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安快春花更快只见她抬腿一脚, 直踢得周长安骨碌碌连翻带滚, 一直到桃红跪的地方才停下来。春花从椅子上站起来, 快步走到周长安面前蹲下。
“只为一己私利胆大包天, 不顾同胞兄弟身体残疾妄自下药。”春花怒火压在冰冷的眼睛里“你三哥刚才吩咐如意纵马求医, 让他告诉大夫说你五哥:内阳不出外寒禁锢情形危机。”
最后几个字春花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个蹦出来,周长安鬓发散乱满脸泪痕,听到这几个字愕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春花,沁出的泪水仍挂在眼角。
春花起身冷冰冰丢下几个字:“要死要活等大夫来看了再说。”惊慌失措回来准备求春花补救的钱氏, 听完这几句话在门口直溜溜软到地上。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春花没理会被顾嫂子七手八脚扶起来的钱氏,自回右边椅子上坐下:“都给我安安生生呆着,任何事情等大夫看过再说。”
周长安没想到自己不过下了一点春、药, 竟然有可能会要周清嗣的命。一张脸白成雪, 激怒过后周长安大脑空白, 恓恓惶惶跪在地上。钱氏六神无主在顾嫂子的拉扯下瘫软在上首的椅子里,屋内的空气不安压抑, 静悄悄不知在等待些什么。
等不到小丫头来提饭,一直在夫人府做掌厨的张婶, 亲自领着两个粗使嬷嬷来送饭。走到门口觑见屋里春花脸色寒如冰封,钱氏瘫软在上首, 三姑娘衣鬟凌乱跪在地上, 还有小丫头柳绿时不时抽泣。
张婶顿了顿转身悄悄挥挥手, 带着人来去无声的走了。出来碰见建兰带着紫竹, 和两个夫人院里的粗使嬷嬷,压着捆绑着惊慌所措的来康进院子。两队人相遇,不过都是默默欠身,然后悄无声息各走各路,夫人府要出大事。
来康真的是惊慌失措,周长安下午来找,说是在七巧坊订了一副手钏忘了取,让他赶紧跑一趟,说是她会看着五爷。七巧阁稍微有点远周长安又马上成亲,来康没有多想几乎小跑去小跑回,谁知道刚进门就被建兰带人捆了。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春花冷冷扫了一眼周长安,让来康和香儿一起在屋外听候发落。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已经落到院墙下,漫天绚烂的晚霞变成浓稠的酱红色,天空下的院子暗红凝重。
周清贞一身疲惫走到正屋,春花见了急忙起身去拉住他的手,声音切切:“怎么样?”
周清贞想起刚才浴桶内全身爆红一柱擎天,却无论如何都发泄不出的周清嗣,神色黯淡平静摇摇头,声音有些不同往日的低哑:“等大夫来再看看……尽人事听天命……”
焦急起身想要询问情况的钱氏听了,直接软到地上,跪的挺直的周长安头皮发炸也软到地上。春花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她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周清贞疲惫哀痛。
温柔的握着周清贞的手,领他走到套间坐下,春花声音和蔼:“阿贞累了歇一会,我让紫竹去拿饭。”
周清贞握紧转身欲走的姐姐,把她拉到身边张开双臂抱住她柔韧的腰身,一张脸靠着姐姐温暖柔软的小腹默默不语。
这是累了难过了,春花心疼不已,一手环着他的背一手盖在他的鬓发上,静静陪伴他。
院里一阵马蹄声,如意难得高呼:“老爷夫人,大夫请来了!”夕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照在大地上,老大夫气呼呼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胡子,他是被如意挟持在马上一路狂奔来的。
“急什么急,没听过急惊风慢郎中吗!真要着急就该平日里多注意养生。”
如意背着药童的药箱满脸陪笑:“真是对不住,家里病人实在着急。”
“着急、着急,病人呢?”老大夫没好气的嚷嚷。
周清贞听到声音,领着春花出来迎接:“唐突柳先生实在抱歉,舍弟危在旦夕,请先生随我来。”柳先生就是如意请来的大夫,是京城名医,医术高脾气大。
一堆人涌进西厢,老大夫又不乐意:“挤什么挤,我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不相干的都出去!”
