刺,两败俱伤的杀招之下,颜臻只是轻巧地踏着轻功避开,而杨阙却险些摔倒。
“带着恨意的剑,永远也不能伤及敌人。”颜臻冷然道,“再来。”
杨阙掉转剑尖,做成防御的姿势。颜水剑也再度举起,在颜臻胸前形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杨阙少有见过颜水宫正宗武学,却也知道,她现在的招数,正是颜水宫绝学杏花天影的前一招“斜风细雨”。
颜臻眉间微蹙,素手翻起一片闪烁的虹光,杨阙还未听见剑啸破空的声音,就感觉到凛冽如冰霜的剑气已经近在耳畔了。心底一下子慌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招会来得这样快!这是什么招式啊,简直与法术无异了!未有剑啸,剑锋就能贴近如斯,这样的境界,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听见多少道衣帛撕裂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遍布了周身各处。手里的剑胡乱地抵御着铺天盖地的剑气,却如砍进浪花之中,没有一分触上实物之感。颜臻的剑势柔韧似水,攻守坚防,若没有极为高深的内功,极难正面抵御。颜臻不懂这样的原理,自然在出招之时就处于被动。
不知道是否因为全身上下布满伤口,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连抬起手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唯一的几下防御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达到的效果却不足三成。每一次从她铺天盖影的剑招下拔出剑来的时候,都能有强烈的被吸附的感觉,连整颗心都被剑威牢牢锁住,几乎动弹不得。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隙,然而正是这个空隙,给了她微渺的希望。身上又天了几道新伤之后,那个空隙重新出现了。杨阙内心暗自道好,顾不得多想,伸手把剑送了出去。
只听“当”地一声。杨阙只觉得右手腕骨仿佛已经折断了。刚才颜臻地剑招。结结实实地砍在她手腕地镯子上——若是没有这个镯子。她地手怕是真地就没了!尽管如此。那把剑终究是晃悠悠地送到颜臻地面前去了。
颜臻当然不可能等着那把剑刺过来。只是一个轻巧地转身。便稳稳地避了过去。漫天地斜风细雨倏地顿了下来。只见她剑势收起。侍立一侧。缓缓点头。
况靖安与徐天崇战斗正酣。忽见杨阙受伤。顾不得身处战局便冲了上来:“杨姑娘。你还好吧?”
杨阙面色惨白如纸。紧紧地抿着嘴唇。竭力忍住哀号地冲动。况靖安知道她自幼性情倔强。不似一般女孩。小伤地话或许会撒娇什么地。若受了重伤。定是一声不吭。眼里冒出怒火来。他执剑上前。满面怒容道:“颜臻。不要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徐天崇也冲了过来。挥剑就砍。只是他这次地目标显然不是况靖安。却指向了颜臻:“你这女娃出尔反尔。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二人方才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虽然没有受伤。气色显然也不及正常之人。颜臻也仿佛耗尽了力气一般。身形有些瘫软。然而眼神还是那般凌厉。听罢二人之话。她没有多言。而是重新举起了颜水剑:“二位大侠执意要战。晚辈怎敢推脱?”
况靖安二人对望一眼,配合默契地攻了上去,仿佛训练好了一样。其实,二人平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徐天崇前后不一,或许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二人的剑气一刚一柔,正对上颜臻铺天盖地的杏花天影,迅速缠斗起来。颜臻连连后退,不知不觉中已将近退出了包围圈。二人缠斗正酣,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带了出去。
杨阙轻轻抚弄着受伤的手腕,竭力忍着不哼出来。四周的人不论敌友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举起兵器指向敌方。经历徐天崇的叛乱,友方的人数已经不多了,此时若是战斗,定是以卵击石的行为。杨阙正焦急着,一只素手已经从后面勾住了她的脖子。
杨阙悚然一惊,一个甜的有些发腻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膜:“我叫颜替,不知杨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战呢?”话语间颈边一凉,一把匕首已经贴了上来。
“我知道颜臻姐姐把你打伤了。”颜替笑道,“所以我们就打赌吧。就赌颜臻姐姐和那两位大侠的打斗,依你看谁会赢?”
