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堂寂静。
并没有人回应他, 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看他的眼神, 趣味的像在看一个笑话。
柳公子脸色一点一点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来。
他旁边的小厮一看这局势,突然站起来, 动作太大, 店小二被推道一边, 身子一歪, 差点滚下去,得意眼疾手快的扶助他,小二苦着着小声道谢。
这小厮先是‘蹬蹬’的爬了几阶楼梯, 也不上去, 就站在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 张开双臂,高声呼喊道:“别藏着了,都在干什么呢!保护少爷啊!啊?”
喊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好像下一个瞬间就要趴在地上求饶一样。
得意在一边看他们主仆二人这套动作, 摸不着头脑之余, 觉得有些好笑。
突然, 她的袖子被人一把拽住,手里的炸糕没握住,筷子带糕一起掉了下来, 掉在抓她的人的身上。
得意眨眨眼睛, 怒道:“你干什么!蹭掉我的糖霜还不算, 连炸糕也不让吃了嘛!”
柳公子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什么,攥着她的袖子,跪在旁边,一个劲儿求饶。
“姑娘救救我,他们不是来绑架我的,他们是来杀我的呀!倘若姑娘今日相救,我柳氏山庄日后必有重谢!或者姑娘自己提个条件,什么都行,多少钱财都可以,姑娘救命啊。”
说着,柳公子眼睛里布满惊恐,手背青筋暴起,竟真的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事情一样。
小二在一旁道:“柳公子这是怎么了?”
得意想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拽了一下,发现赚的太紧,抽不出来,又担心衣服会被弄坏,只好放弃,但是总让他这么拽着,也不是个事儿。
得意大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放开!”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救我吧,救救我...”
得意道:“不就是一根筷子,若真有人要杀你,你还能好端端的求我救你吗?快放开!”
柳公子连连摇头,口齿不清道:“不是啊,不是啊,他们来了啊,他们来了...”
又是一场闹剧。
得意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厅堂里本来人满为患的,楼梯又比较显眼,自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得意转过脸,问店小二:“此人姓柳?你认识?莫不是个傻子?”
店小二从刚刚开始就在拉柳公子,奈何柳公子力气大,又多少修了点道术,实在比不过,又一次被柳公子挣脱,小二擦擦额头上的汗,无奈道:“以前挺好的呀。”
二楼的萧尽欢神色一凛,道:“不好!”,足下一点,整个人飞挚而出。
同一瞬间,叶长赢一手扯过趴在栏杆上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颜煜萱,顺势往怀里一带,急速向后退去。
二楼的栏杆尽数爆炸。
也就是在此时,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飘然而至了一群红纱遮面,身材婀娜的女子,手持长剑,向着得意所在的方向刺去。
得意反应迅速,踹开柳公子,伴随着衣物撕裂的‘刺啦’声,纵身跃起,与来接应她的萧尽欢在半空中打了个碰面,萧尽欢拉住得意的手,借着力道,稳稳落在了走廊上。
一落地,得意立马回头,去看楼梯上的情况。
柳公子已经与他们过上了招,嘴里‘哇啦哇啦’乱喊一通,一会儿扶小二,一会儿抱小厮的,这钻那藏,时不时用折扇挡几招剑器,滑不溜秋,僵持许久,愣是没伤到。
但是稍微懂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么乱窜,并非权宜之计,被杀只是迟早的事。
几个女子大概是认准了,非要取他性命不可,招招冲着要害,砍了几剑发现伤不到他,几人对视一眼,开始连带着小厮二小一起打。
柳公子倒是没放着二人不管,他又要自保,又要保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作便缓慢了许多,剑光流转间,身上不可避免被划了几道。
此时此刻,楼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栏杆断裂的同时,就已经有修道的食客自发动作起来,帮着打开了,因为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但是人可就慌了。
桌子板凳歪倒在地的声音,盘子碎裂的声音,人群碰撞的谩骂声与呼救的声音不绝于耳。
门口就那么大,客人又那么多,大家都想着出去,自然而然挤作一团。
掌柜当机立断,账也不要了,叫伙计开了好几个小门,这才疏散了一点。
得意道:“还真有人杀他呀。”
萧尽欢没说话,看着楼下的战况,眉峰微微皱起。
得意用手肘碰碰她的胳膊:“哎,师姐,我们管不管。”
萧尽欢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局,头也不回道:“不用,自会有人管。”
“喔。”得意点点头。
既然师姐都这么说了,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其实她就是问一嘴,毕竟,就算那个什么柳公子死了,跟她也没多大关系,更何况——得意拨弄了下被撕裂的袖子,如果不是这几个女子突然出现要杀他,自己大概也会动手,打的他满地找牙。
且说那柳公子,打了个滚儿过往他脸上劈来的一剑,一抬头,刚好看到了站在那里优哉游哉看戏的得意,哀嚎道:“小姑娘,你真的不帮忙啊!”
