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浮尘》五 婚后

    没奈何老太太只得亲自出马,这个最得意的儿媳妇真离了,老太太是会很难受的。等老太太从胡聘娘家回来时就带回了胡骋不离婚的条件:要绑上老大去镇上的派出所给她认错。老太太找来老大就劝老大照办,老大当然不愿意,老太太只好软硬兼施,又是讲事理,又是哭骂。老大也怕老二真离了婚,再加上老娘的唾液和眼泪,只好忍着羞辱照办了,但自此后,老大夫妇和老二夫妇就成了仇人,老大连老太太也一并仇恨上了,恨她偏心。
    老大老婆更是在年轻时就和婆婆结下了怨结,现在自己都做了奶奶了,更是不理睬老太太了,因老大家和老三家是东西隔墙相邻,这两婆媳还经常上演指桑骂槐,隔着墙打口水战,这边这位开口骂狗,那边听不顺耳了就开口骂鸡,好在老大大儿媳,那朵辣花常年随丈夫在外,二儿媳在村里住得远,否则,两儿媳看见婆婆和奶奶骂仗,会是什么感想?老二夫妇和老三夫妇的怨仇又是怎么结下的呢?原来那次老大自缚请罪后,心里就羞愤难忍,终于有一天又和老二夫妇吵闹起来,而当时恰遇老三夫妇也在家,老三就帮老大教训老二媳妇―――在乡下有这一习俗:大伯子是不能打骂弟媳的,而小叔子打骂嫂子却没事.胡聘挨了老三的打岂能善罢甘休,就扑向前来拉架的老三媳妇,二话不说,抓住要害乳房就咬,当时差点把芬梅疼死,芬梅虽也不是好欺之人,怎奈要害已被咬住,也不敢动手再打已经红了眼睛的胡聘,边上的老大和老三为了顾芬梅,自然也再不敢上前打胡聘,连拉也不敢上前了,最终还是围观的村民们上前劝胡聘松了口芬梅松了手.
    事后老大老二老三毕竟是同胞亲兄弟,虽心里不舒服,但面子上还是说话和解了,老大老三老婆和老二老婆却结下了解不开的死结,彼此不说话不来往,宿世仇敌一般.
    老太太和大儿媳间自年轻时就有嫌隙,三儿媳呢,老太太又嫌她粗夯,而且她娘家爹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却把他本村的一个十八岁的憨丫头搞怀孕了,被派出所抓得不敢进家,只好去新疆躲避.有此淫爹,更让老太太看不起芬梅,芬梅也因这事自觉矮人三分,脸上难有欢颜.而老二老婆呢,伶牙利齿,能言善道,机智灵活,开朗热情,做事干脆利落,娘家人也都清清白白,娘家哥还是个小有本事的生意人,在内蒙做生意,发点小财.如此这般,老太太自是最看重老二老婆,对老二老婆尊重客气,言听计从,有求必应,老二老婆也会打蛇随棍上,就利用老太太这份看重她的心理,一边甜蜜蜜地喊着娘,一边支使得老太太团团转.而老太太却是心甘情愿地为她家做事,去干活像是去领奖.
    听六生讲完了这些往事,小秋才明白这个家族的人为什么对自己都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敢情是他们在她刚过门就在心理上防备上了,以防又添一个仇人.而老太太的那种不冷不热,大概是不稀罕这个儿媳妇,人家都已经有了三个儿媳,两个孙媳了,重孙都三个了,且还有先给下下马威的意味.搞明白这些后,小秋心里只发怵,以后和这些心理都已阴影重重的家伙怎么相处啊?自己是个柔弱的斯文人,遇到什么欺负肯定不会像老二媳妇那样大闹一番,只会生闷气,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少和她们来往为妙.唉,没想到:才离憋屈处,又入是非窝.
