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浮尘》六 北漂

    有次午后没回宿舍,也没去逛街,学着洗碗的大哥大姐们找了个大黑垃圾袋,铺在后院里的那间电工工作室的墙根上,躺在那一边晒太阳一边闭目休息,躺在那睡不着,就不由又在脑海中想起前尘往事,立即愁肠百结、无可排遣,于是就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编辑功能,写起诉苦的诗来:
    “清辉透纱窗,蛙声噪荷塘。
    难眠寂寞人,辗转暗思量。
    出身贫寒家,父母性乖张。
    童年多惊惶,凄苦兼凄凉。
    少年离家走,求学去他乡。
    省吃复俭用,犹恐负担重。
    酷暑炎热夜,犹对青灯读。
    读时谁作伴,蚊蝇苦相恋。
    嘤嘤绕耳边,似在苦相劝:
    光阴虽可贵,身体亦需惜。
    合书抛桌面,作别蚊蝇伴。
    悄然入寝室,室内鼾声遍。
    求学路已艰,还有家中烦。
    父母性不和,吵打家常饭。
    邻里也不慕,经常会开战。
    父性本来乖,何堪这多烦。
    烦怨冲谁发,子女难幸免。
    欢笑归家来,流泪返校园。
    手腕鞭梢痕,牵袖来相掩。
    人前强装欢,梦里泪阑干。
    十八花季女,旧衣遮美体。
    奈何天资差,美梦断天涯。
    黑色七月后,嗒然返回家。
    父性本来乖,如此怎作罢。
    三天一次骂,半月一顿打。
    烂灿一朵梅,终成憔悴花。
    花开无颜色,少有来折者。
    花期将近时,付与过路客。
    客本痴憨人,弱智兼家贫。
    新婚合欢夜,热泪湿枕巾。
    已知将来路,荆棘遍处布。
    ---”
    小秋草草写到此处,内心百感交集,泪涌眼眶,就写不下去了,于是就暂写到此,并为此诗命名为《苦瓜吟》。
    晚上下班后溜去网吧,就在自个的博客上发表了。那些博友逛到了小秋的博客里,看到了此诗,一个个大发慈悲之心,纷纷留言劝慰:“凄凄惨惨寂寂,字字哭声声泪:先苦后甜世上路,人不低头天难毁!自己的道路自己走,看你怎样去奋斗,只要你勇敢的抬起了头,苦水也会变美酒!文如其人,以你的性格、志向,我深信,你后半辈子一定是幸福的!”、“人生是用痛苦穿成的一串念珠,达观的人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痕迹……挥之不去。只能逐步淡化。”、“苦者更有苦者在,甜者更有甜者存,勇敢坚强度人生,幸福在于心态平。”、“有种想哭的感觉。很有文采,才女一个,上天会照顾你的”、“苦瓜苦在内,苦味谁人知。皮伤创尤合,心伤悲难消。要坚强,安徒生说过:人一生中都有一根幸运的棒子缠绕在他的身旁,人一生中最少要发生一次,祝你幸运早日降临。”……小秋看到这些善意的留言,心中有一种苦难被人所理解的幸福感,在那些日子里,经常玩味这些网友的留言,从中能得到一种安慰。
    小秋在这家酒店上班的日子里,发生过一件让她很难过的事,就是她的手机,她在四海庄做保姆时所买的平生第一部、TCL牌子的、小巧典雅的女式手机丢了!虽然只是一部二手手机,但小秋很喜欢它,毕竟它是小秋平生第一次所拥有的自个的手机,再加上小秋有恋旧情结,凡是属于她的东西,总是用到不能再用还舍不得丢掉,所以这部手机的丢失让小秋有从身上割掉了一块肉的感觉。
    那天晚上下班后小秋回到宿舍,先去洗衣,然后就去排队打饭,在排队中用手一摸上衣口袋却发现手机不在了!她记得很清楚,去水房洗衣前还摸了摸口袋,那时手机还在的,难道是洗衣时掉在地上了?自己是站着洗衣的,要是掉在地上了的话该有声音啊,可自己什么声响也没有听到啊!又或者是打饭排队时被人从口袋里顺手掏走了?这倒也有可能,因为小秋那件上衣的口袋是斜竖着开在腹边的,别人伸手去掏倒真的是很方便,不如真如此的话,好小偷的胆也太大了,排队打饭那么多人,就不怕被别人看见了?不管是怎么样丢的,这部手机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
    为了寻回这部手机,小秋还曾去打字店,想让人家帮自己打印几张寻物启事,贴在住处的饭堂里,捡到手机交回失主的赏金一百元。但打字店里的人正在忙活,那个在键盘上敲字飞快的年青小店员听了小秋的要求,就劝她不要打印广告了,就是广告贴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回,再者只是一部二手老机子,不如省下赏金,再添点钱,去买部新手机好了。
