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自于八仙之一的韩湘子的救助烈焰烧灼下的墓穴
时间2016年4月9日10:50——11:15
世祖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那被浓浓的阴云覆盖着的心情,方才得到了一些及时的安慰,仿佛自浓厚的云层缝隙里,终于透出了一丝灼目的光辉。因此,我也抬头随着世祖的目光朝上仰望,并像他那样地侧耳去听,试图能听到他所说的那位仙长驾云而来的破风之声;但我的眼睛所见,除了混沌黑暗的浊气以外,什么也看不到;我的视力始终被这里的无情的、无边的黑暗限制着,我的耳朵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死水中的鬼魂们偶尔搅动淤泥和脏水的发出的呱唧声。惊惧的心情有所减轻了,但我又立即体会到了处在这潮湿环境中的寒冷。
为了摆脱寒冷和腐水的恶臭所引起的不适,我不得不寻一些话头来和世祖交谈,以图转移身体和精神的注意力。我问他,在徐光启、八思巴他们所在的最上边那一层里,他们所受到的惩罚是最轻的,他们仅仅是被剥夺了荣升天庭的机会,虽然天上的位置和福分与他们无干,但他们中是否曾经有什么人往这下边来过,以致曾走到这内城的里边吗?
他说,在那些显得非常另类的鬼魂中,能和我们一样有机会来到下边的各层地狱里随便看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他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被阎罗王用咒语召唤,从上边一层一层地走下来过,也曾从眼前的这座城门进入,然后又向下逐层地走去,一直走到地狱最底层的寒冰里,从那里领出来过一个受苦的鬼魂,交付给阎罗殿里的冥官做复审断案之用。那最底层的地狱,是整个宇宙最寒冷、最黑暗、最潮湿也最深远的地方。因此,他请我只管放心,从这里一直通到地狱最底层的道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记得我和世祖在那时候还说过很多的话,可我如今能够回忆起来的,实在是少得可怜了。就在世祖所说的那位奉了昊天差遣前来帮助我们的仙长来临之前的十几分钟里,在那城门楼的女墙和雉堞之间,突然站起了三个满身血污的女妖,她们的四肢和举止跟古装戏里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却蓬头垢面,仿佛刚从烟熏火燎的废墟中逃生出来的一般,根本无法看清楚她们的真实面目。世祖说:“你看上边的这三个丑陋的女怪,左边的那个是曾经毁掉纣王数百年江山的千年狐狸,她害死了冀州侯苏护的女儿妲己,抢夺了妲己的皮囊,干下了万般令人发指的恶事,右边那个是她的同谋者九头雉鸡精。中间那个衣服仿佛是蛇皮的,是曾在驼罗庄外害死无数人命的妖物。”
她们的满是血污的面目,在我看来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可憎,使我感到异常的害怕。我不自觉地又把身体朝世祖那里靠近了一些。那个曾经害死了妲己,也害得纣王家破国亡的千年妖狐朝下直视着我,发出了一阵阴森恐怖的怪笑来,然后又从她的嘴里发出了人的声音。虽然她直视着我们,目不转瞬,但她的话却分明是对城墙里边的人说的:“白骨夫人,快来看看呀,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见到有血有肉的活人,这可真是千载难遇的大喜事呀。这下你可是要大饱口福了,生人血肉的滋味于你来说,可是久违了一千多年了啊!”世祖急忙对我说:“赶紧把身子转过去,面朝着河水,闭上你的眼睛,如若被那白骨妖物捉住你的眼光,只怕你真的很难再回到阳间去了。”还没说完,他就不等我行动,伸手把我的身体扳转了一百八十度,而且还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几乎与此同时,从污秽的水面上传来一阵激扬悦耳的笛声。这笛声里面好像蕴藏了极大的能量,两边的河岸也都因之起了震动。很快,这笛声似乎又伴随了强劲的风声,来势越发地猛烈起来,仿佛瞬间发了狂一样吹得山鸣谷应,吹断了树枝树干,就连树根也被统统地拔地而起。这笛声和风声中隐含着的飞沙走石、毙厥鸟兽、扫荡一切的威力,立时让我联想到了黄药师的杰作《碧海潮生曲》。这笛声一起,世祖就把捂着我眼睛的手移开,告诉我说:“现在没事了,城上的那些妖物们如果没有准备的话,这笛声是足以带给他们刻骨的教训的。你看,因为这笛声,那污浊的水面上在到处泛着泡沫,我所说的那位仙长,就将顺着这泛着泡沫的污浊水面来到这里,给我们把紧闭的城门打开。你就透过这水面上的混浊烟雾,尽力地朝远处眺望吧,用你的目光迎接这即将到来的救助吧。”
