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向死而生》48.第六章 咒(1)

    贺茂小姐刚刚才到门口。
    这是她回到(来到)平安京的第六天, 自然, 她已经见过了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今天吃了午饭她就从贺茂宅出发, 闲逛着往晴明的宅邸走去。她依旧穿着自己的白色狩衣, 头发简单地束起来,插一根简朴的玉簪;那种贵族千金出门时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壶装束”和她无缘。甚至她连随从都没带一个,在那个时代, 就算是男子做出如此举动, 也是有点过于随便了。
    不过在阴阳师而言,这样的行事说不定才是恰到好处, 尤其现在还是去拜访另一位大阴阳师。
    贺茂宗家嫡枝, 也就是忠行-保宪这一支, 其宅邸位于上京地区的勘解由小路,方向在大内正东, 离阳明门不远,在八卦中为“震”位。正东青木,主生,万物萌动伊始。贺茂能定居此处,一来是为引导京城生气循环、护佑皇族, 二来也是天皇应允他们借此风水繁衍生息。
    晴明的宅邸则在贺茂宅以北的土御门大路,也就是东北“艮”位。这个时代,普通人不懂阴阳道, 却多少都听说过鬼门在东北方, 也就是阴阳交汇之处。天皇御赐晴明宅邸于此, 摄政关白藤原氏也对此持默许态度, 这在其他阴阳师看来就有些微妙了。晴明镇守鬼门,固然有凶险之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信重?何况晴明还从忠行手里接过了天文道,谁又知道若干年后,会不会是晴明的家族取代如今贺茂的地位?
    当明月走在路上时,她就在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脸上还带了种颇为微妙的笑意。茨木跟着她。这个大妖怪不屑于变成小动物,更不愿意附灵到媒介上,天天在明月耳边念叨的就是要去找酒吞童子,明月被他吵得头痛,顺毛多次无果,怒而贴了张静音符在茨木身上,结果一人一妖差点在贺茂庭院里打一架。毕竟有契约在,明月很快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茨木给镇压了。
    她本来以为茨木会生气,至少不高兴,没想到……他好像更兴奋了?这家伙不会是抖M吧。不过明月转念想到茨木对酒吞的痴情(?),心里又对他生出几分怜惜,觉得他也不容易,就说会尽快想办法找出酒吞的具体下落。
    茨木对平安京挺感兴趣的样子,借着隐身东看西看;因为式神不能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离开阴阳师太远,明月就也不管他,顾自绕了点路去一条戾桥。这座桥算热闹的,来往人较多,平安京里传说晴明在桥下养了式神,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知道;这就显得他更神秘莫测了。
    “你特意绕到这里干什么?”茨木嘲笑她,“不怕迷路吗!”
    “说了认星图和认路是两回事。”明月笑容不变,迅速翻了个白眼,并且不理会茨木幼稚的斗嘴企图,率先踏上了木桥。
    河水静静流淌,曲折向东而去,最终将汇入城外的贺茂川。此时桥上只有明月一人。经年的木桥横在河上,老旧的木质多少让人觉得有点担心,但岁月积累出来的古旧感也很有意思。河水很清,站在桥边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见水里飘荡的水草。明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厚厚的积云以及云层间隙的一线蓝天,还有……在她身边缓缓显露的一支红色鬼角,继而是毛茸茸的白色长发。
    啪嗒!一条金红色的鲤鱼跃出水面,很有点惊慌失措的感觉;一只头顶荷叶的河童立刻游过来,带着鲤鱼往河底沉下去,就像在保护鲤鱼一样。鲤鱼跟河童消失后,茨木的影子也不见了。
    “你吓到别人了。”明月用胳膊肘捅捅茨木,提醒他,“这是别人的式神,不能吃。”
    “不自量力窥视强者行踪的小妖,也该收点惊吓长长教训。”茨木顿了顿,不太满意地反驳,“还有,我可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想着吃的小妖!”