    小秋想想也是,再者人家店里正在忙活着做广告的大生意,哪有工夫给你去打印那不值几个钱的寻物启事!于是只好悻悻地去上班了。
    过了几天,小秋就又花了五百元钱买了一部二手手机,这回是黑色外壳,国产牌子的。一天,小秋下床时,不经意用手一扫,把这部刚买的手机一下从上铺的床上扫到地面上,“啪”地一声响,竟摔得开不了机了。无奈何,小秋在午后休息时就跑去酒店对面的维修手机处让人家给看看,看还有没有维修的价值。结果那家维修店用仪器一测,说还能修好,要是修的话,大概得八十块钱。小秋接过手机,心里在犹豫要不要修,谁知一按开机键竟打开手机了,一切恢复正常,于是小秋就连忙走出那家维修店,不修了。
    当她看到边上还有几家收购旧手机的小店时,她忽然冒出个念头,想让回收手机的给这部刚买的手机估个价。于是就走向一家小店,这家小店的边上是一家纹身店。当小秋把自个的手机拿出来向那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店主说,自个想把这部手机给卖了,大概能值多少钱?那店主接过手机看了看,说要是卖的话最多就值一百元钱,然后就把那手机随手放进里面的柜台里去了,然后就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再不搭理小秋。
    小秋等店里人少了,就向那店主要自个的手机,没想到那店主竟然脸一黑,问她:“你这手机在哪买的?竟然在我面前耍这把戏!”这话听得小秋一楞,也听得她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这人说这话什么意思呀?自个这手机就是在与他家小店相隔五家的那家店里买的呀!自个只是来让估一下价,怎么说自个耍什么把戏了?”就在小秋发楞的当儿,一个看上去是店主熟人的小伙子接过手机,按了几下,就问小秋那里面的几个电话是谁的?小秋本是买的二手机,他原主人存进去的号码,小秋哪知道都是谁的呀!小秋就回说自个是买的二手机,那小伙子嘀咕了一句“可能真有问题”就出店走了。
    接着又进来一个六十多岁的穿着打扮很时髦的老太太,看小秋脸色不对,就问她怎么啦?小秋就说店主不归还自个的手机。那老太太也没再吭声,聊了几句天就走出去了。小秋再次向店主要自己的手机,那店主竟说:“你陪我睡一夜,我就把手机还你。”小秋听了这话,热血上涌,真想立即和店主大闹,但她来北京后吃过亏,知道来硬的吃亏的必定还是自己,自己在北京没有可以仗恃的人,没人能为自己出头,受了天大的气也只能忍,她只好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在那呆坐着。又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看起来很体面的男人,看起来和店主也是熟人,他一看小秋那张布满委屈和愤怒的脸,就也问了一句怎么啦?店主似乎很尊重并有点怕这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就说没什么事,然后就把小秋的手机取出来放在小秋面前了。
    小秋赶紧拿过自个的手机离开了店,但在心里却诅骂了店主一路子,回到店里,往理菜房一坐,细想刚才所受的屈辱,心酸难禁,那眼泪就下来了。当王兰问她怎么了时,她只回答是想家里的儿子了。
    就在就件事不久,小秋所想的儿子没来,父亲却来了。那天小秋在上班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是自个去山西回来时转道北京来看看。父亲为什么去山西?去山西干什么去了?原来父亲又和母亲打架了,母亲就被二妹接去了几百里开外的她婆家,在把海蛟和威儿一个委托给小姑妈,一个送回给自个奶奶后,父亲也随村里的人去山西干建筑。但父亲是个不能听别人号令的人,在别人手下干那累断筋骨的活儿,自是不耐烦,于是在山西呆了几天就转道北京来了。
