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暖香似乎还有催愈的作用,背上的刺痛也变得麻酥酥的,时疼时好。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仿佛想要将熏香盈满每寸皮肤。
闻着这样的香气,杜秋微缓缓醒转。这应该是一间很古朴的房间吧……杜秋微有种直觉。四面的墙一定挂着许多字画,房子主人是一个幽雅娴静的女子,面前熏着袅袅幽香,素手拨弄琴弦,奏一曲幽怨离殇。或许这就是她从前一直向往的深闺生活,现在入了江湖,知道这么多事情,对这种生活反而更喜欢起来。
微弱的光线温柔地掀开她的眼皮,周围的事物也渐渐清晰。素色帷帐,镂空花纹,嗯,和想象中的一样。视线朝旁边一瞥,一双同样好奇的大眼睛也在好奇地望着她。
杜秋微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你为什么要看着我?”
“我为什么不能看你?”那清秀女子毫不扭捏地说,“这是我的床。”
杜秋微抿唇愣了一会儿,刚准备坐起身来,却被她按了下来:“别起来,你后背的伤口刚涂了药,小心扯裂了疼得哭。”
杜秋微这才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看着她的脸,忍了忍没哭。锦绣这才把手里的面巾搭在她的头上,撇着脸道:“别乱动,这是特地为你调配的香料,安神宁心可好了。换了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待遇呢。”她撅着嘴,似乎有些不满地道。
“嗯,对了,这是哪里?”
“别问了,反正我们是北方武盟的,自己人。你不要恩恩啊啊的,我叫锦绣。”
这里是一间不算宽敞地卧房。烟雾缭绕。窗户前都垂着厚重地锦幔。密实得不透一丝风。房间里昏昏暗暗地。不知到底睡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杜秋微仰视四周。四面墙上光溜溜地什么都没有。煞白煞白地让人有些心惊。房间里陈设不多。所以虽然不大。却能显得空旷。
“我睡在这里多久了?”杜秋微小声问。“苏澈呢?”
“你都昏迷三天啦。”锦绣双眉一紧。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记挂着他?你中了遇水即化地剧毒。他居然还带着你往水里跳。不是同归于尽又是什么?幸好有我们救你。要不然你就看不见这儿地星星了。”
杜秋微神色讶然。突然想起他背上也有这种伤。心里一下子抽紧:“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锦绣刚想回答。就听一个细细地声音自窗外喊来:“锦绣姑娘。独孤大侠来了。”
湘妃竹帘被人轻轻掀开。来人地脚步声几乎听不见。说话声倒是传入轻轻地耳里:“杜小姐伤势如何?”
【“毒性已经渐渐消褪了,估计明天就能下床。”锦绣语气温柔轻缓,“你就在这里说吧,没有外人。”
“谢谢姑娘了。”来人正是云陌死的那天,与阮沁一同出现的独孤鸿影。只见他对锦绣甚是客气地拱手一礼,道,“盟主让我代问杜小姐好。”
杜秋微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微微一笑,不知该说什么。
独孤鸿影点点头,朝侧手边的竹帘拱手一礼道:“少主。”
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杜秋微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却见独孤鸿影眼前除了竹帘什么也没有。
气氛如同凝结,许久未有人敢发出一言。就在杜秋微以为他在故弄玄虚事实上后面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一个如同碎珠炸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砰”地落下,反弹了几下再无声息。独孤鸿影如得意旨,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杜秋微看不见帘子里的人物,心道:里面是什么人,怎地这般神神秘秘的?
如果他是北方武盟的少主,那架子也太大了吧……连少主都这样神秘,那正主儿是什么样子的?
房间里絮絮的说话声听不清楚,杜秋微思虑良久,终于问了出来:“请问你知道苏澈在哪里吗?”
锦绣眸中有些黯淡:“你再也见不到他啦。真可惜,他武功不错,盟主本来还准备收入门下呢。不过他知道你们都中了剧毒,还带着你跳入河里妄想同归于尽,真不是个好东西!”