    “说得对,你是满脑子只想着吃的大妖。”明月敷衍他。
    “呵,大妖么?的确如此。哈哈哈……”
    茨木完美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部分听进去,并且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他虽然隐身,但明月是能看到的,因此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茨木酱,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真的很欠揍?”她十分纳闷,诚恳地问,“你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
    “哦,你是想知道我的战绩吗?那么让你知道我的强大也无妨。我……”
    明月思考了半秒钟不到,果断地往茨木身上拍了张静音符,然后愉快地带着自家暴跳如雷的式神下了桥,继续往晴明的宅邸走去了。她身后依旧是河水清清,水草悠悠,白云间隙投下一缕金光,安静地在河面闪耀。
    很快,她就来到了目的地。仿照大唐样式而建造的宅邸古雅幽静,一位紫色华衣的女子静待门前。她身材娇小,却穿了整套的十二单;这种华丽的礼服重量相当可怕,人类的女子穿上根本站不起身,可既然是式神,兼顾美丽与轻盈就不是难事了。
    见他们走近,紫衣女子施了一礼,“客人请随我来。”她只在最开始看了一眼明月,而后就低着头、垂着眼帘,努力避开茨木的视线,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明月余光看到茨木没趣地撇了下嘴角,移开视线,然后给了她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不满地表达着:快把静音符撕下来!
    她迎着茨木的眼神想了想,挑了挑嘴角,淡定地扭过头,很和气地对紫衣女子说:“想必晴明大人院子里的紫藤花一定开得很漂亮吧?放心好了,谁都不会忍心伤害美丽的花朵的。”
    对方的本体是紫藤花,明月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出紫藤花的式神还是害怕,明月知道是因为茨木的“气”太强,会让别的小精怪本能地恐惧。她只得转移话题,对紫藤花说:“烦请带路。”
    女子再施一礼,转身引明月进入庭院。
    一踏入晴明的宅邸,四下景色忽然就变了。从外面看是中规中矩的花草,置身其中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草木肆意生长的原野般的景象。胡枝子、桔梗,草丛里点缀的紫花是龙胆;一株紫藤树立在庭院一角,过了花期便只有小小的椭圆形叶子累在一起,却也是很热闹的。另一边还有忍冬,花朵开成金银双色,散逸着淡淡的清香。没有任何人工修剪的痕迹,只有盎然的野趣,就像把某处自然的风景直接挪到院子里一样。
    在走廊的屋檐下,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白色狩衣、头戴乌帽,面容典雅俊美,如同施了一层薄胭脂的嘴唇挑着一缕微笑,一双凤眼直直看过来。另一个坐得很端正,穿着武/士的直衣,身边还放了一把打刀;他看了明月一眼,很快移开视线,生怕失礼似的。
    “蜜虫,你退下吧。”白衣乌帽的阴阳师含笑补充道,“真是辛苦你了。”
    紫藤花行礼后,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尽管举止不失礼数,却多少流露了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对面阴阳师的笑意愈发浓厚,明月本来很是厚脸皮的,突然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轻咳一声,对那两人点点头,“晴明大人,博雅大人。”
    “哎?!”武士打扮的男子猛地扭过头,十分震惊,“名字……?”
    “啊呀,博雅被吓到了吗?”晴明打趣一句,对客人颔首致意,“恭候多时了,明月小姐。”
    “晴明?!”博雅又是一个转头,惊讶得近乎可怜了。
    和晴明相比,博雅的容貌无疑普通许多,却很平和,尤其眼神直率如孩童,透出种执拗的可爱来。怪不得会跟晴明成为朋友,明月想着,也笑了,“名动平安京的安倍晴明大人和他的好友,想要不知道您的名字也不容易吧?”
    简直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一样。
    “是这样吗?”博雅依旧纳闷,“可是晴明怎么也……?”