三人虽然渐渐远离她的视线,然而大致情形还是能看出来。位势谁优谁劣,一见便知。就算况靖安他们侥幸胜过颜臻,此地颜水宫人一拥而上,还是只有被杀的命。何况,他们的情形一点也不容乐观。
只觉一只清寒的手掌轻轻拍上她的肩头,颜替微微一笑道:“怎么样?”
杨阙低眉思虑半晌,眉间怒色稍稍敛起,换上的神情沉静如水:“你们要什么条件?”
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更新~弄大纲的事情烦死偶了~~~
十一放假之后会恢复正常一日n更,谢谢大家
第六十三章 幕后
“呀呀,杨坊主客气了,小女哪敢与你大名鼎鼎沉雁山庄谈条件呀。”颜替嫣然一笑,就在此刻,徐天崇忽地朝身后的方向猝然飞出,显然是被人一掌打飞。况靖安迷惘地转过身来不知在看什么,早被颜臻用剑比在肩头。
颜替叹了口气,朝四周防备严密的颜水宫人望了一眼,露出很无奈的表情:“其实我很想放你们离开的,但是颜臻姐姐说了,要是没拿到什么东西,就不让我回颜水宫去。”
“什么东西?”杨阙面色冷峻。
“杨坊主不要那么紧张嘛。听说你从小就入了沉雁山庄,掌管沉雁山庄分属长信坊多年,可是这样?你若是不介意,就把长信坊的令牌先借给我使一使吧。过了这阵子,形势没那么紧张了我再偷偷还给你,如何?”
杨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长信坊是她出师之后就开始接管的,九年来的辛勤耕耘,让长信坊在沉雁山庄四坊中潜力第一。虽然人手比不上制造瓷器的琉璃坊,人脉不及成产锦缎的南桑坊,财力不及几乎掌管北方门派所有钱财的易安坊,但长信坊的香粉和首饰却已经遍布大江南北皇宫内外每一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首饰盒以及香囊袋。辛辛苦苦多年的基业,就算本来不属于她个人所有,但也存有不可分割的感情。
别人不会理解她对长信坊的感情,就连沉雁山庄的庄主萧沉雁也不理解她对长信坊的感情。这么多年来,长信坊已经寄托了她所有的感情和精力,她的青春,她的韶华,全都被牢牢固定在长信坊中,如今,如今却有人逼她送出掌管长信坊的令牌?
这如何了得?杨阙紧握的指节咯咯作响,已经不知自己的面色到底有多难看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从全身各处的伤口袭来,让她险些失去理智。然而望向况靖安那边,炽热的心一下子又冷却下来:盟主说过,技不如人的时候,认输是光荣的。今天你失去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让别人加倍偿还。所以忍得一时,受益一世。
如今栽在这样一个“大意轻敌”的缘由之上,杨阙只得认命了。女侠是要有风度的,风度是要有代价的。她昂首如同胜者般一笑,顾不得遍体鳞伤的疼痛:“若我交出令牌,你们就放我们走?”