“都退下。”春花一声令下所有下人鱼贯出去,就是如意也放下药箱静悄悄退出去。浑身发软在桃红的搀扶下强撑过来的周长安,还没进门就被堵在门外,软软跪在地上,眼含期盼望着屋里。
柳大夫一手摸脉一手摸胡子,半仰着头细细品脉,时不时观察一下周清嗣的脸色神情。钱氏就算再心思多,这会儿也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妇人,守在旁边不时抽泣。
柳大夫忽然皱眉怒斥:“哭什么,还让不让老夫号脉!”钱氏吓的直接闭上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周清贞和春花并立在炕下,他眼睛一眨不眨观察柳大夫神色,生怕错过最细微的表情。春花握着周清贞的手,感觉他力气越来越大,春花咬唇然后温柔有力的回握过去:没事,不管怎样姐姐都陪着你。
柳大夫摸着胡子,搭在周清嗣尺关寸的几根手指微微挪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胡闹,准备后事,熬不到明天早上。”
钱氏骇的魂飞天外:“你胡说什么?他不过中了一点□□,最多找个姑娘泄泄火就好。”钱氏说完就想去院子里找合适丫鬟,春花甚至都没有拦,如果这样有用,就找个姑娘也行,完事后她愿意三媒六聘娶回家。
可春花知道不可能,因为随着柳大夫话落,周清贞轻颤一下,大夫的话错不了。
柳大夫站起来耻笑:“要是别人自然可以那样泄火,可是这病人幼时中过春、药,所以毁了子孙之本。现在内阳燥热无法泄出,如果没受寒凉激体,还可以针灸慢慢导出,如今……”
柳大夫愤愤的背起药箱:“这病人原本就先天不足,你们做家人的还住死里折腾,这下好了内阳外寒七窍闭塞,死症!”
柳大夫最恨人不珍惜身体,如今好好一个年轻人,硬生生给折腾死了,让他如何心平气和。
没有方子不给治疗,柳氏急得扑住大夫:“大夫,你再想想法子,再想想法子!”
柳大夫甩开钱氏:“想什么法子,没法子。”
钱氏被甩开又去拉扯春花:“你去宫里求太医,找院判……”
“呵,别说你找来胡院判,就算医仙药王在世都没用。”柳大夫没好气的开口“知道什么是死症不,他这脉是个大夫都能号出来,赶紧准备后事吧!”
吵吵嚷嚷中,周清贞不可遏制的想起第一次看见周清嗣。那时正是初秋明媚,花园里七岁左右的傻弟弟目光懵懂口角一点涎水,看着自己呆呆笑着说:“好看”
眼睛一瞬涌上潮意,周清贞忍下潮意和喉间的痛,温和有礼跟柳大夫拱手:“麻烦先生,外边有人奉上诊金”
“我知道了,这是你们的毒计,和大夫狼狈为奸就是要害死我的嗣儿!”钱氏尖叫简直疯了一样拉扯春花。
春花还没反应,柳大夫生气了:“你这老夫人怎么说话的?随便就污人清白,走走走咱们去顺天府,请青天老爷判一判,满京城大夫随便请,谁要能医治我立马跟他姓!”
闹了又安静了,安静又闹了,因为春花到底还是凭着自己的体面,深夜叩开皇城请太医,可惜没有任何用处,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周清嗣永远停止了呼吸。
满府的鲜花彩绸大红喜字,在东方第一缕阳光下慢慢明亮起来,可夫人府正院却一片肃杀。
春花和周清贞坐站在正屋廊下,所有下人聚集在院里。不光下人,杜芍药、孙姨奶奶、周玉娇、周清恭、就连从冯家回来的胡雅卿都聚在院里,整个夫人府除了田庄上留守的都在这里了。
春花冷眼扫过一圈人,跪在地上的周长安,还有被两个奶娘领着抱着怡儿初阳,眼光扫过每一个人春花开口:“周长安持心不正害人害己,退掉冯家亲事,重责二十大板发往法华庵静思己过。”
在屋外跪了一晚的周长安早已憔悴不堪,原以为流干的泪再次落下,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给春花磕了一个头:“长安害五哥殒命愿意受罚,可是持心不正长安不能认。长安真的没想到一点春、药,会害五哥性命,五哥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我原本是好意想要他留下一点血脉。”
“你真是好意?你若真是好意就该像四姑娘一样,带着他离开而不是想方设法让他留下子嗣。”春花冷冷驳斥。
周清贞微低眉目,淡淡看着地上周长安,开口:“扪心自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自己骗得自己都信以为真。”
“你所想的不外乎是清嗣留下血脉,将来和老夫人生活在田庄,你就有自己的娘家可回。我问你如果清嗣再产下痴傻天残怎么办?到时候他们老的老、傻的傻、弱的弱、幼的幼,依靠谁保住家财不被人欺?”周清贞语气淡淡,可谁都明白,能靠的只有夫人府。
“你为自己私利,不考虑后果给亲兄下药,夫人说你持心不正你还不认?”
周清贞说完春花接着说:“你是好意就给自己哥哥下药,你把清嗣当成什么,把他当成配种的猪吗!”
春花越说越怒“周长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有把清嗣当成哥哥吗?你要不是欺他痴傻,怎么敢随意糟蹋他!”
周长安却不服气,自认为知道春花两口子的心思:“就你们好?你们明明是想他绝嗣,然后占了那田庄。”
周玉娇听不下去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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