    “因为晴明大人跟祖父和家父都颇有渊源吧?”明月随口说。晴明是忠行的弟子,而她生父贺茂保宪年长晴明几岁,是师兄,说不定还担任过教导晴明的责任,算亦师亦兄的关系。
    晴明默认了她的说法。
    “这样吗……”博雅还在困扰什么,却突然瞪大眼睛,有点不满地瞪视晴明,“晴明!你就这样让客人站着吗?!”
    “唔?”晴明含笑瞥了博雅一眼,仍旧好整以暇地端坐屋檐下。
    “放心好了,这倒是无所谓。”明月环顾庭院一圈,在原野般的院子里找了个龙胆花开得最好,又离此间主人不算远的地方,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轻轻吹了口气,松手让符纸悠悠飘落。微微发黄的符纸在触地的瞬间,竟忽然变成了一块大大的岩石;石头不高,只有顶部稍凭证些,缝隙里好长着几根野草野花。这样的不加修饰,跟整个庭院的原野风格十分一致,说是本来就在此处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晴明大人在考验我嘛。”她用衣袖扫了扫岩石顶面的落叶,而后大大方方地直接坐在石头上面,笑眯眯地问,“这样的话,晴明大人不会介意吧?”
    她双手随意撑在石头上,双腿交叠,姿态别提多潇洒了,就像真正身处野外一般。
    “……当然,该问是否介意的人是我才对。”在岩石出现的时候,大阴阳师的笑容就僵了一下。现在他看看那块还带着林中湿润气息的岩石,微微苦笑起来:“果然,每次保宪找我都净是些麻烦的事……看来,明月小姐已经是一位优秀的阴阳师,不需要过多担心了。”
    “谢谢,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过分自谦的。”明月说,“不过晴明大人的幻术才是真正令人惊叹;从来都是破坏比建设容易一万倍么。”
    晴明更加苦笑起来。他院子里的景致亦幻亦真,但总体而言仍在幻术的范畴里,是将某处自然风光投映到这里,再以真实的花草结成阵法形成幻境。结果这位贺茂小姐直接搬来一块石头放在他的阵眼上,还以自身灵力压制阵法的自我修复,想来等她离去,晴明要稍微辛苦一下才能还原庭院野趣了。
    这里的风都带了野外的凉爽,吹着很舒服。一旁博雅的表情写满好奇,却碍于礼节不好意思开口询问。明月更觉得这个皇族出身的男人性格可爱,就对他微笑,说:“嘛,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博雅大人的仗义执言才对。希望上次雨夜的事没给您造成太多惊吓。”
    “没有的事。”博雅痛快地说。
    “博雅可是个好汉子。”晴明轻笑,“对了,要喝茶吗?”
    “清水就好。”
    名为“蜜虫”的紫藤花式神忽而手持茶盘出现,谨慎地看过一眼明月空无一人的身边,再小心地将瓷杯递给她。明月抱着杯子喝口水,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说起来,刚刚好像听到博雅大人在疑惑名字的事情?”
    “对,”博雅点头,“晴明正在说‘咒’的事情,但我实在难以明白。”
    “‘咒’吗?”明月来了兴趣,“晴明大人是怎么说的?”
    博雅看了眼好友,发现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老老实实地摇头:“不行,我说不清楚。但我不明白,此前明月小姐说名字不能随意告知他人,但方才又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字被我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唔,这个啊……”明月转动着手里的素瓷杯,“这就是‘咒’嘛!”
    “啊,又是咒?”博雅很头痛,“到底什么是‘咒’,真的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他心里已经基本放弃了自己理解这个东西的可能,最后一句话更近似于抱怨,但贺茂小姐点点头,“可以啊。”
    “哦?”
    “所谓‘咒’,本质而言,”明月一脸正经,“就是主观对客观的正确反映。人类通过‘咒’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这就是主观能动性。”
    博雅:???
    三秒过后,明月微笑:“我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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