“杨坊主身受重伤,难道还有精力与我们一战吗?”颜替笑道,“除了颜臻姐姐,我们的人一个都还毫发无伤呢。”
杨阙道:“可是你知道,我并不是随身带着令牌。”
颜替指了指远处的马车:“无妨,我陪你回去取。”
上车之前。她看了一眼远方。况靖安也望了她一眼。走上他面前地马车。身后数名白衣女子也跟了上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底一下子凉透了。
原来。这才是颜水宫真正地目地啊。
颜水宫岭城分舵。颜替兴高采烈地向中间地白衣女子行了个大礼。双手奉上一个精致地令牌。全然不理会周围之人嫉妒地眼神。
“很好。”颜臻颔首道。“长信坊和隆盛钱庄已经归我们控制。不日就可以夺下沉雁山庄了。你立下大功。明日我便传你想学习地武艺。”
颜替连连摆手:“颜臻大人受伤了。还是多修养两天吧。武艺日后再学不迟啊。”
颜雪威严侧立一旁。颔首道:“你说地也是。众人今日辛苦。先散了吧。”
待众人尽数离去,颜雪才移开按住她脉息的手,在她后面狠狠地拍了一掌。颜臻口吐鲜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谢谢你……”
“你是活该,谁叫你逞强来着。”颜雪没好气地说,“想要战斗一次,偏下不去手,真不知道你这第一杀手是怎么当的。以一敌二,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非要自己独立迎敌。”
颜臻低眉半晌,轻声道:“宫主他还是没有指示吗?”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畏首畏尾的呢?”颜雪的笑容里有种看不出来的神色,“你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就不需要别人指摘。别忘了,你可是颜水宫的第一杀手啊。”
颜臻独叹半晌,惘然回顾,一切已无法回溯。
转而观察现状,长信坊虽然是沉雁山庄四支柱之一,也是北方联盟支柱产业之一,但毕竟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门派。想要夺取北方联盟,就要先控制沉雁山庄;想要控制沉雁山庄,就要找出沉雁山庄的幕后究竟是哪位神人。而这位幕后之人,就是沉雁山庄的普通门人也不会知道。
“单控制长信坊与隆盛钱庄根本不能动摇北方联盟分毫——准备下一步吧。”冷冷的指令一下,没有人敢再怀疑这第一杀手的能力,纷纷行动起来。
水观楼上,端木辞正坐其中,与屏风之后的人背靠而立。
“如此说来,你就真的决定如此了?”端木辞叹然道。
屏风后之人的声音疲倦而苍老:“自然。你也知道我命不久矣了。”
“……人生在世,岂能庸碌无为。”是端木辞怅然若失的声音,“我作为北方联盟的盟主,却不能助你分毫,真是无颜面对父母他人。”
“生老病死乃是人间正理,我中毒也是命数在此,与你无关。”那人继续说,“武林动荡,今后之事,都要你一人承担了。”
端木辞正色肃然:“这是自然,您老尽管放心。”
“我的年岁或许还有半年,或许只有三月。其间我自去闭门冥想,你就不必打扰了。”那人微微一叹。
二人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去。天色渐晚,走廊外已经点上了灯火,屏风后的人或许还在闭目养神,或许已经离去也未可知。
端起早已冰凉的茶盏,身后突然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端木辞扬起眉,轻道:“先生这就走了?”
“她来了,我现在还不想见。”衣袂破空之声转瞬而逝,就在这时,有人在轻轻叩着房门:“盟主,独孤鸿影带着杜秋微和珊瑚回来了,杨姑娘受了重伤,正在病房里呢。”
“谁将她重伤的?”端木辞乍然一惊。
“颜臻。”那人细声回应道。
沉寂许久,只听他摇头叹道:“先将他们先安置好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第六十四章 解相思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阑红芍药,已抽簪。雨馀风软碎鸣禽,迟迟日,犹带一分阴。往事莫沉吟,身闲时序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只听遥遥几声清脆的铃声,七香车就此停住。珊瑚跳下车来,刺绣团扇难掩绝世芳容。轻轻一笑,她打开了车上的帘子:“二位公子,可以下车了。”这话不甚准确,兰烬虽然喜做女装打扮,却是男子无疑;而他旁边那人虽然做着男子打扮,明显却是妇人之相。
疑惑不定时,那做男子打扮的女子已经走下车来,笑靥两侧有浅浅的酒窝:“珊瑚姑娘你也别太拘谨了,叫我雁儿就好。”
“雁儿?”嘴上笑着,心里却道这名字怎么像个丫鬟。不过听她语气,似乎平日便受人尊敬,唯恐旁人拘谨,身份值得疑虑。
“这里便是翠微阁了。”兰烬大大方方地跳了下来,轻车熟路地介绍着,仿佛这里便是他的家一样。
珊瑚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换上了招牌般的笑容,执起雁儿的手道:“那边便是我的居室了,二位请吧,不用客气。”言罢又瞪了下兰烬,言下之意不言自明:要尽地主之谊也是我份内之事,哪儿来个你?