锦绣的意思,是说他死了吗?杜秋微压根就不相信,甚至不愿意去回想。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忍不住辩驳:“当时韩延熙在后面追我们,前面没路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锦绣哼道:“多亏有我们救你,可是他就没人管了。也算活该,谁让他那么坏。”
杜秋微看着她,突然觉得与她辩驳是一件好有难度的事情。苏澈他带着自己逃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度加害?定然是韩延熙故意放入水即溶的毒,又把我们逼近水边,好杀了我们两个人,同时又能把这责任推卸到苏澈头上……这一招也太狠毒了吧,虽然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但他的身后之人必定获益。
他身后之人是谁呢,上官贤?不对,与苏澈争夺少主的人,应该是任倾欢。
“你们不要骗我,他不会死的。”杜秋微对自己肯定地说,也对锦绣认真地说。
锦绣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反正没结婚就是姘头而已,值得你呆呆傻傻的吗?人死了就死了,我跟他又没仇,何苦咒他来着。”
“锦绣姑娘不要这样说。”不知什么时候,独孤鸿影已经站在她的身后,“杜小姐传出消息,他岂能看不出来?定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也算帮我们一个大忙。”
“这样说来,他还是我们的恩人咯。”锦绣没好气地道,“杜小姐色诱敌人,精神可嘉,劳苦功高,我马上向盟主请示收她为义女好了。”
“锦绣。”独孤鸿影叹然,“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杜小姐吗?”
杜秋微猛然坐起,“苏澈他到底……”本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因为苏澈是敌人,锦绣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怨恨生气,而独孤鸿影这样的严肃之人,应该不会开玩笑吧。
独孤鸿影转过身去:“他的尸体,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了。”
“那些人据说是西戎的奸细。”锦绣抿唇道,“清月山庄的人说,那些人的口音完全听不懂,所以也查不清来历。看不出苏澈还与那些人有关呢,现在边疆战事吃紧,官家查的那么严,还是有奸细混进来。”
独孤鸿影似乎不愿多说,只安慰了杜秋微几句,匆匆地出了门。
第五十八章 铭心
背后的伤口好疼,可是心里更如刀刻一般难受。他竟然就这样……死了吗?只是觉得喉头一口气一直咽不下去,阻塞在那里难受至极。眼睛酸酸涩涩的,却不能流出一滴眼泪来。
锦绣不说话,板着脸替她换额头上的毛巾。他不会死的,这是不可能的。杜秋微如是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在家里。和子卿,彩蓝,杨阙,苏澈,段菲菲,南宫,上官贤……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她没必要伤心,因为梦醒了,该在的都在,该没有的都没有了。
那个眸中清澈得仿佛一眼就能看见内心的男子,曾经带着与和子卿闹别扭的她出去吃糖葫芦,曾经为了他与任倾欢比武,放过她一次,救过她一次,为她死过一次……一次又一次,都是不计回报的付出,如今怎么才能够报答?
她想起自己曾经大声地说过喜欢他,因为淑女不会说谎,她也不说谎。那次她害羞地看着他,而他却转身离去。她没有看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轻颤。而今后或许再也不见了。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先是呜咽,后来变成啜泣,背后的伤口因为挣扎而有些开裂,她却仿若未觉。锦绣倒是再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看着她垂泪,似乎想起了什么。
世事难料……她加入沉雁山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杨阙姐姐现在已经结了连理,而她却决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回来。
一个人可以告诉自己她不在乎,那个人是坏人,就算没死也不可能与之成亲的大坏蛋,但是内心永远不会欺骗自己。因为当你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那段往事还是会时不时地从脑海跳出来,凌迟你脆弱的神经。
他真的死了,真的再也看不见了。真的不能一起说话了,真的不能对我生气了,真的不能看着我开心或者不开心了,真的不能再幻想两个人的事情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能永远记住他了。
如果有来生,如果还有机会,哪怕是多么渺茫的机会,我也一定和你在一起。
杜秋微再次醒转的时候,四周的帷帐已经被掀开,强烈的日光被白色的墙壁反射映照,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熏香的味道淡了一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样的强光。她眨了眨眼睛,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明天要离开吗?”是锦绣的声音。
“嗯。”若有若无地声音在耳畔响起。杜秋微本来没有察觉出什么。突然有些疑惑地半坐起来。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苏澈地声音啊。虽然他只是草草地应了一声。虽然连是男是女都不能完全分辨。但是直觉还是告诉她。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锦绣见她起身。眉宇之间有些讶异:“感觉好些了?”
