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这座北方沿海的边境重镇,就在这一天,成为了天下的焦点, 高盛败逃, 邺城投降。
柔然大将军将皇太后懿旨递与元曦之后, 便拔营回漠北。
满目苍凉不过如此, 元曦握着手里那张黄娟, 看着战场之上伏尸, 大多是高盛之军。
甚至一些昔日也曾同自己一同作战,攻下洛阳。
士兵们正在打扫着战场,对这些敌军, 不过就是挖一个深坑,就地掩埋罢了。
连马革裹尸也没有。长安牺牲的将士, 将会随着大军回到中原故里。
将满腔英魂留在了邺城。
相思始觉海非深, 相恨不如潮有信。中原的故人, 却是再也无法等到他们的归来。
空气中弥漫的热腥味道,元曦不知是因为大海还是因为这满地的鲜血。
然而终要有这一场的结束,就好像那早已灰飞烟灭的洛阳城。
她将头靠在身旁他的肩上,微闭上眼睛,对他说:“我们回家吧。”
大悲无声,大悟无言。她竟然毫无获胜的喜悦,只是感觉一种沉重的悲凉。
黄沙漫漫, 萧索枯寂。无论这是一场结束或者开始, 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回家。
他在她身前蹲下身子, 亦如同过去一样,背着她,向着那看天的织金色走去。
她靠在他的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是如此之累啊,就让她在他的背上睡去吧。
身下是她最坚硬的依靠,是她的阿澈啊,她不禁的想,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不要停,从清晨到日暮,从青丝到白头。
邺城之后,长公主率领的长安军终于歼灭北方豪强高盛,有了一统天下之势。
帝元庆年,迁都于长安,修复昔日汉时长安旧城。
本就是辉煌的旧都,如今形势之下,虽比不上曾经的洛阳城,但也有了一番帝王之景。
后大夏、平成、并州、晋阳等门阀世家陆续宣布归顺长安朝廷,然而门阀却依旧是统一大业的永远阻碍。
话说长安州府之中,元曦正懒洋洋的趴在园中的葡萄架下。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这长安真的就成了她的家。
从那日自邺城回来之后,她同阿澈两人,倒是潜心的把寒疾给拔了。这倒是除了阿澈心里最大的心病。
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时日,天下初定,倒是让阿澈好忙的,这几年都忙着四处征战,农业商贸早就乱做了一团,也要一一梳理。
元曦躺在席上,两边的侍女摇着团扇,竟然也让她不由自主的沉入了梦乡。
宇文澈黄昏回府之时,就看见在葡萄藤下呼呼大睡的小女郎。
他忍不住轻声的走过去,将她从那席上抱了起来,向着卧房而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退下她足下的那双金缕鞋,拉过被子盖上,又握住她的手腕欲放入被中。
哪知他却愣住了,又仔细探了探她的脉搏。一时间他有些懵了,这大概是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空白。
那些理智在逐渐溃散,脑海中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占领,他就这样呆滞的看着她,听着她那阵阵轻鼾。
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时,他突然回神,向门外看了一眼,又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起身走出屋内。
便见中庭月下,有一黑衣人,玄色一身,正是许久不见的宗明。
他见宇文澈出来之后,快步走去,行礼之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管双手递给宇文澈。
宇文澈接过,看了一眼那竹管之上的红色封蜡,随即一把拉开,将那张薄如蝉翼的纱纸展开,一目十行。
看完之后,好像也并未有其他问题,便对着宗明点了点头,宗明随即便借着月色消失无踪。
元曦醒来之时,见自己正躺在锦被之中,便知道定是阿澈回来了。
她起身看着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也不知到是什么时辰了,便开门而出。
就见门外中庭的月下,立着一白衣郎君,迎着晚风衣裾飘动,正盯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只见月下那人,听见了房门的想动,便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从凌厉到温柔,一声寒气就这样悉数卸下。
他快步过来握着她的手,见还暖着,便也放下心来,随即扶着她向着前厅走去。
元曦倒是惊讶无比,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了整个下午。
也不知道近来自己是怎么了,每日都感觉困倦不已。甚至恨不得就那样躺在床上。
她转过头,对他笑笑,道“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他紧扶住她的纤腰,也笑道:“恩,想来是因为卿卿阿朝要当阿母了。”
元曦听完直接愣在了当场,阿母啊,她从未想到过,会有一个稚儿在自己腹中孕育。
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虽然它还太小了,但它却在无时无刻的孕育着,成长着。
可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何才能做好一个阿母。
她想起了她的母妃,想起母妃唱过的歌谣。她想对母妃说,阿朝也要做阿母了啊。
宇文澈见她一直定在那里,只觉得可爱,便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元曦感到突然悬空,赶紧回了神,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笑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然而那人却假装没听见似的,继续向着厅里走去。
两旁的下人们见到两人,赶紧回避,还忍不住的背过头去偷笑。
元曦见此自然也是羞的不行,在他怀里使命的挣扎着,然而那人依旧稳如泰山,嘴角还挂着一丝轻笑。
她拿这人毫无办法,最后赌气似的在他腰上使劲拧了一下。
只听那人笑道:“唔,阿母竟然如此狠心,竟然想要我孩儿还未出世就没了阿父啊。”
元曦听着他这浑话,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时又高兴不已。
一个劲的傻笑着。
两人就这样抱着,笑着走到了厅里,就见陆沛也跟着进来了,还闹道:“你们这两人,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在此蝇营狗苟。”
元曦见宇文澈没有理他,只是径直走到餐案边,将自己放于席上坐好。
然后他也坐了下来,陆沛见此也好不见外,嚷嚷着让下人送了一副碗筷。
便同两人一到用了起来。边吃着饭还边说道:“这整个长安城啊,就元巾帼家的饭是最好吃的。看这豆腐是豆腐的,青菜是青菜的。”
元曦听他这话顿觉好笑,这人趁饭好像还趁出了名堂似的。
这顿晚膳,元曦吃的是十分开心。三人自幼相识,这转眼就是多少时日已过,几经风雨,还能这样坐在一起,笑着,闹着,吃顿晚膳,一如从前。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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