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梦师》58.第 58 章

    第二天一早, 陈阳和王莹就离开了云弄市, 临过安检以前, 陈阳递给了文少一份文件, 要文少转交给靳童。
    御园门禁口, 靳童接过牛皮纸的文件袋，对着光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几页纸，“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文少笑道：“放心，老爷子鸡贼着呢, 在你没嫁进我们家以前，肯定不会给你值钱的玩意儿。”
    靳童解了文件袋上的棉线，从里面掏出了两张纸, 一张印着梦根掌印, 写着日期的宣纸, 另外一张，则是一张便签。
    【我还欠你一顿饭, 下次回来再请你吃, 到那时候，若时机成熟, 你可以带上你的父母家人一起来。】
    回想起昨天在疗养院里，陈阳还嫌弃她傻, 生怕她这没个正职又不管不顾到处献爱心的傻姑娘败光家产……
    这张便签, 无疑是陈阳对靳童, 以及对陈渊和靳童这段感情的pass卡。
    靳童笑得眉眼弯弯, 继而又看着手里的宣纸，这东西是什么她自然再熟悉不过，只是宣纸上所写的做梦日期，居然是六年前做的梦！还有这对掌印……难道是陈阳的？
    “老爷子说了，希望你和小渊一起看这个梦。”文少勾起唇角，一脸坏笑道：“我倒是挺期待你赶紧嫁过来的，这样我就轻松多了，喂！要不要我把这么多年夹在他们父子俩中间领悟出的生存技巧传授给你？”
    靳童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你才不会期盼着我和陈渊结婚呢，这么一来，你这个当哥哥的还单着……啧……以后逢年过节呀，想想都头疼哦？”
    瞧着靳童神气的模样，文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靳童被文少笑得毛毛的，“你干嘛看着我笑？”
    “你和原来不一样了。”
    “有吗？哪里不一样？”
    “更像个人了。”
    没记错的话，陈渊第一次和文少介绍靳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陈渊：喂！见过古代人吗？会喘气的那种。】
    【陈渊：我说的是像《天龙八部》里的神仙姐姐那样的。】
    现在的靳童，再也不是只会喘气，讲话像吟诗的神仙姐姐，现在的她，会张口怼人，喜怒哀乐再也不藏着掖着，这样的她更像个人，一个活灵活现的人。
    目送着文少驱车离开，靳童把宣纸装回文件袋里，又把便签纸叠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张，塞进裤包，这才拿着文件袋，朝着陈渊家走去。
    房门打开的瞬间，靳童便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陈渊，她有多少天没好好地看看他了？除了眉眼间藏也藏不住的低气压以外，他整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憔悴的感觉，甚至还胖了一圈……
    也难怪，这段时间有王莹操持家务改善伙食，陈渊又像个上班族一样过上了规律的生活，长胖几公斤也是情理之中。
    陈渊拉着靳童进了门，“你来我家之前是算过卦吗？知道我爸妈走了？”
    靳童摇了摇头，把文件袋递到陈渊手上，“这是你爸让文少交给我的，他让我们俩一起看。”
    “什么东西？”陈渊一边伸手在文件袋里摸索着，一边道：“房产过户的文件还是支票？”
    “啧……你还真不如文少了解你爸。”
    “嘶啦……”
    陈渊一把拽出了宣纸，摊开看了一眼，又叠好塞进文件袋里。
    靳童：“？？？”
    陈渊的眼神黯了下来，难得冷漠道：“我暂时不想提补梦的事。”
    “哦。”
    靳童也不跟陈渊废话，从他手里抽出文件袋就轻车熟路地往二楼走。
    “你干嘛？”陈渊一脸懵逼地扯着嗓子吼：“就算我把密码告诉你，没我的指纹你也进不去密室啊！”
    闻言，如陈渊所想的那样，靳童在楼梯转角处停了下来，然而居高临下俯视着陈渊的靳童张口吼出来的话，不但不是陈渊想象中的那样，还吼得他愣在了当场。
    靳童：“那你还不快点滚上来给我开门！”
    ……
    最后，迫于靳童画风突变的淫·威，在点燃梦根宣纸以后，陈渊不得不陪着靳童跨过了入梦门。
    烟雾飞速扩散，一点一点地拼凑出梦境的模样，眼前像是已经形成又像是没有形成的梦境，靳童和陈渊不禁疑惑地对视着。
    最后一缕烟雾化作梦境的一角，然而已经形成了的梦境，却和他们入梦以前的密室，一模一样！
    没有窗户的房间，靠墙而放的长桌和椅子，矗立在房间中央的入梦门，以及放置在入梦门下方的火盆，此时此刻，陈渊和靳童像是刚打开机关，正站在密室的门边……
    陈渊补了那么多梦，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鬼怪噩梦，然而现在，是他头一次一进来刚看清环境就头皮发麻。
    陈渊不信邪地伸手摸了摸墙壁，只见墙壁瞬时荡起了波浪，化作烟雾，继而又凝聚成墙壁的模样。
    这是梦境，没错了。
    陈渊皱起眉头，一脸凝重道：“你确定这是我爸的梦根掌印？”