得意朝他做了个鬼脸。
离他最近的一个刺客道:“少废话,这次看还有谁能帮你,乖乖受死,还能让你少受点苦!”
柳公子抱着头乱窜:“骗小孩呢!我都死了,受不受罪与我何干!”
“柳同安!你想要他生还是死?”
柳同安回头,原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个刺客已经把剑横在他的小厮脖子上,小厮已经吓的面无人色,裤衩也湿了一大片,若不是再往下一点,剑锋就会割到喉咙里去,估计这时候人已经躺下了。
“少爷...少爷救我...”
柳同安露出一个歉疚的表情来,道:“小童啊,你还记得你昨天问我为什么我换小厮如此勤快吗?”
闻言,小厮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面如死灰,喃喃道:“不要...不要,少爷救我,我对您忠心耿耿,才跟了您三天啊...少爷,少...”
他说不出来了,脖子被剑器划入,大片的血喷涌而出。
但是众人没想到的是,在小厮倒地的瞬间,他身上突然涌出一股黄色的浓烟,众人错不及防,被吸入了进去,被呛的直咳嗽。
柳同安瞅准机会,夺门而出。
小厮重重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布满血丝,无神的望着柳同安逃跑的背影,再也不会合上了。
“追!不能让他跑了!”说罢,几个反应迅速的人追了出去。
小二见此,立刻道:“女侠!各位女侠,我跟这个姓柳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是个打杂的,真的!饶命啊!”
掌柜这时候从柜台底下探出头来,抖着声音道:“各位女侠,我作证,他是我们这里的小二,求各位女侠放他一条生路吧...”
几个刺客对视一眼,放开了手中的店小二,道:“走!”
他们来的时候没人知道怎么来的,走的时候也‘唰’一下就不见,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只留下满地狼藉,与一些跟萧尽欢一样,留在这里看热闹的人。
闹剧结束了,得意收回目光,想与萧尽欢说说话,却发现萧尽欢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没回过神儿来。
得意鼓了鼓腮帮子,转悠到萧尽欢正面,大声道:“师姐!”
萧尽欢抬眸看她一眼,道:“别闹。”
“人都走啦,不要看了,看我,看看我啊,我比他们都好看!”
委委屈屈的模样逗乐了萧尽欢,抬手捏上得意的脸颊,道:“好的,看我们家得意,我们得意长得好看。”
得意把自己的脸拯救出来,皱了皱鼻子,“哼!”
萧尽欢还记得得意原本是下来觅食的,便道:“还吃吗?”
得意摇头,“嗯,不吃了,怎么可能吃的下,你看那个人,死不瞑目的,好惨。”
萧尽欢也觉得现在谈吃的不合时宜,便道:“好的吧,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去外面买点。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会儿师尊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出来了。”
“啊...”闻言,得意垂头丧气的垮下肩膀,哀嚎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是说青山镇治安很好么,这哪里好了啊。”
“两位小姐好胆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非但不害怕,反倒还在这里谈笑生风,宋某佩服。”
得意两人寻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他们所站位置身后包厢里的两个人,说话的正是玄色长衫的男子,他们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酒杯却没停,栏杆炸裂,又有人死了,对他们没有造成丝毫,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
萧尽欢道:“两位也不赖。”
换来对面两人爽朗的笑声。
得意扁扁嘴,并不是很想与他们交谈,小声对着萧尽欢道:“师姐,我们回去啊。”
“哎,小姑娘着急做什么,现在时候还早,万家灯火都没有开始,这么早回去,岂不错过了,何况人生难得一相逢,既然遇见,那便是有缘,不畅饮一番,岂不辜负了这难得的缘分?”