雁儿也不多话,径直随她走进内室。不知这里燃的是什么香料,一进门就顿觉神清气爽,心中烦恼倏然消失。房屋中多是名贵香料与珍奇饰物,兰烬是老主顾自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雁儿显出了少女应有的好奇之色,东瞧西看的,就差没动手摸上去了。
“二位既然来了这里,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珊瑚用发簪拨了拨炉中的香料,淡淡地道,“冒昧相问,你们可知道岭城公子的事情?”
“北盟主似乎很关心这件事儿啊。”雁儿悠然道。
珊瑚眉角微微敛起:“二位既然知道,就不必卖关子了。如果能透露一些,奴家自然会感激不尽。”
“我只是有些好奇,北盟主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关心起这件事来?”雁儿噙着笑问。
珊瑚抬头看了她一眼。团扇掩口娇笑道:“这个我怎么说得准呢。他老人家地意思。我做手下地岂敢随便问?”她所在地沉雁山庄是北方联盟地支柱。说自己是他手下并无错误。却谦虚得有些过分了。
“珊瑚姑娘。既然要开诚布公。你还是先拿出些诚意来吧。”说话地是兰烬。“你先说说自己手下打理地南桑坊吧。”
杏目圆睁。她怔怔地望着他。把满腹疑问咽了回去。这个人……居然连这都知道!她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南桑坊是沉雁山庄手下地四个分部之一。主要经营绸缎制衣。实力可以与南方锻坊联盟相抗衡。只是沉雁山庄四个分部并无多大往来。间接分割了沉雁山庄内部力量。形如一盘散沙。我作为南桑坊地坊主。唯北方联盟盟主端木辞马首是瞻。其一是保住南桑坊生意兴隆。其二你们应该清楚。”
雁儿点点头:“你这样行是正确地。作为生意人。自然要将生意放在第一位。暗中操控沉雁山庄地暗势力在二十年前曾说过要扶持北方武林。如今俨然是北方武林第一大门派了吧。”
珊瑚颔首道:“你说地没错。”
“你接受南桑坊,能管理如此之好,也算是北盟主手下得力助手了。”雁儿柔柔一笑,“恭喜。”
“不敢当。”珊瑚大大方方地道,“如今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们是不是……”
兰烬摇头笑道:“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
雁儿盯着香炉中的香灰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些香料是长信坊坊主杨阙做的吗?”
稍稍愣神,珊瑚道:“江湖门派之中,也只有杨阙才能做出这等香料。”
雁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也是生意人,自然懂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这样吧……你知道岭城公子家里财势到底有多大吗?”
珊瑚摇摇头,只听她叹道:“富可敌国,被人妒忌,终究不是一件好事。这才是岭城公子与江湖门派结盟的真正目的。与其让家人被诬告为官时贪赃枉法,不如实实在在做个生意人。”
“何况北盟主的家庭也是军功出身,朝廷封赏田地美宅,他也理应从商而非出仕。”珊瑚似乎明白了什么。
“哦,我知道了,所以平西大将军王才这么放心地将爱女简定郡主交给他保护。”兰烬恍然大悟地说。看见众人望着他的眼神略带鄙夷,他连忙住嘴赔笑,假装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
“北盟主只是不知道他真实意图所在何处,故有此疑虑。既然雁儿姑娘这么说,奴家也算解开了一个心结。”珊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雁儿的神情,“二位晚上就在此过夜吧。”
“也好。”雁儿似乎对别人是否猜出自己的性别毫不在意,只有兰烬哭丧着脸,不知何故。
杜秋微推门出去的时候,与一人正撞了个满怀。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陌生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距离不远,那灼人的视线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您是……”
“你就是……”