    三个嫂子小秋已见过了两个,那个大嫂,因为婆婆和二嫂的缘故,小秋也就没特意上门拜见,因为这样必定会让婆婆不高兴,自己刚结婚,自是以婆婆为重.其实这个大嫂和小秋还有点渊源,大嫂的娘家和小秋的娘家是一个大队的,小秋娘家是六队,大嫂娘家是四队的,虽说不一个庄不一个姓,但大嫂娘家的那个小郭村早已和小秋娘家的那个大村融合在了一起,没有边界,交错居住在一起,和一个村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大嫂的娘家侄子和小秋还是小学时的同学,按理说小秋应该和她走近点,但越是这样,小秋反而越是羞于见她:想当初自己学生时代是多么优秀,小小年纪已经闻名于乡里,如今,一个高中生毕业生却嫁入这样的人嫁了这样的人,实是美玉掉入屎坑/鲜花插上牛粪,熟人前真是羞煞小秋也!小秋虽然不去特意拜见大嫂,但毕竟彼此住得不远,难免会遇到,那时小秋就也不得不客客气气地喊大嫂打招呼.
    这个大嫂小秋也不认识,之所以知道她就是大嫂,是因为有人指给她.这位大嫂也是中等偏下的个子,已发福的身子水桶似的,大脸盘,也是小眼睛,眼泡略有点浮肿,左眼的左上方长了一块黑色肉痣,,几乎遮住了半个眼睛.这位大嫂走路步履稳重,不疾不徐,说话声音清亮且语速略缓,既不像二嫂那样风风火火泼辣风趣,也不像三嫂那样阴郁沉闷,倒是个中规中矩的乡村中年妇女,也像个有福之人.
    刚开始小秋对这三位嫂子是一视同仁的,只是由于二嫂的性格开朗风趣些而和她说的话多点而已春节过后,老大夫妇还是在家里种田带孙子,老二还是去石家庄卖菜,老三和芬梅去了新疆,却把刚四五岁的大儿子小宝留给了家中的老人,六生和小秋也去了石家庄半年,到农历七月初就回了家,因为小秋已怀孕七个多月,就回家待产,六生也从石家庄回来,回来后就每天去村里和人打牌,有时喝得醉醺醺地被人扶回来,除了吃饭和晚上睡觉,整天都难见他人影.小秋呢,这段时间也就经常去娘家,有时在娘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虽说婚前父亲老找她麻烦,婚前也曾想一辈子不要再见到父亲、一辈子不要再回娘家,可嫁到婆家后又觉得像是鸡雏落到了鹰窝里,老是想逃,又无处可逃,只好还去娘家得避且避吧.娘家有自己熟悉的一切,虽然也有忧伤,但就是挡不住想去的意念,那种时候,除了那儿,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小秋到了娘家后就和没结婚前一样,帮着母亲该干嘛干嘛,照样是做饭前提水,做饭时烧锅,吃饭后洗碗刷锅.这段时间父亲的脾气倒是收敛了些,和母亲间的吵嘴也少了些.别的女人初次怀孕都娇贵的不得了,公婆爹娘丈夫呵着哄着,而小秋呢,却是和平常人一样,没人因她怀了孕而宠着她,吃的是家常饭,做的是日常事,竟连给她讲怀孕和分娩知识的人都没有,连她母亲也没给她讲,好在她没什么妊娠反应,既不呕吐,也不厌食,完全和平常人一样。
    那时有一个邻家婶子来串门,曾和小秋母亲说:”看小秋这胎位,偏上,很可能是个男孩.”小秋母亲听了一笑,小秋听了母亲转述后也是一笑:头胎生个男孩当然好啊,头胎就是男孩的话,就不用再生第二胎了,虽然自己不爱六生,但生下的孩子可是自己以后的人生依靠和最亲的人。
    关于孩子,小秋已想过:生个孩子有个人生依靠就行了,何必和一个不爱的、不知道能不能过到头的男人生那么多的孩子呢?生一个就等于是害一个,多子多福那是对恩爱夫妻来说的.