杜秋微这才感觉到背上地隐隐作痛。然而与昨日相比已经大好了。双手紧紧握拳。她颤抖地声音道:“那里面是谁?”
锦绣眉头一蹙。做了个噤声地手势低声道:“不要少主休息。”
“你们少主……是谁?”杜秋微毫不掩饰心里极度地兴奋。
“秋微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那个人地声音终于从竹帘后面传出。不带一丝感情地语气。却让她微微颤抖起来。开始还没有觉得。但听他地声音。真是越想越像苏澈。这个人为什么不肯出来。难道他真地是……
疑惑如石落湖心,波涛汹涌地向岸边叠起波。杜秋微扶着床沿站起,帷幔上的铃铛随着帐子的晃动清脆地想了起来。见她一步一步地移步上前,锦绣蹙眉道:“公子让你休息,爬起来做什么?你要是不想住在这里,我们明天就送你走,别那么心急。”
她没走一步,不知何处的铃铛就次第响动起来,低头一看,处处都是可以随意牵动的暗线,只要轻轻一触碰就有铃声响起。这清脆的铃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诡异,杜秋微顾不上铃声与锦绣疑惑的眼神,走到竹帘门口道:“请问……能让我看看你是谁吗?”
锦绣面色一变,低声喝斥道:“不许对少主无礼!收留你是因为你的功劳,但功劳不是用来肆意妄为的资本!”
竹帘中的人不再说话,寂静得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一样。杜秋微心急难耐,左思右想之下不得其果,最终壮着胆子,闪电般伸出手去掀开竹帘。只听一声凄厉的金属铃铛声响,杜秋微只觉得后背一疼,接着摔倒在地。
落地之前,她勉强抬头看了看眼前。一片巨大的素纱帷幔从藻井直直垂下,遮盖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内室没有窗户,只点着一盏昏黄的蜡烛,除了那片帷纱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背上的伤口似乎因为刚才着急的动作而被扯裂了,立刻钻心地疼起来。素纱之后的人轻轻一叹,杜秋微只见眼前一亮,两片素纱自动朝两侧掀起,露出中间的白衣人来。
“你是因为觉得我和他的声音像,才这么着急要进来的吧。”白衣少年轻轻一叹,“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那两层素纱不知道是何种材料制成,竟有这样强悍的抵挡光线的能力。杜秋微凝视着面前的人,不知为何竟有丝丝抽痛。真的不是他……
白衣少年斜靠在精致的床具上,身下是素白色的厚重锦缎,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卧具,也是纯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四周的墙壁也都是白色的,所以虽然只有小小的一扇气窗,却被白色的墙壁反射得无比刺眼。一身白衣包裹着少年孱弱的身躯,看起来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杜秋微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一种浓烈的忧郁感扑面而来。他肤质纯净无暇,如同最精致的白瓷娃娃,若是睁开眼睛,定是颠倒众生的相貌。
少年似乎很困倦,一直在闭目养神,连她摔倒时那刺耳的铃铛声也没在意。被人说穿了心事,杜秋微顿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少年合身坐起,仰首轻道:“秋微姑娘觉得好些了吗?”