    父亲到北京后由六生领着找到小秋上班的地儿,小秋就要请假回去陪父亲一天,但父亲执意不让,只让小秋好好地上自个的班,于是小秋就趁着和父亲见面的机会,安慰父亲的话说了一箩筐,她知道父亲因和母亲不和,不招邻居和子女们待见,他自个心里也不好受,怕他闷出病来。父亲道:“你放心吧,好好上你的班,我要是凡事想不开的话还能活到今天?”听他口气,他倒满腹委屈似的。父亲和小秋说了会话,就跟着六生回旧宫去了,小秋本想请父亲去酒店吃顿饭,父亲都不让,说这儿的饭贵,不如回旧宫再吃。临别时小秋嘱咐六生带着六生到北京各处好玩的地儿逛逛,但父亲第二天就起身回老家了。
    父亲来北京的初衷也许是想托小秋和六生在北京给自个谋份差事,但到北京一看那情境就知道小秋和六生也不容易,就开不了口,立即回老家侍弄那几亩地养他的羊做他的小生意去了。
    小秋在这家酒店干了将近半年,就辞职了,因为她不想老窝在这理菜房干这月薪只有六百元的活儿,她来这儿干,只是为了暂时缓解手中无钱时的困境。
    提前半个月辞了职,等工资结清、一切都和酒店交割完、要离开宿舍的那天,天不作美,却下起雨来,那雨从头天晚上就下,黎明时停了一会,早晨又下了起来。宿舍有规定:到了离职的那天必须立即搬离宿舍,不会管外面下不下雨,小秋看那雨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在宿舍里再多磨矶会也没啥意义,于是只好提着自个的包,打着伞走出宿舍大院,走向街头。
    小秋刚走到街上,就看到那位有个暴脾气老公的做洗碗工的老乡,披着雨衣推着自行车在前边不远处走着,小秋赶上她时,就和她打招呼,那位老乡一看小秋一手提包一手打伞很吃力,于是就连忙接过小秋的包放在车后座上,她并没有因为小秋即将离去、也许此生再见不着面而表现出人走茶凉,而是热情地直把小秋送到公交站牌下,才提下小秋的包,冒着雨上班去了。
    那一时小秋深有感触:相处时间短交情浅的人说不定就在某个特殊时刻帮到了你,而你却一生也不能再对她的帮助给予回报,实真乃人生憾事。
    冒雨回到旧宫的住处,小秋发现屋门紧锁,就给六生打电话,原来六生正在和安徽的那帮闲人打扑克,接到电话后也匆匆回来了,这会六生倒也知道献殷勤,赶紧接过包、打开门,并为小秋烧开水,又去外面买早餐,因为他知道老婆带着钱回来了!
    从丰台路口辞工回来后,小秋掐指一算,来北京竟快两年了,家中别人可以都不牵挂,都不想念,但却不能不挂念儿子,于是小秋就决定回家看看。
    她从一张名片上看到发往家乡的客车司机的电话,于是就打过去,询问票价和联系方式。对方让在南四环小红门桥等着,然后来接,票价小秋记得当时好像是一百二十。小秋就赶紧收拾了一下,于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车赶到南四环小红门桥等着。
    十点多,一辆中巴过来停下,一问,就是绕四环来接回老家的人的,于是小秋就坐上车,这辆中巴却沿四环开往海淀去了,然后又下四环,穿大街,过小巷,竟到了一处野外,说它是野外吧,边上又有超市和少数的住家,说他是村吧,又到处是田地和菜地,很像是村外的田地里,小秋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几环里几环外了。
    沿田间路过去,那中巴就在一片树林里停下,那树林里还停有好多客车和别的车辆,有一个老头儿竟然坐在那里专收停车费。中巴车停下后把人交给相关的人后就又开走了。小秋此时只能懵懂地跟着同来的老乡们行动。此时就有操着家乡的话上来和大家打招呼,他们,才是回家客车的司机。
    司机们把大家所带的行李都填往车肚子里,然后就招呼大家随处坐---但能坐在哪呢,只能坐在地上或车上,车上闷,大家就都在树下或坐或站。那辆小秋来时所坐的中巴,不时带回人来,人越来越多,但只到中午时还没有要发车的意思,于是大家都走出去找地儿吃饭,小秋也就跟在大家屁股后面,到一家小饭馆胡乱吃了碗面,又在路边的厕所放了水,然后又跟着大家回到停车的树林里。
    从大家的交谈中小秋知道了哪两位是司机,哪位是老板的弟弟,哪几位是帮手。又了解到这一大片树林子竟有一块是坐在地上下棋的那位司机的,那位司机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早在九十年代初就买下了那块地,也就出租给别人或是老乡停车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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