得意道:“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与师姐都是姑娘家,家师从小告诫,不沾酒水,还望谅解。”
说完,不顾他们的挽留,拉着萧尽欢转身就走。
叶长赢已经结完账在下面等他们了,旁边站着脸色发白的颜煜宣,看见他们下来,一个劲儿的催促他们快点。
得意道:“来了来了,急什么呀。”
几人前脚出门,后脚颜煜宣就捂着嘴朝一条小巷子跑去。
毕竟是晚上,大街上倒是灯火通明,不觉得暗,巷子里就不一样了,一人宽的小巷子没有灯,人进去,就跟融在了黑夜里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剩下的几人只得跟过去。
颜煜宣扶着一棵树,吐的昏天黑地。
叶长赢没办法,只得在他身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萧尽欢得意两人干脆等在巷子口,顺便聊天。
萧尽欢自始至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于是得意问道:“师姐,有什么烦心事儿嘛,不妨说给我听听?”
“有啊,”萧尽欢看她一眼:“我小师妹越大越没礼貌了算不算?”
得意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是在说方才不顾人家的挽留,头也不回拉着她走了的事情。
“师姐,不是,我就是不想跟他们说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萧尽欢道:“嗯,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啊?师姐你认识他们啊。”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得意道:“这还用问嘛,肯定不知道啊。”
萧尽欢叹了口气,道:“所以说我愁啊,这么明显的细节,你居然都注意不到。”
得意想了想,又想了想,她对那两个人的印象仅仅只有一个登徒子形象之外,再也想不出来其他的了。
萧尽欢道:“你被那个叫柳同安的纠缠这么久,就没看出来他是什么来头?”
得意道:“哎呀师姐~好师姐,你别卖关子了,就告诉我吧,我下回一定好好观察,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萧尽欢挑眉:“嗯,你十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师姐~~”
“好吧,”萧尽欢道:“这个青山镇呢,有个富豪世家,你总该知道吧。”
“啊,我想起来了,姓柳是不是?我们烛雾锋就有门外弟子是他们家的,据说他们家在照夕峰有个门内弟子的师兄?”得意眼前一亮,兴奋道:“师姐的意思是说,柳同安是他们家的少爷?可是,既然有门内弟子,这柳家算是半个青山门罩着的了吧,谁还敢找他们麻烦啊...那个照夕峰的师兄不管管?”
萧尽欢道:“这又是另一个原因了,我想让你注意的是那个自称姓宋的那一桌,柳同安进酒楼的时候非常有目的性,店小二不会忘记招呼客人,却忘了招呼他,说明他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犹豫,一般人进这种酒楼,都会喊店小二给自己找个座位,这样,就只有一个可能,柳同安对这个酒楼非常熟悉,并且跟人越好了,来的时候直接过去就可以了,他又非常有钱,自然只可能在雅座。”
“至于雅座在哪一间,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包厢虽然坐了两个人,餐具酒杯却是三个人的份,还有他们衣服,虽然款式不同,花纹却是一样的,而同样的花纹,柳同安的腰带上也有。我猜,柳同安刚开始的时候喊人帮忙,想必是真的有暗卫躲在四周,而暗卫听从了另外两个人的命令,才没有出现。”
得意道想了想,道:“如果另外两个人的身份比柳同安身份高,那就不无可能了,而且看柳同安的样子,柳家好歹是个名门望族,怎么想也不可能教出这样的人啊。可是师姐,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像要置柳同安于死地的样子啊。”
萧尽欢道:“对,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
“哎,不对,”得意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萧尽欢,眯起眼睛道:“师姐你关心他做什么?以前这种事情你明明都不上心的!哎哟——”
“师姐你打我干嘛?”被弹了个脑瓜蹦的得意捂着脑袋控诉。
“刚说了注意观察,这就忘了,你没发现,那个柳同安长的像东方师伯吗?”
此言一出,得意立即被震在了原地,她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脑子里把东方玉那张脸与柳同安那张脸做了个对比,最后发出一声感叹的气音:“啊...”
别说,还真的像。
也不怪得意没看出来,只因为两人的气质差的太多,如果说东方玉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么柳同安,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那些淤泥。
得意道:“所,所以...”
萧尽欢:“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跟上去看看,说不定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怎么的,宁可认错,也不要放过。”
“所,所以师姐,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萧尽欢摊手:“不知道。”
得意急了,“走啊,弄不好现在柳同安已经被人宰了!那个,叶叶叶那啥,我们先走一步啊,你们慢慢吐!”
开什么玩笑,东方师伯可是这次计划的半个知情人,就算看着他帮师姐隐瞒的份儿上,这个事情他们也要掺和呀,万一又意外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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