杜秋微终于找到话说,连忙回答道:“承蒙公子记挂,奴家觉得好多了。”
少年点点头:“此毒唤作‘刻骨铭心’,一旦见水就会扩散到中枢之||穴,晚时则有性命之忧。你中毒虽然很深,经我拔除后又熏香三日,感觉好了实属正常。既然你已能下地走动,我便不留你常住了,明日北盟主会派人来带你离开。”
他话音淡漠,似乎还带着一丝不耐。他一定是在气她方才这样冒失地掀开竹帘,杜秋微想。但是这个人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长久寄居在男子的住房,似乎也不是淑女该做的。此地幽静无人相扰,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这个白衣少年和锦绣姑娘的住处。
“好吧。”杜秋微抿唇道,“那谢谢你……与锦绣姑娘这些时日的照顾。”失落感泛起波澜,她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嗅着浓烈的香气,踏着一步一声清脆的铃音缓缓走开。
第五十九章 玉配
锦绣一边不慌不忙地替她收拾着东西,一边不耐烦地道:“你也真是的。在这里好歹也是我们的客人,怎么这样没规没矩的?被公子赶走也是活该……现在外面那么乱,我本来还说多留你两天的。”
杜秋微撇撇嘴,想说什么终是咽了下去。只听锦绣又道:“去了盟主那里,你就好好呆着吧。听说你娘就是传说中的水琳珑女侠,因着这层原因,他也不会慢待你。”
“我娘?”杜秋微面露疑惑。
“把你脖子上戴着的那玩意给我看一下。”锦绣道,“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水琳珑的绝杀令是什么样子的。”
“水琳珑她,真的很有名很有名吗?”无论如何,对着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杜秋微还是叫不出
锦绣面色有些不悦:“我就是听着水琳珑与玉斛珠的故事长大的。婉约宫的两大杀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传说人物啊,你居然会不知道!”她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不论是在深闺还是江湖,都应该听说过这二位的传说。
“我娘嫁给了上官贤的兄长,那玉斛珠为什么要灭掉武当派?”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玉斛珠因为水琳珑的死而叛出婉约宫,自立颜水宫,并吞并了婉约宫和武当派。可是,这几件事情之间,看似并没有什么实际联系啊。
锦绣柳眉一拧:“易掌门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并不是江湖上传闻的那样始乱终弃。玉大侠与易掌门本来也是个人恩怨,所以门人依他令不会怨恨,而不是江湖上所传闻的示弱。”
杜秋微想起和子卿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怨恨的话语,本以为他是一直将复仇埋藏在心底,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上官贤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报仇报仇的,而他却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心思。是因为不在乎?还是太顺服自己的师父,不愿违背他的意思?
不是本人,根本无从了解,也不必了解。
“对了,那位公子……”杜秋微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我见你衣着气度,也不像侍女之类的人物。”
“倒让你猜对一回。”锦绣扁扁嘴。斜眼觑着她道:“我才不是什么丫鬟呢。沉雁山庄你知道不?我就是沉雁山庄护法地女儿。公子身体不好。特地来照顾他地。”
“沉雁山庄?”杜秋微倒是真地第一次听说。可是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锦绣面色异常不悦。声音也尖刻起来:“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亏你还是水琳珑地女儿呢。怎么就这么点见识?”