话语同时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二人都有些尴尬。还是那男子微微一笑道:“鄙人端木辞,你就是水玲珑的女儿杜秋微吧。你把消息从那地方透露出来,为我派立了大功,未曾亲言感谢,希望你不要介怀。”
想到那日与苏澈一同折纸船的经历,杜秋微想做出释然的神情却无能为力,只勉强正色道:“盟主多次派人保护,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些时日还是怠慢了姑娘,让您受委屈了。”端木辞看起来三十左右,周身正气凛然,翩然若仙,让人见之忘俗。
杜秋微敛衽为礼:“承蒙盟主挂怀,秋微愧不敢当。”
端木辞微捋髭须,低沉的嗓音让人听着就觉得分外安心:“这期间许多不愉快之事,对姑娘影响很大。然而杜小姐,你可知道,世事都会变化的,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你永远解不开那个心结,一遍又一遍地去折磨自己。”
国庆去旅游了,米有网线,真是对不起大家~~~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无特殊情况日更,嘿嘿~~~
跪求评价,呜呜~~~
第六十五章 内人
杜秋微抬起头,看着他诚挚的眼神,突然间鼻子一酸,慌忙转过身去,眨眼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好孩子,你就忘记吧……今后的人生还长着,谁也不能永远陪着谁,你说是吗?”端木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道,“既然总是有生离死别,而且还遥遥无期,不如早些了了,也断了心中的痛楚。你知道,即使他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杜秋微抬起睫毛。
“正邪不能两立,何况他的身份,也不能自己做主。”端木辞欲言又止。
“我,我喜欢他,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啊。”杜秋微撅起嘴唇,斜了他一眼。端木辞拈须微笑:“阙儿还在里面吗?”
杜秋微用帕子擦干眼角的泪迹,点点头道:“是的,才刚刚恢复了些,应该能起床了。”
颜臻……端木辞沉吟着这个名字,严肃的神色中看不出喜怒。他近前推开门,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逡巡一圈,他转身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啊,不会吧?”杜秋微不可置信地朝房间里望去,“刚才明明还在里面,让我出来帮她倒壶茶水啊。”
端木辞神色一紧,转身拂袖纵身穿过长廊,朝后院飘忽而去。杜秋微不知何故,只得紧紧跟上。无奈他行进太快,跟了一小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待到发现时已经迷路了。
草声窸窸窣窣的,不知里面有什么毒虫异物,杜秋微虽然找不到路,却一步都不敢停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不过幸好这个花园不是很大,转了半天又回到原处了。抬眼一看,前面的两个人不正是北盟主与杨阙姐姐吗?
杜秋微正欲走过去,忽觉有些不妥,便静在原地等候。细微的谈话声顺着微风徐徐吹来,是杨阙略带沙哑的嗓音:“我本来就不想回来。”
“还在生我地气?”端木辞背对着她。看不见神情。
杨阙沉默不语。和风俏皮地掀起她额上地发丝。扬起她略带红晕地脸颊。
“当初林飞絮姐姐执意要走。我未能救她;颜臻杀了她。我也没有一点办法。”杨阙突然抽噎起来:“你说为了大局考虑。不再支持兄长。我也没说什么。也许我在你心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居然还自认为武功不错。处处以女侠自居。却是这样一个没用地人……连令牌都被人夺走了!”
“你不要这样说。”端木辞柔声劝道。“多少战士未曾建功立业便战死沙场。但只要有信念。就一定能取得功名。你有这个心为我做事。付出地所有不一定比别人少啊。”
“何况。能与颜臻过招并活着回来地。你是万人中地唯一一个啊。”说到此处。端木辞地眸中有了璀璨地光彩。杨阙定定地看着他。沉默半晌。突然握拳转身:“哼。从今天起。我就苦练武功。下次比试定要一决胜负!”
颜臻与她年纪相仿。武功上地造诣却是天差地别。杨阙诚服之下。也有跃跃欲试地念头。她从小就不是甘愿屈居人下地。试想武功谁不是勤练而得。凭什么她就能天下无敌?
这一转身,她看见站在一旁的杜秋微,连忙用衣袖抹了把眼角:“秋微,你怎么在那里?”