    靳童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我……我不知道，是……是文少交给我的……他只说了是你爸给我的，没有说这个梦是谁做的。”
    “等着吧。”陈渊吐了口气，“一会儿梦里的人出来了就知道是谁做的梦了。”
    话音刚落，梦境里的火盆就升起了缕缕白烟。
    白烟汇聚在入梦门里形成了如云的烟雾，几分钟以后，涌动着的烟雾里窜出了一只皮鞋。
    “啊！！！”靳童尖声叫了起来，不管不顾地跳进了陈渊的怀里，一双手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陈渊紧紧地回抱着靳童，一双眼凝视着入梦门，下一秒，另一只皮鞋也从门里窜了出来。
    【陈阳啊，你又来看我啦？】
    略带笑意的男声使得陈渊一愣，“爷爷？”
    “什么？”靳童松了松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陈渊，“你爷爷？”
    “嗯。”陈渊抬手指着刚从入梦门里走出来的老年人，“他就是我爷爷。”
    靳童直了直脊背，看着入梦门边，头发花白，一身藏青色长衫大褂，搭着一双皮鞋的老爷爷。
    这身打扮……不就是初遇时的神棍陈渊吗？
    陈家爷爷朝着陈渊和靳童的方向，笑道【家里还好吗？小渊好吗？他有没有怪我不告而别？】
    【都挺好的。】
    “哇！！！”近在耳边的声音吓得靳童头发都竖起来了。
    二人连忙往旁边跳开老远，这才发现他们原先所站的位置有一团被他们搅和得稀烂的烟雾，这会儿正渐渐地聚成一个人形，形象还没完全聚拢，就听到那团散了架的人影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小渊怎么会怪你。】
    烟雾散去，显出的人形正是陈阳。
    “呼……”靳童仰着头地舒了口气，“差点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陈家爷爷朝着陈阳笑了笑，继而又摸着入门梦，眼神里满是眷恋，【那……小渊还在帮别人补梦吗？】
    【没有。】陈阳板着脸，朝着陈家爷爷走了过去【他刚高考完，还得上大学，补梦的事……爸，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小渊也该有他自己的人生。】
    陈家爷爷的手一顿，【这些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你领养文少的时候，我们不就说好了，小渊继承补梦手艺，文少继承你的家业，不是吗？】
    【时代不同了，我认为补梦的手艺，没必要再传承下去了。】
    【放你的狗屁！】
    陈家爷爷一拳打在了陈阳脸上，似乎是觉得不够解气，待陈阳站直身子偏过头来时，陈家爷爷又在原先的地方补了一拳……
    陈渊：“噗……”
    瞧着喷笑出声的陈渊，靳童疑惑道：“你还笑？”
    陈渊一脸幸灾乐祸，“你不觉得看着我爷爷打我爸，挺解气吗？”
    靳童：“……”陈家祖孙三代，两两之间的父与子的关系……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陈家爷爷冷声道【这个时代进到哪一步了？人们都不用做梦了？】
    挨了两拳的陈阳，依旧犟得像头牛，【人们还会做梦，只是补梦这门手艺，迟早会被时代淘汰！到那时候，没有人再需要补梦的时候，你让小渊靠什么活下去？他是我儿子，我不能看着他走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
    说完，陈阳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密室。
    陈家爷爷直勾勾地看着空落落的密室门，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怎么会是条看不到未来的路呢？依我看啊，这个行当比那些电脑啊，手机啊，稳当多了，这个世界上，只要人们还会做梦，就必然有人会来补梦。】
    陈家爷爷走到长桌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沓宣纸，一张一张地翻着，就像是在翻看珍贵的老照片一般。
    【这是张大爷的梦，他梦到了二十三岁，媳妇儿生大儿子的时候，嗨哟！隔着门都能听到他媳妇儿的叫喊声，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个掌印我记得，是个姑娘，梦里和喜欢的大明星谈恋爱，哈哈哈哈……】
    【这个……很累人啊，跑了一晚上的步，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投资股市失败，压力太大，好在最后人没事，挺过来就好啊！】
    【哎……】张家爷爷把翻过的宣纸重新理好，揉了揉发酸的眼，【睡着的时候做梦，醒来了不就是为了追求梦想吗？可是啊，这些梦想哪是每一个都能实现得了的？我们补梦师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至少可以帮他们再做一遍美梦，也算是圆了一个心愿。】
    张家爷爷抬眼看着密室门的方向，无意中正好对上了陈渊的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