杜秋微无辜地眨眨眼睛。小声地说:“其实——我只是个初入江湖地大家闺秀啊。”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家仆在门外恭候杜秋微出门了。锦绣说来迎接地人是盟主手下第一高手独孤鸿影。有他在地地方。什么危险都不用怕。只是这人有些死脑筋。不到该动手地时候绝对不会亮兵器。她很是不解。
闻了五日地熏香。杜秋微觉得伤口已经大好了。只是余毒未清周身有些乏力。至少竹帘内地那位公子不会认为她不易远行。走地时候连句话也懒得说。杜秋微早已习惯这位公子地沉默。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多看几眼他地相貌。因为每次要想起他地模样。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除了记得他很漂亮其余一概记不清了。
杜秋微与锦绣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都闷闷地不说话。这几间屋子的确是幽深的居室,需要顺着曲折幽静的小路走上好一会儿才能到达正厅。穿过竹林之后,视线豁然开朗,面前呈现一片大池塘。池塘里覆盖着大片大片的荷叶,只是季节不到还看不见荷花的踪影。对岸的青石上,白衣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完美无瑕的汉白玉雕像,许久未曾一动。
池塘不大,杜秋微能看清他清秀的面孔缓缓抬起,眸子如同一汪深邃的潭水望不到尽头。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招招手道:“锦绣,你过来。”
与杜秋微对视一眼,锦绣轻移莲步跑了过去:“易公子……”不知二人说了句什么,她也朝杜秋微招了招手:“杜小姐,你也过来吧。”
杜秋微迟疑了一会儿,也走了过去。铃声随着脚步响起在耳畔,杜秋微有些郁闷:怎么就自己走路有这声音,难道是身上有什么在响?
带着一脸的迷惑走了过去,突然看见那男子面上的笑意如秋风一扫,随即消逝远去。锦绣掩口一笑,似乎看透了她的懊恼:“你可以踮着脚尖走。”
杜秋微赧然一笑,顿觉有些不好意思。锦绣哼然不语,倒是那白衣少年抬起头来,言词轻轻冷冷的:“我能看一下水前辈的绝杀令吗?”
他的眸子是浅棕色的,那棕色极浅,让人一见心生怯意。杜秋微颔首答应,取下了颈上的玲珑玉坠,捧到他的眼前。他也不细加观赏,而是用手轻轻抚摸着,仿佛在抚弄掌上明珠一般。
杜秋微惊诧以对,又见他不知何时手掌上也托了一个玉佩。那玉佩是长形的,并非镂空,精致却不输给她的琳珑镂空玉坠。那长形玉佩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盈盈地闪烁着幽蓝的光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见他把玉佩举了起来,杜秋微不由地接过来拿在手中。玉佩不大,在手心却感觉沉甸甸的;看着它是玄色,却折射着蓝色的微芒,实在是稀奇之物。
“这两件玉饰都是水前辈生前之物,是一对的呢。”锦绣的语气有些不善。
“好看吗?”少年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神色,杜秋微有些呆滞地望着他,不由地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他将琳珑玉坠也交给杜秋微,伸手轻轻地推开了她:“既然喜欢,就都送给你了。你是水前辈的女儿,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由你保管才是。”
杜秋微觉得有些不妥,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忽道:“公……公子,这物件与你有缘,我岂能拿走?水前辈留在你那里,定是有她的理由。何况此物名贵,我怎能夺人所好。”她说着将长形玉佩放进他的手心,并合上他的手掌。
“你真的不拿回去?”白衣少年默然问道。
杜秋微深吸一口气:“我不要,你暂且留着好了。”真是的,为什么不论这个人说什么,她都有种点头称是的冲动?真是太奇怪了。
这时有小僮上前道:“独孤大侠已经来了,在花厅外面呢。”
杜秋微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们二人,便学着女侠的样子抱拳道了声“告辞”后就跟着那人离开。待她走远,白衣少年抬起眼睑,拉着锦绣的衣襟轻轻道:“你怎么不说话?我没有把那玉佩还给她,你又不高兴了?”