    在小秋呆在娘家的这段日子里,父亲又给他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原来,老实的四姑妈被儿媳妇气死后不久,二姑爹也因为起早去地里干活,半晌午回家去却发现儿媳妇连饭都没给他留,就找了根绳子上吊死了.在两个老人死讯的打击下,表弟决定要和不贤不孝的老婆离婚.这期间,表弟媳也去找过婆家大舅也就是小秋的父亲来调解,小秋因而得见了她一面.这位表弟媳是一个个子高高,说话利落的人,相貌长得也不差,单从外表看还真看不出有歹毒的心肠,那时她已有身孕,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顽皮长子.小秋父亲在心里也恨她气死了自己姐姐,只是碍于外甥不她发作,但也没十分去调解,只是随口儿敷衍她.又过了近俩月,这位表弟媳又生下了一个男孩,而表弟呢,是铁了心不再要她,竟在老婆坐月子的时候拍屁股去了山东!
    这表弟媳也很是气恨,就通知娘家人把自己接走,还带走了那个三四岁的长子,却把一个不满月的婴儿独自扔在家里.小秋父亲得知消息时已是三天后,只好赶去看看.那了那一看,只见院门虚掩,屋门大开,不见个人影,却在里间的床上扔着一个婴儿,大热的天儿,苍蝇和蚊子围着乱飞,再细看婴儿,身上满是被蚊蝇叮咬的大红包,有的都已经溃脓,婴儿已饿得哭的力气都没了,昏昏然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小秋父亲不忍心看着孩子饿死不管,为了去世的姐姐,也只好把婴儿抱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大家都围上来看,都觉得孩子很可怜的.小秋母亲就赶紧去商店里买来了奶粉,用温开水冲开了来喂他,又把那几处脓胞里的脓挤出来,抹上药膏.过了两天,这婴儿慢慢康复,大脑袋大眼睛的倒也惹人怜爱.又过了几天,孩子身上蚊蝇叮咬的包都好了孩子也精神起来,小秋父母就商议把孩子给他母亲送去,因为孩子爹已远去了山东,孩子的亲姑妈也就是小秋的表姐也早在前年就去了新疆,又没有堂叔堂姑可以托付.
    谁知等小秋父母开着三轮跑了七八里路找到孩子外婆家时,他外公外婆不仅不接收孩子,还把小秋父母往外赶,孩子母亲也不出来见面,这对老夫妻还宣称说这个婴儿是不会要的,和婴儿父亲此后再没一丁点关系不。小秋父母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生气地还把孩子带回来。
    但把孩子带回来后,小秋父亲又有了惊人的想法:就把这个婴儿当作孙子养着,算是给儿子收了个义子。他的理由是小秋哥哥长年在外工作,连个儿子也没有,就替他在老家收养个也没什么。小秋却觉得这样做很不妥当:怎么能不征询哥嫂的意见就擅自作主为他们收养子?哥嫂虽然现在还没生个儿子出来,但难保将来他们不生,哥嫂才二十八岁,且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亲生的女儿了。他们两口子在几百里开外的地方忙着上班挣钱,从来没向家里伸手要过什么,虽说户口已转到那里,但世事难料,难保他们就一生都是城市户口,但你却在家里不声不响地替他们收了个养子,这是为他们好,还是在断日后他们回乡的后路?而且这明摆着也是对孙女的一个歧视。而且,作为农民,虽没有万贯家财,但毕竟还有十多亩地和两片宅子,这些东西,将来岂不是全给了这个养子?就是不全给,也要分去一半吧?这是肥水流到了外人田,哥嫂心里岂会没意见?甭说哥嫂,连小秋心里都觉得别扭:将来这孩子长大娶了媳妇,自己来走娘家都像是个外人。且这孩子稍大后的学费房费娶妻费,谁出?父母到时怕已没了能力,岂不是还得小秋兄妹们来出?这是间接也给子女们接了个担子.父亲一定下了收养的决心,就把外甥孙看得比亲孙女还重,当宝似的疼着,并给起了个充满希翼的名字:海蛟!寓意海中蛟龙,将来长大了能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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