【“杨姐姐不是想喝茶吗……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不过是想把我支开罢了。”杜秋微佯装恼怒,心里却忍不住暗笑。
杨阙破涕为笑:“谁把你支开来着?我就是想出来吹吹风,一会儿就回去的,谁知倒霉遇见了他。”
端木辞摇头道:“如果我没来,你怕是又要离家出走了吧。”
杨阙别过头去,端木辞转而对杜秋微拱手笑道:“这些时日,多亏你们照顾内人,鄙人感激不尽。”
“内人?”杜秋微眸中闪烁着不可思议,“杨姐姐是盟主大人的……”天啊,这不可能!盟主看起来三十左右,杨阙也才二十出头,二人年龄相差这么大,怎么成了夫妻?她看着端木辞,无辜的眼睛眨了又眨。
“怎么了,你不服?”杨阙扬起拳头在她面前凶狠地晃了晃,俏脸显然窘得发红。杜秋微连忙躲闪,赔笑道:“岂敢不服?杨女侠说什么便是什么,虽然您老是女侠呢。”
“嗯嗯,这话我爱听。”满意的笑容之后随即有了疑惑,“咦,我怎么听你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呢?”
只听朗笑远远传来,独孤鸿影拱手道:“盟主好,夫人好。你们二位总算不再闹别扭了,属下放心得多了。”
“多亏你一路照拂,还未来得及感激,希望你不要见怪。”端木辞甚是客气地拱手还礼。
独孤鸿影颔首道:“属下分内之事,岂敢邀功。”
“独孤大哥,你们二人怎么这么生分了?”杨阙突然醒悟,“难道……我离家出走之后,你对独孤大哥生气了?”她紧紧地盯着端木辞。
端木辞颔首而叹,独孤鸿影道:“盟主也是关心则乱。不过作为属下,没有尽力保护,也是失职。”
“希望你不要介意,端木在此陪不是了。”端木辞神色恬和,似乎有一点歉疚的意思在眸子里盈盈闪烁。
“不敢不敢。”依旧是推脱的话语,却明显谦和了许多。
杜秋微见此情景,也觉得心情舒畅,便好奇地问:“杨姐姐,你与盟主是如何认识的?”
杨阙抿唇一笑:“女侠与佳公子的相遇,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改日我再与你说吧。”
“初闻我们二人的关系,觉得诧异也实属正常。”端木辞笑道,“简单地说,阿阙原来是南方组织的人,为了某种利益关系与我相识,哪知天意如此,让我们结为连理,实事我今生一大幸事。担当了这么些年的虚名,能遇上……”
“你又来了。”杨阙哼了一声,“好好地当了个盟主,哪里就是虚名了?你当你们北方联盟的人都没本事,只能矮子里面拔出将军你?”
“的确如此。”再也不是那副严肃的神色,端木辞笑意柔和,静静地望着杨阙,“以后再也不要随随便便就离开了。我很担心你,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会牵连到许多的人甚至整个北方武林,而不单单是你自己。”
杨阙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没有说话,却低下了头。
“是啊,夫人。”独孤鸿影颔首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许多事情也不用我们多说。”
“当然,我自然不是孩子,我是女侠!”杨阙抬起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第六十六章 疑兵计
“什么,惨败?”杨阙顾不得关节出伤口淤青肿痛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目瞪着座下之人。
哭丧着脸,颓丧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平日的容光焕发之色。好歹也是隆盛钱庄的庄主,此刻却一扫平日的傲然,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况靖安垂头丧气,连连叹息。
好半晌才听得端木辞缓道:“前一次寡不敌众,本派令牌被颜水宫夺走,本不是你一人之过,你居然不自量力地与颜水宫打斗,岂不是自寻死路?如今自己人弄了一身伤不说,还顺便鼓舞了对手的士气,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属下无能!属下只不过是想要一雪前耻,却不料还没准备好就被颜水宫突然袭击。”况靖安连连摇头,“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 色遍江湖 ./4544/ )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