锦绣赔笑道:“公子有这个心,锦绣也别无他想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玉指绕弄着柔柔披散的长发,倾城的面上是温和如水的颜色。
“怎么披头散发地就出来了?”锦绣口中埋怨着,手里的梳子早已贴上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地轻轻梳起来。
龟龟忏悔中~~~太废柴了太废柴了~~~请大家尽情抽打~~~
这几章没什么感觉哇~~~难道龟龟真的是传说中的后妈?随便掐死一个连眉头居然都没皱一下···汗颜~~~
感觉写的不好,找时间重新写吧~~~
尽量日更,如果不行就双日更~~~大家见谅啊见谅~~~
第六十章 圈套
被摇摇晃晃的车厢弄得快要睡着时,马车里的众人忽然听见兵器相接之声。讶然面面相觑,杜秋微忍不住掀开侧帘的一角,不由得大惊失色。独孤鸿影面色冷峻,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不要动,待我下去看看。”
边上的蓝衣人点点头不说话。虽然他极少抬头,杜秋微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一定是女扮男装的。蓝衣人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一把短剑,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习惯使然,自从杜秋微上了马车到现在,还没有见她稍稍松一下手。
那人不说话,杜秋微也不敢多说,只静静地呆在马车上等着独孤鸿影回来。忽听外面一声断喝:“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说话的人口气分明有些轻蔑的色彩,杜秋微直觉认为他们应该就是坏人。
一个帮派自相残杀的几率毕竟较小,有敌人,一定就会有好人。不过不知道这好人是不是他们这一边的……杜秋微细加观察,没有发现认识的人,心里不觉有些遗憾。
独孤鸿影不慌不忙地走到剑拔弩张的众人中间,抱拳笑道:“况公子,好久不见。”
况靖安肃然的神色微微舒缓了些:“独孤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路过而已。你们似乎遇上麻烦了?”独孤鸿影道。
况靖安摇头道:“非也,非也。只是代人惹祸上身而已。”
那边的人可顾不得二人没完没了的寒暄,大声呼道:“快将宝册交出,你们这帮贼人!江湖之人,难道不懂先来后到之理?别提你们是北盟主手下的人,就算是皇帝手下的,还不是得守规矩!”
“宝册本来就是北方武林之物,你们若想要,臣服于我们须可。”况靖安道,“只是不知北盟主看不看得上你们这帮无用之人了。”
“况兄何出此言?”说话的是韩延熙,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可能是因为口音的缘故,“况”字被他说得如“狂”一般。
况靖安大笑道:“我笑你们被人蒙骗尚且不知。宝册早就不在我们手上了!你们追了这么远。是想来我隆盛钱庄做客吗?”
韩延熙面色一变。又是一辆华丽地轩敞从侧边歪歪斜斜地驶来。驾车地是一个男子。生得白白净净地。面上笑容甚是娇俏怡人。虽然这样形容一个男子似乎不太合适。但对于他这般阴柔地相貌来说。这样地描写还只能算保守。
车停稳后。跳下来一个做男装打扮地少女。手里地长剑划过一道抛物线轻盈地接在手中。她对自己地表演很满意。当下笑容满面地道:“怎样?一幅画着画儿地信就能把你骗得团团装。居然还敢自称是缎坊联盟第一护法呢?就这点让人瞧不起地微末本事。啧啧。闯江湖?你还嫩呐。”她摇头轻叹。言辞不屑。
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小姑娘家如此瞧不起。怒火不禁腾腾直上。韩延熙握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心底却寒了下来。
如她所说。他果然中阴谋了!今日一手下在这群人中间偷得宝册。他没来得及沾沾自喜。连忙准备回去邀功。却没想到偷到地竟然是个假地东西。他浑身气不打一处来。就在这时收到一封信。信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图。上面有着隆盛钱庄庄主况靖安地画像。任倾欢从来都是这样做指示地。他从未与任公子有过直接地交往。如今非常时刻正想着邀功呢。哪能错过这么好地机会?
只是……他们这些人如何得知任公子喜欢用图画下达命令地?来不及细想。他已率众跟着况靖安地人来到此处。却也未曾想过。这里已经是北方武林地地盘了!
