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之最强刀客》白云

    小顾醉了,他不能不醉。
    也许只有喝酒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在活着,也许现在活着,就是为了喝酒。这已是他唯一能做事情,他已经对不起别人了,现在不能对不起自己。
    醉了真好,醉了就像死人一样无知无觉,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回忆可以遗忘,思想可以停止,痛苦可以麻木,无论多大的伤害已经不能再伤害他了,因为他已经从沉醉中得到解脱。
    可是醉酒后,便是清醒,这是他最煎熬最折磨最不愿面对的时候,记忆就像专门和他作对的敌人一样涌现在眼前,蜇伏在身体深处的痛苦就像蛊虫一样发作,他的心被切割得千疮百孔,神经被蚕食得支离破碎。
    就这样他挣扎在清醒和沉醉中,在痛苦和麻木中往返交替。酒渐渐地淘空了他的身体和思想,也淘光了他的银子。
    他就像棵被拔根离土的鲜花,在阳光下日益枯萎,在时间里腐烂。
    有时他只当自己是死了,可是心里那种强烈的尖锐的痛苦还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还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痛苦。
    如果活着,就是为了承受痛苦,那活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死,也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仿佛触摸到了死亡的边缘。
    所以每次大醉,他都看作一次死亡,要醉中死去,既无知觉,也不痛苦,这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是在每次的大醉中依然醒来,他仍然没有死。
    身上的银两很快花光了,他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当掉,等到身上空无所有的时候,他便沦为乞丐,开始要酒,要钱,甚至抢酒喝,所以他经常忍受别人的斥责和暴打。
    有一次,不知是什么地方,他摇摇晃晃地来到一家酒楼,里边正大摆宴席,人语喧嚣,觥筹交错,他闯了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酒,像只贪吃不记打的猪一样冲了过去,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周围的人惊呼避让,生怕他身上的污泥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哪来的疯子?”一个青衣大汉冲了过来,一拳将小顾打翻,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刀刺在小顾的肩头。小顾一个激灵,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青衣大汉。
    周围反而是一阵大笑。
    青衣大汉像得到了某种鼓励,短刀拔出,一刀又向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这一刀是致命的,小顾竟然不知闪避,他失去了闪避的反应和能力。
    周围的人没有人阻拦,眼睛反而瞪大了,脸上充满了紧张和兴奋。杀人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能够亲眼目睹,岂非是一件刺激感官的事?
    他们都在期待着。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住手。”声音不大,也很温柔,却绝对有效。
    青衣大汉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美丽、体态婀娜的姑娘,她的仪态像花神,风姿像仙子,甚至比花神还要温婉,比仙子还要绰约,善徕的明眸中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和怜悯。
    她走到小顾的面前,柔声道:“这里的酒你随便喝,无论喝多少,都没关系,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喝,就什么时候来。”
    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仿佛具备人世间的一切美德。
    小顾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从杂乱的记忆里搜寻她的影子,良久良久,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他就像只负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嗥叫,转身冲了出去。
    他宁可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他现在消沉堕落的样子,也不愿让她一人看见。他宁愿到别处偷酒抢酒喝,也不愿接受她的施舍和馈赠。
    如果事先知道她在这里,无论让他干什么,无论让他到什么地方去,他也情愿。不幸的是他已来到了这里,更不幸的是在这里遇见了她。
    她,赫然是他念兹在兹、刻骨铭心的白云姑娘。
    他已失去了做人的尊严,现在又雪上加霜地失去了爱情。
    同情和怜悯是一种美德,但绝不是爱情。
    看着小顾跑了出去,白云的眼里也露出了一种强烈的痛苦。
    那个青衣大汉讪讪地收回刀,酒楼里又是一阵轰然大笑。可是很快,笑声便停止了。
    因为门外进来一个人。
    他一进来,便像进来一座山,塞满了整个房间,他身材并不十分高大,可是他的神情、他的气势却仿佛比山还要巍峨,还要迫人。
    龙在天!进来的人竟然是龙在天。
    他一进来,便用他那双空蒙又深邃的眼睛盯着青衣大汉,“你刺了他一刀?”
    “是的。”青衣大汉老实地回答。
    龙在天不再说话,只是用那种谁也看不透、看不懂的眼神盯着青衣大汉,眼神里毫无愤怒责备的意思,青衣大汉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惩罚,身如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龙在天不说话,没人敢说话,酒楼里静得可怕,静得令人窒息。
    青衣大汉脸上阵青阵白,汗出如浆。
    龙在天忽然走了,一句话也没留就走了。
    青衣大汉咬了咬牙,反手一刀插在自己的肩窝,嘶声大喊,“我欠别人的,我已还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说完他疯子般地冲了出去。
    小顾疯狂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一头栽在阴沟里,阴沟有水,更有泥,他就在泥水里抽搐着,翻滚着,一股股污水呛进他的口鼻,咳得他胸肺欲裂,血水混着唾液一口一口地咳出。好容易爬到沟边,便看见了一个人,龙在天。
    龙在天一手托一个酒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想喝酒?”
    小顾等到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站起来,打赢我,酒就是你的。”
    小顾站了起来,不打,伸手便抢。
    龙在天飞起一脚,又把他踢进阴沟里,小顾挣扎着爬了出来,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酒坛,就像一个登徒子盯着一位绝色美女。
    龙在天冷冷地道:我的酒是好酒,是给有本事的人准备的。你若想喝酒,得拿出你的本事。
    小顾拿不出,他又扑了上去。
    龙在天向后一退,小顾便扑了个空,趴在地上。
    “既然你拿不出本事,这酒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摔了算了。”他说摔就摔,酒坛破裂,香醇的酒像清泉般地涌溅,瞬间被大地吞没。
    坛底未破,还有残留的酒液,小顾爬过去,捧起坛底,凑过嘴去,连吸带吮,生怕浪费一滴。
    龙在天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他忽然揪起小顾的头发,正正反反抽了几十际耳光,大声道“你的武功呢,你为什么不还手,难道你连还手的勇气也没有了?”
    小顾不还手,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他的眼神呆滞,空虚,绝望。
    龙在天怒道:“你再不振作起来,我杀了你。”
    小顾毫无反应。
    龙在天气往上涌,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小顾重重地跌在地上,他又晕了过去。
    龙在天叹了口气,“心若死了,神仙也无能为力。”
    他放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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