很快,从那雾气重浊的水面上就传来了裙裾破风的猎猎之声,我看到成千的鬼魂们在散发着臭气的水中乱作了一团,他们乱纷纷地朝河的两边慌忙逃避着,和群蛙在遇到了它们的天敌蛇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惊惶纷乱的情景一模一样。一忽儿,在这扰扰攘攘的纷乱之中,我看到一位古代书生打扮的青年人贴着河面凌风而至,气质极其儒雅清秀,双手持着一管碧绿的竹笛,贴在唇边舒缓地吹奏。那表面悠扬、波澜不惊而实则隐含着巨大的威力和杀机的笛音,就自他的那管绿笛中不断地流泻出来的,和地狱中的黑暗与污浊发生着激烈的碰撞与回响。从他俊朗的容貌和儒雅的外表来看,我断定他就是传说中的韩湘子。我转身向着世祖,而他做手势叫我不要说话,只需用恭敬的肃立来表达我心中的无限敬意。我看到,韩湘子的脸上写满着愤怒,他来到城门前,只用手中的笛子在那门上轻轻地一指,那高大的门扇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顿时开辟了,竟然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而再举目朝那城头上观望,则刚才还在上边嚣张着的那些妖魔鬼怪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随后,那位貌似韩湘子的仙人就转过身来,只冲我们礼节性地微一颔首,并不和我们口交一言,便立刻又沿着他来时的路返回去了。目送着他的瞬间远去,我心中的感激、崇敬、遗憾等等情绪在杂糅在一起,使我联想到了初次品尝干红葡萄酒时的味觉。
现在,眼前的这座城门对我们已经构不成任何阻碍了,它的门扇开辟,它的守护者们逃之夭夭。从巨大的门洞后边透出红彤彤的火光来。在抖动不止的火光的映照下,洞开的城门,就像是被人打掉了门牙的大嘴,明明暗暗地在我眼前张开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内城里失火了吗?我立刻就想要接近那其中的火焰,那火焰或许可以帮助我暂时地驱除身上的寒冷。本来我是打算要仔细地参观一下这座守护着地狱内城的城门和城门楼的,但考虑到它的这种无人守护的状态,或许只是暂时的,刚才还在城上释放着嚣张气焰的妖物们,当他们在觉察到危险过去之后,或许还会重新回来占领它。因此,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立即从它敞开的门洞里走进去,而不能有丝毫的耽搁。于是,跟随着世祖,我从城门洞里走进去,又从城门洞里走出来。然后,便捕捉到了一片全新的视野。残酷的刑罚景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如同在我国北方,在村庄与村庄间的空旷的田野中,总会比较容易发现一些专门用以埋葬死人的坟包。尽管政府部门为了减少死人对土地的占有,大力提倡甚至强制村民们实行火葬,但是火葬之后留下的骨灰,仍然会被村民们郑重其事地置于材质优良的大口棺材里,再按照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丧葬仪俗,下葬在村人或家族先人专享的墓地里去。因此,减少死人对土地的占有的说法,基本上就变成了一句空话,倒是这种执行了所谓火葬政策的村民们,往往能够从民政部门那里获得几千元不等的带有奖励味道的丧葬费。如今,走近地狱内城的我,所看到的就是成片的这种类似于村人或家族的专享墓地,只是规模和占地面积则要明显地广阔许多。这里的每一处墓穴的周围,都散布者灼热的火焰,以致所有的坟墓都呈现出刚出炉的钢铁儿所具有的那种艳丽色彩。有不少坟墓看起来就像被盗过的一般,封土被掘平抛散在墓的四周,仍还在散发着它的灼热和火红,就像是刚刚从锅炉里清理出来的燃烧着的煤渣;而里边石质的棺材也都是裸露着的,棺材的盖子也全都掀翻在了一边,从下边的棺材里,不断地发出惨不忍闻的哭声来。我的心中满是恐惧,也满是疑惑,我战战兢兢地问世祖道:“世祖,被葬在此地的棺椁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他们的哭声比别处的鬼哭更使我觉得惨怛,更使我觉得汗毛发竖。”他说:“葬在这里的,都是各种异端外道的制造者和信奉者们,这种人的数量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们在这里都按着各自的类别被葬在一起,就像是世上人们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里的鬼魂们,也基本上是按着同类相聚的标准划分着彼此的疆界。他们欲用自己的哭声来表达他们的痛苦和忏悔,但却永远不会被至高的昊天接纳和听到了。这是一件多么悲惨无情之事啊,想想都会让人觉得怜悯和哀伤。要知道,生前在背离昊天上帝的路上走出多远,他的灵魂,同时也就会被明察秋毫的昊天上帝抛弃多远。”
注释
千年妖狐和九头雉鸡精的故事,见之于《封神演义》,已是耳熟能详。另一个蛇皮妖物,是吴承恩笔下的红蟒精,在百姓们的口耳相传中,她没有白骨精、蜘蛛精、黑熊怪等妖物那般如雷贯耳的名气。她本是一条红鳞大蟒,占据七绝山,为害一方,吸食人血残害了很多人,老乡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只好留在家中。后来唐僧师徒四人路过此地,了解了情况后便答应乡亲们帮他们降妖。在降妖的过程中,红蟒精一口吞吃了孙悟空,谁知此举正中孙悟空的下怀。孙悟空在红蟒精的肚子里大耍威风,把蟒精整治得欲生不能欲死不得,孙悟空尚不干休,用金箍棒戳破蟒精的肚皮,使妖精一命呜呼,为当地百姓除了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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