少女正是一心想当女侠的杨阙大小姐,这次行动计谋良久,基本上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但见韩延熙眼里闪烁一抹寒光,袖中尖锐的暗器似乎已经蠢蠢欲动了。杨阙目光一扫,露出一丝哂笑。素手从衣襟中掏出一张纸来,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神秘地道:“韩大人可有兴趣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
韩延熙抿紧嘴唇,似乎不愿多说。
“我知道你猜到啦。”杨阙浅浅一笑道,“早在比武招亲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了。你跟在上官老儿后面,眼睛总往任倾欢地方瞟,我开始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见他七窍生烟的样子,她掩口一笑继续道,“那日你们故意放我去听上官贤与苏澈的对话,想让我传出关于上官贤被人要挟的绯闻,却没想到我走了以后又折了回去。”
韩延熙鼻孔里轻轻一哼,极是不屑。
“回去以后没听到什么,我又转到了后院,听见你在问上官贤身体情况,还说该多买几味药给上官贤补身子。我粗通药理,知道你说的药中有两味是互相抵触的,便起了疑心。”杨阙笑容难掩得意,“我请教了多位精通医术的老前辈,猜想这是一种秘药的药方之一。待你们来到宜阳,我便让所有的药房都只卖按照处方抓的药。至于那些恶语相向的只买一两味药或者一掷千金的买药人,你们所买的每一味药材我可都记下来啦。这个方子应该不可以外传的吧……不知道上官老儿知道秘药外传的消息,会不会气得吐血呢?别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啊,要不要听我念下去?紫菀,洋金花,附子……”
“够了,不必说了。”韩延熙淡淡道,“姑娘不仅精通医术,还能控制宜阳城所有的药房——在下可否相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神情早褪去了蔑视。
“我是女侠!”杨阙叉着腰,话音分外清脆。
“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刻骨铭心’的药方,想必也已经做出解药来了。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出便是。”
杨阙拍手笑道:“别的事情晚辈做不了主,只能劳烦您老在我北方武盟呆两天啦。反正你们天天劫持人质,自己也该尝尝滋味才够公平。”
自然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韩延熙紧紧地抿着唇,任由两个人贴近自己,将他紧紧地捆绑起来。
独孤鸿影在一旁拊掌道:“杨女侠果然非同寻常啊!这次可算大功一件了。”
杨阙脸上一红:“独孤大侠过奖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不用后会有期了,我们这就回去行吗?”独孤鸿影看着她的眼神分外柔和,“盟主等你很久了,我们也一直都在找你。”
第六十一章 重围
“我现在不想回去了。”杨阙偏着头道,“人家还没玩够呢。”
“江湖险恶,你还是早些回来吧。”独孤鸿影轻轻一叹,“要小心啊。”
杨阙看着他,面色稍稍有些犹豫。离家出走这么久了,她曾经也怨恨过盟主没有派人来找她……然而这不正是她所希冀的吗?为什么现在有人来找她了,她反而有些动摇了呢?不行不行,她的志向是当一个真正的女侠,而不想永远靠着一个人的名声去镇住另一个人。
她正准备开口说话,一个蓝色的身影从杜秋微所在的那辆马车上飞了出来,直冲那辆轩敞之前。女扮男装的蓝衣少女没有多言,一把抓住驾车男子的衣襟:“兰烬,怎么是你?我给你的衣服呢,怎么不穿着?哈,现在知道丢人了?”
兰烬猝不及防被她抓住,确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支支吾吾地哼出几个单音节来。车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手执纨扇的少女翩然而出,样貌是上上之姿。只见来人纤腰束素,衣袂飘飞,穿着她最普通的一件衣服,却散发着比她还娇弱万分的风韵。珊瑚手中的短剑被握得有些发烫,真恨不得立刻将剑身从鞘里抽出乱砍一番。
珊瑚虽然偶尔扮作男装,对自己的相貌却极是满意。曾经多次设想,若是自己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四大美女的传说就一定会变成五大美女的故事。兰烬的美貌已经让她失去了大半的信心,却没想到又冒出来这样一个女的!
“听说你在找岭城公子?我就是了。”少女声音低沉得摄人心魄,珊瑚抬头一看,果然有喉结……唉,说起来,怎么自己总是遇见女装癖?
“上车谈吧。”珊瑚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见“少女”拍手叫好,兰烬也随声附和。珊瑚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他们引上自己的马车。扶那位“少女”下马车的时候,只觉手上一点重量也没有,她的心里暗自惊讶。这么高深的轻功,此次的任务一定不好拿下。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答应南宫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南宫大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杜秋微所见的事实是,独孤鸿影下去,蓝衣少女飞了出去,一个绝世美女和一个绝世美男上来,蓝衣少女莲步纤纤地挪上来。具体的事实她也算大概了解,看着杨阙自信的背影,她不禁深深地折服了。
其实。若当个女侠。是多么美好地事情啊。只是。杨阙地身份到底是什么呢?她仿佛跟独孤鸿影和北盟主很熟习地样子。独孤鸿影对她又那么客气。难道……
正想着呢。一个身着鹅黄|色半臂地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作揖道:“杜秋微姑娘受了重伤。这几日劳苦了。”
杜秋微愣了一下。毫无防备之下不禁答道:“不辛苦地。多亏那人给我治伤……”
“治伤?”黄衣少女眼光一闪。“不知道是哪一位风度翩翩地美少年呢?”
“这个嘛。”杜秋微抓抓头。“我还不知道他地名字呢。”
“哇。也就是说。你受伤之中又邂逅了一位翩翩少年?”黄衣少女瞪圆了眼睛。“不知对于聪明智慧地杜秋微小姐来说。究竟是为你而死地反派人物苏澈令你神魂颠倒。还是将你救活地神秘少年比较让你怦然心动呢?”
“苏澈……”清楚地吐出这个人的名字,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酸酸涩涩的。
黄衣少女显然没看出她面色已变,一边拿出纸笔一边记道:“显然,反派人物苏澈在他的心中所占的席位还是很大的,可是逝者已往,积极向上的杜秋微还是选择了生活给自己安排的真命天子……”
“喂喂,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黄衣少女不理她,径自写道:“江湖第一争议正派杜秋微小姐的爱情之路坎坷而艰辛,她现在显然是有些腆然……作为曾经江湖第一美女杀手的女儿,她最起码也应该与北方联盟的水前辈的追求者的儿子孙子们结为连理,而不是自己做主喜欢上一位反派少年。这样一段可歌可泣的不伦不理不为世人所认同之恋,使杜秋微小姐坠入了爱情的深渊,就在她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之时,另一位少年走入了她的心房……”
“喂喂,你不要乱写啊……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必担心,就算事实不是这样的,经我清月山庄刊行之后,还是可以变成我写的这样。你立了大功,又不喜争利,我当然会好好写你的。”
几人驾车远去,况靖安的人将韩延熙带上马车,对杨阙道:“杨姑娘这几天劳累,不如去我隆盛钱庄休息几天吧。”
杨阙想想也是,这几天每日都在忙碌,整日里都劳累非常,是该休息休息了,并且那况靖安又是自己人,只要他答应不告密给北盟主,她住两天又何妨?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隆盛钱庄的众人正准备上车行路,几声剑啸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地传来,如同警告一般,寒彻了几人的心。杨阙一个激灵,掀开帘子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不远处的危楼之上,不知何时站定了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只见她衣袂翩跹随风起伏,包裹着瘦小的身躯,有些苍白的面孔更是显得她身形孱弱。手里的颜水剑略略朝下倾斜着,不知何时会举起来,随时要人血溅当场。她没有戴幕离,清冷的目光直直扫视众人。
她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当逃避无用时,人只能坦然面对。放下车帘,杨阙走了出去,负手而立:“颜臻姑娘有什么事吗?”
颜臻不语,眼神如寒潭之冷。剑上没有闪烁着应有的寒光,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剑身上已经结满霜华的缘故。杨阙定定地看着他,浑身燥热也淡了不少,甚至心想若能把那把剑挂在马车里,大家一定都会很凉快的。
只是不知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心里会作何( 色遍江湖 ./45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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